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苏晓辰

1、引子

　　引.
　　树林里，手持弓箭的一群成年男子在他们的首领一声令下后，结成几队，纷纷向四处散去。
　　他们已经三天未能成功狩猎了。族群里的人们都在期盼着他们新上任不久的首领可以为他们带来一顿香喷喷的肉食大餐。
　　被奉为首领的男人猫着腰前进，后面跟着四、五个壮实的青年。男人犀利的眼勘察着周围的情况，突然间他停下了脚步，透过树丛望向河对岸的林子里。
　　男人的眼里露出饥渴而嗜血的光芒。天呐，那是刚刚迁徙而来的鹿群！
　　男人站直身子，拉开弓箭，瞄准了一只健壮的雄鹿。
　　离弦之箭又快又准又狠，直射入雄鹿的咽喉。雄鹿直直倒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鹿群受到惊吓，纷纷开始逃离，男人却不慌张，再次举起弓箭，射中了一只正在奔跑的鹿的左后腿。这一只虽然不比刚刚那只雄鹿大，却也有着相当让人欣喜的分量。青年们为他们的首领欢呼，挥舞着双臂跑向今天收获的猎物。男人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卸下了刚才满身的杀气，也是一脸欣慰。
　　抬起第二只鹿，好像下面有些不对劲。男人走过去，只见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鹿被压在下面，似乎受伤了。男人检查着小鹿的状态，却不料撞进了一双湿漉漉的深邃眼眸。单纯而清澈的眸子，让男人移不开眼。一人一鹿对视良久，男人吩咐青年们负责运回那两只鹿，自己一把抱起了受伤的小鹿。
　　这夜族人们欢歌起舞，歌颂他们伟大的首领，分享着烤得香脆的鹿肉。
　　男人却早早离席，担心着小鹿的情况。把小鹿带回来时，男人已经尽力处理好它的伤口。它现在躺在男人为它铺出的柔软草堆里，似乎睡着了。男人温柔地抚摸着它的皮毛，心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救赎感。
　　作为一族的首领，男人有着比别人更重的负担和责任。为了生存，似乎已经很难有像现在这样平静的时光了。
　　男人躺在小鹿身旁，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夜好眠。

　　时光荏苒，二十年后，男人已退去一身锐气，成为依靠着年轻男人们生存的族群中，普通的却又是令人敬仰的存在。男人作为首领的十五年里，没有一个人因为饥饿而死。他带领着人们赢得了一次又一次族群冲突的胜利，信守了他对族人们的每一个承诺。三十五岁的男人早已失去了妻子，儿子也在三年前的战争中牺牲，唯一陪着他一直到现在的，只有当年救下的小鹿。如今小鹿业已长大，人们敬仰他，也尊重一直被他带在身边的这只鹿。男人常常觉得，它的眼睛是会说话的。一天的疲惫过后，回到小鹿身边，摸摸它，和它说说话，从它的眼里获取平静和安宁，成为了男人每天最为轻松快乐的时光。这天午后，男人照常和他的鹿呆在一起，只是男人看上去非常疲惫。男人靠着它的身子，微眯着眼，似乎是在休息。
　　“小鹿，没想到最后只剩你陪着我了。”
　　男人轻轻抚摸着鹿的身子，用脸蹭了蹭它的皮毛。过了一会儿，似乎是靠够了，男人坐了下来。
　　“小鹿，你也趴下吧。”
　　鹿像是能听懂男人的话似的，乖乖趴了下来，任男人躺靠在它的身体上。
　　“我总觉得，你能听懂我的话，是不是？”
　　男人看了看鹿的眼眸，鹿也盯着男人。男人愣了愣，随即笑了笑。
　　“嘿嘿……我在瞎说什么呢，你怎么能听得懂我的话呢。对了，我好像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宙，宇宙的宙，你记住了吗？”
　　男人躺了回去，闭上了眼。
　　“小鹿，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鹿的眼里，湿润晶莹，仿佛在哭泣。
　　男人再也没睁开过眼，族人们举行了仪式将男人妥善安葬，也放逐了男人的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