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生事且弥漫 ...


  •   天色已晚,洛都城几十条街纵横交错,三弯五折,想要找到芳悦阁需要一段脚程,而她实在太过疲累。初到这里应接不暇出其不意的事情,一日将话本子上看到的三两故事经历了一番。

      曾经无数次问到教导她的师傅们,让她们描述花棠居外,也无数次向往逃出去一次,看看外面是为如何。

      如今当真出来了,才发觉耳听心想终是浅,出来一趟知深浅。当下所历之事真假参半,沉浮不定,人心难测须斟酌;身后牵绊着过往之事的惦念,诸如姑姑的安危;身前又渺茫,亦不知前路如何。
      这等境遇,真是疲惫真是焦灼,估摸这就是人生常态吧。

      总之,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先空空脑子,休养一下自己的身体,犒劳一下子的肚腹,这是头等大事,至于明日,睡好了再好好打算一番。

      还好,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掂着余下还多的银两,进了一家不错的酒楼客栈,三菜一汤,吃了喝了,二楼客房,洗把脸,看见床就暖暖和和,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

      秋光易逝,昼已渐短。不知不觉,天际的那一抹嫣红已经消失无踪,低沉的暮霭也将这一座皇城笼罩。少一会子时间,大街上各家酒肆茶坊都亮起了多样多彩的彩灯,灯火阑珊点缀无边夜空。

      离开客栈一段时间了。零星灯火的大街上,有衣衫褴褛之二人,牵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

      云澈问道:“适才你找我何事?”语气里透着些许不满,估摸是手头还有未完之事,逸风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心绪,此刻心事未定。
      “公子,您让我先回去那会,宫里传话了,让您戌时进宫一趟。”很少见到云澈此等表情语气,逸风虽听得出来主子不悦,但对宫里的事可不敢有任何怠慢。

      “好,我现在就出发。”言罢就要策马而去。
      “公子,”
      “何事?”
      “您,这身衣服...”

      只顾低头暗想进宫所为何事,忘记了自己今日出来的目的,还有这一身行头,自叹,人没寻到,却始终被一小丫头牵引了视线,竟不曾留意他事他人了,这种情况倒是初次遇到。

      本想穿着这身衣服进宫,免得耽误了觐见时间,可是转念一想,会不会到宫门就被扔出来,于是还是回去换了朝服才进宫。

      ———————————

      洛都皇宫禁苑

      哒哒有力地马蹄声回响如闷雷,毫不停歇,云澈在宫外至车门下马。
      如钩新月绕过高耸的角楼,玉白月光如银河泻下。朱墙绿瓦,回廊悠长,宫灯鳞次栉比,逶迤如龙,带刀侍卫不远而立,云澈进宫,快步走上皇帝日常政务处理的东殿。

      太极殿,东殿
      殿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行礼之声整齐威武,云澈和本朝二皇子云泽、三皇子云淮、四皇子云洛,大司徒高照等一干重臣堂下而立,沉香木椅之上坐着当今的北朝帝王,面前玉案奏折堆砌如山。

      魏帝是当今乱世中不可多得的贤君,颇具雄才大略,在位已有二十二年。内战外乱频繁的广袤大地上,大魏能够在多国多族沉浮起落中,治下百姓尚能安居乐业,边疆虽时被侵犯却仍在扩张,不得不归功于当今魏帝任人唯贤、高瞻远瞩的治国之道。

      但是世人不敌岁月悠长,再开明再受爱戴的君王,也胜不了疾病、衰老、死亡的毒钩,由于长期的劳心费神,魏帝看上去病色稍显,已有将残烛火的趋势。只一双慧眼眼神炯亮,那是经历岁月和阅历沉淀的智慧之光,仿佛能看透人心。

      看魏帝在榻椅之上半晌无声,若有所思。

      “父皇,这么晚急召,是发生何事了?”二皇子云泽恭敬关切地问道。这二皇子一向得皇帝重视,之前由于本朝太子阻碍皇帝一系列汉化改革、连同左右羽翼谋反而被皇帝赐死,云泽和三皇子云淮便是当前储君的最佳人选。

      魏帝缓缓抬起一直低垂的眼帘,不疾不徐道:“这么晚让诸位爱卿踏月前来,确有要事商议。就在你们来之前,朕接到北方边境六镇来报,说北然骑兵突然肆意大举进犯挑衅,前方每个关卡都有上万北然士兵,似乎有意要和大魏来一场硬战。”魏帝声音还算掷地有声,见惯了风浪和波涛之人在此刻已然稳若泰山,这中沉稳也带动堂下众人沉思未慌。

      “自从我朝先祖设置边塞六镇以来,多年卫我大魏疆土,屡次大破北然,这次相信六镇将士依然能够抗御北然,保边塞太平。父皇不要太过忧心,保重身体要紧。”云泽说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舒缓。

      “对,父皇您身体抱恙,切莫太过忧心。”云洛也上前一步说道。

      三皇子云淮立于一旁,细细观察眼前形势,并不做声。

      魏帝随手一抬:“我身体无妨”,抬眸看向台下的云澈:“澈儿,你父亲一生和北然打交道,你也多次随他北去历练征战,你有何看法?”

      云澈沉思片刻,道:“陛下,边塞六镇曾在先帝之前确实防御有功,乃我朝国防的一道生命之线,但从我朝迁都洛都以来,朝廷全力拓南,大力推行中原化之策,北方六镇无过多精力顾及。如今,边塞六镇经济空虚,六镇军官近些年也些有怨言,此次北然大举进犯,恐不能完全寄希望于六镇了。”

      此话说出,众人不免面面相觑一番。作为游牧民族欲统一中原,必要南迁。要知道前些年魏帝力排众议,大力南迁至此中原腹地,不仅使大魏能够立足中原,掌控全局,推行的中原化之策,也很快就征服了人心,收效甚广,近些年中原氏族由刚开始的抗拒、观望到如今的纷纷表态效忠,两大民族政治文化习俗渐渐融合,团结一心,再拓疆早日一统当今天下亦不再是无根之谈,这南迁国都实为天下壮举。云澈一说起此状引起的弊害,大家难免都想听缘由。

      “哦?愿闻其详。”一向不做声的云淮低声问道。
      “说来听听。”魏帝也肃然道。

      “回禀陛下,迁都乃陛下英明睿智之举,但是,北方六镇距离朝堂愈远,六镇护都的作用也日渐式微,可想而知,军镇将领也逐步失去原有的尊荣待遇。如今,当初跟随陛下南下的大臣依旧享受着身处皇城的恩泽,但留居北部边镇者却依旧戍守边塞而地位轻薄,军心恐已有涣散。”云澈并无任何避讳,朝政分析娓娓道来,在场的君臣都在附耳而听。

      魏帝颔首,这些年这些情况他也不是不清楚,只是君王之策,威仪所在,总不能在朝堂上君王自省。此次提出来,也极为适宜。魏帝禁不住感叹云澈年纪不大,却能句句珠玑,针砭时弊,内心多有欣慰。

      “如此说来,朕倒是真有些辜负这些戍边将士了。”魏帝悠悠说道,轻叹一声。接着微微侧首,将如炬的目光投向堂下各位,“那你们都说说,此战事将如何应对?”

      “儿臣以为,趁战事还未扩大,可以先告知他们,六镇多年守卫有功,如今朝廷要犒赏兵将,以此来安抚军心。”云泽道。
      云淮依然静默不言。

      “澈儿你说呢?”魏帝又看向云澈,问道。

      云澈作揖答道:“二皇子所言极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此时如若对边塞将士只加官进爵,恐被有心人说成利诱之嫌,如今朝廷有难才会想起来他们,不如陛下可派朝堂之上的重臣将军一起带赏前去,再指挥作战,以此鼓舞军心,和他们同仇敌忾,让他们重拾对朝廷的信念。相信同心而战,此战无所惧。”

      魏帝深以为然,轻轻点了点头,接着道:“如今边塞军心涣散,也确实需要一个人去统领。可是云将军刚刚过世,程将军也卧病在床,谁去合适呢?”

      此时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大司徒高照开口说话了:“不过说来也巧,多年以来,北然惧我大魏,特别是惧于云将军的威名,不敢贸然大举挑衅,包括此前,本来都是小打小闹,边塞将士或可应对。这云将军刚刚过世没多久,朝廷还未对外公布,他们今日就胆敢大肆扰边,实在令人费解。”在大魏,众所周知,清王府云睿城大将军一生南征北战,对战北然得心应手,战功彪炳屡次大捷,让北然各部都闻风丧胆。此时此事,确有蹊跷。

      云淮附议道:“莫不是清王府有何异动引起他们的注意了?”云淮此话直接将球抛给了云澈,也欲挑起君臣对清王府的不满和敌视。

      云澈陷入沉思。
      云澈当然知道是何原因,当魏帝召见他们说出北然进军之事,他就想到那日强闯王府的刺客没有拿到戍边兵布图,但是父亲的牌位却有被挪动的痕迹,应是他们知道父亲已经过世,加急消息递回北然,让北然趁虚而入,这才大举侵犯。

      云澈的神游似乎让皇帝有所察觉。
      “澈儿,你是有好的人选吗?”皇帝问道。
      “回陛下,恐怕家父去世的消息北然已然知晓了。”
      “此话怎讲?”
      “前几日,有探子夜闯王府密库,直奔戍边兵布图的府库密室,幸亏王府早早布有机关,探子未能得逞,但是家父的牌位却有被挪动的痕迹。所以,臣以为,这两个探子恐怕...是北然人。”云澈言辞磊落,毫不避闪。

      听到这里,君臣都恍然,也都为云澈捏一把汗,此事干系重大,云澈惹得帝怒,可不容小觑。魏帝果然眉目多有薄怒。

      云淮一看形势,赶紧火上浇油说道:“清王府不是培养了清河卫死士吗?你们不是说天下武林精英都囊括其中吗?区区两个刺客怎么进去的?还进去了密库?你们居然浑然不知,你这是给自己打脸吗?”

      云澈还未开口,二皇子云泽急急说道:“父亲,前段时日,云澈世子因家父过世悲痛难耐,心思愁烦,对府里的事情不能事事过问,看在云将军一生为国,且清王府保护兵布图有功的份上,请父皇切勿责罚。”

      魏帝叹了一口气,薄怒微消:“罢了,云将军去世的消息也不能永封于世,云将军离世月余,为了掩人耳目,一直未有昭告,朕对他也所亏欠,如今北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那就早些将云爱卿按亲王礼仪厚葬。”

      “谢陛下圣恩!”云澈恭敬屈身作揖,朗声道:“陛下,如今边关告急刻不容缓,程老将军又卧病在床,朝廷正在用人之际。臣自幼习得兵书,随父也多次奔赴沙场,若蒙陛下抬爱,臣愿将功补过领兵出征,报效陛下卫我边塞,请陛下成全。”

      全场默然,魏帝顿了半晌,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对云澈说道:“好,果真是云将军的儿子,千军万马、驰骋疆场才是我大魏好男儿。”
      后又郑重道:“澈儿,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有父所护的世子了,朕允你承袭亲王之名——清王,愿清王府浩然之气传承长存;也许你承袭你父终身之职——大将军,来戍我边塞。硝烟战场不是儿戏,盼你不负所望。”

      魏帝不仅当场让云澈承袭了亲王,又亲封了大将军,允带兵出征,众人心里都感叹,魏帝对清王府的厚爱和信任从不曾少半分。

      云澈听罢,赶紧作揖屈身:“多谢陛下。皇恩浩荡,臣定当全力报答,不负圣心。”

      云泽听罢,也赶紧屈身道:“父亲,儿臣愿和澈弟一起共赴沙场,请父成全!”

      魏帝又静默了少时,道:“也罢,作为皇子就该有碧血丹心、豪情万丈,你就和云澈一道去战场历练历练吧。”

      众人欲退却,一直察言观色的云淮上前道:“而今,二哥都愿意为父皇分忧,儿也不应独享安逸,消耗时光,儿愿亲去原州,察看灾情,请父皇准允。”

      魏帝相当欣慰地应了。众人退却。唯有云洛上前,关切地看了一眼魏帝,而后缓步离去。

      ——————

      朱墙似山高,宫院深如海。夜幕沉沉,素月分辉,照出琉璃瓦上露寒银霜,凉风摇曳,吹皱满池秋。

      东殿外,两位如玉青年缓步齐肩而行。云澈对云泽说道:“你大可不必为我进言,也可安然居于京城,怎好和我一起去边塞苦寒之地?”

      云泽一笑:“想不到,今日你也会对本皇子如此操心,这可不像是你平日的作风。”

      云澈依然信步向前:“如今,陛下身染重病,你就应该像云淮一样,离京近一点,留意风吹草动,多多参与朝政,多多为陛下尽孝,让陛下高兴,而不是沙场奔袭,命悬一线,为他人做嫁衣。”

      云泽忽然停下了脚步,云澈也默契地停下来,面朝太液池水,看夜风下宫灯在水中倒影涟漪潋滟,云泽接着说道:“你知道父皇在乎的是不是和寻常人家一般的天伦之情。我知道你是何意,但是留在父皇身边,留在京城,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如今,边塞告急,能够取得赫赫战绩,为父皇分忧,博得盛名,应该比留在这个龙争虎斗的地方更有价值。”

      云澈和云泽默契地对视一眼,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二人便不再说话,只见云泽捡起地上一颗小石子奋力扔进了池水中,水中的流光顿时扩大散漫开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