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九陈

3、狼妖辛尧

　　微风略过，湖面微微荡起涟漪，偶有小鱼跃过湖面又沉下。恰逢阴天，不似前几日那般炎热，九卿提着酒壶，抬眸望了一眼阴暗的天边。
　　“此路是…是本大爷所开，若想从此过…下一句是什…咳！留下买路财”虚空响起稚嫩的兽声，人话说的不太顺溜，磕磕绊绊了好几次。
　　黑蛇探出小脑袋，警惕的竖起蛇瞳。九卿轻飘飘扫了一眼四周，攸地往虚空掷去一颗珠子。
　　“砰”巨响过后，一头狼妖笨重的砸在地上，惊起尘土。
　　狼妖冲天怒吼，迅速翻身而起，兽瞳带着一股戾气。
　　九卿提起酒壶饮了一口，这才望向狼妖，“地狼一族？”
　　“正是！将身上的宝物统统交出来！本大爷可大发兹非放过你”
　　“……”九卿看着一本正经将“大发慈悲”说成“大发兹非”的某兽，颇为无语。
　　狼妖自以为唬住了来人，嘚瑟且激动的用爪子刨了刨地。
　　“嘶”黑蛇吐着蛇信子，如弩一般将蛇身曲起对着狼妖。
　　残影闪过。
　　“嗷！”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一条臭虫竟敢咬本大爷！”狼妖疼的嗷嗷叫，抻着爪子妄图将黑蛇薅下来。
　　奈何奈何，某只狼爪子太短够不着，惹的它又是一阵气急败坏。
　　“可恶！！！”
　　九卿上前，捏着蛇尾将黑蛇提了起来，“松口”
　　黑蛇万般不情愿松了口，讨好的蹭了一下九卿的掌心后盘回手腕。
　　“可恶！真是可恶！本大爷要杀了你！”
　　可怜的狼妖耳尖缺了一角，泛着鲜血。
　　“……”九卿忍不住弹了一下始作俑者。黑蛇摆了摆蛇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狼妖“嗷”了一声，“可恶！疼死…呸！一点都不疼！”
　　九卿瞥了一眼狼妖的耳尖，手掌一摊，一丝白光自腰间的玲珑玉游离到掌中，落成一个盆栽，盆栽上一朵白色的小花摇摇曳曳，“我用此物予你赔罪”
　　“哼！区区一朵破花莫要拿来骗本大爷！”狼妖吐出重重的鼻息，运转灵力朝九卿拍下一掌。
　　破花？九卿勾唇，旋掌轻松接下狼妖的一击。
　　狼妖被震退了几分，警惕盯着九卿，“你是何人！”
　　九卿此人向来不喜夸大亦不懂何为谦逊。只见她轻闲将白花收回玲珑玉中，轻悠悠出声，“你祖宗”
　　“可恶！你敢如此和本大爷说话！”狼妖气极反笑，又落一掌。
　　九卿眯起双眸，轻轻一跃躲过攻击，掌一翻，一道红色流光猛地砸向狼妖。
　　灵力流转，平平无奇的外貌后乍现本体的残影。
　　神兽凤凰！可不就是他祖宗！
　　狼妖惊恐的睁圆了双目，可未等它跪地求饶，强力流光已砸在它身上。
　　“砰”
　　狼妖擦着地面飞出好远。
　　可恶至极！若不是近来妖界不太平本大爷怎会学凡间话本来打劫，当真是流年不利！
　　狼妖承受不住这般强大的灵力，吐出一口心头血，灵力往外泄了几分。
　　黑蛇甩甩蛇尾，吸收着外泄的灵气。
　　九卿伸出食指点了一下黑蛇的脑袋，“莫贪，此妖灵气不适于你”刚吸收的灵气还未来得及融合就被一瞬扯出，消散在空中。
　　九卿抬眸望向狼妖，漫不经心落下一句话，“若不是我收敛了灵力，你如今便如那颗树一般”
　　顺着九卿指的方向望去—一棵参天大树自中间劈开。
　　狼妖猛地咽了咽口水，僵硬将头转回来，死要面子开口，“哼，若不是本大爷轻敌你可奈我如何”内心却连声道可恶，若早知晓她是神兽凤凰，便是给他一百个胆也不敢招惹。
　　九卿挑眉，低声轻笑，“你便是使出十成的灵力也伤不了我分毫”
　　狼妖的兽脸一下挂不住，暗道一声“可恶！”旋即又堆起笑脸，“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本大爷”
　　九卿觉着此妖煞是有趣，难得起了玩耍之心，“我不喜杀生，但白白饶了你又深觉不爽，不若你说说，饶了你我能有什么益处”
　　狼妖一听有转机，双瞳闪过狡黠的光芒，“本大爷愿意给你做牛做马”
　　既然她是战神凤凰，日后跟在她身边修炼定能事半功倍。所谓富贵捡（险）中求，辛尧你可以的！
　　“……”
　　辛尧好似看到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闪过一丝嫌弃。
　　“罢了，左右是我的人先动手伤你”话落，一个盆栽凭空悬在狼妖跟前，赫然就是先前的小白花，“此物予你，你我二人两清”
　　辛尧不禁小声嘀咕，“这破花到底有何用处？”还未等他想清楚想仔细，白花离土，花蕊成金，花瓣幻成透明。
　　嫌弃的神情僵在脸上，辛尧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以疾电之速将眼前之物纳入口中。转瞬一股强蕴的灵力在体内流转。
　　本大爷今日赚大了！
　　千年仙莲华，食之修为可增百年。
　　“你有此物为何不早些说清楚，害得本大爷落得个重伤的下场”说话间，余光瞥到了地上静静躺着的珠子。
　　！！！辛尧顿时痛心疾首，有仙将白鲛珠随地乱扔，有妖半路打劫反被打伤，真是妖比仙气死妖！
　　九卿轻挑眉目，刚要开口却见某只小狼以极为古怪偷摸的姿势往某个方向靠拢，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地上的白鲛珠用爪子刨起。
　　然后便听他开口，“咳，本大爷也不是怪你的意思”
　　废话！他怎么敢怪上古神兽天界战神！
　　“既已两清，你可自行离去”九卿扫了一眼四周，择一方向前行。
　　辛尧轻“哼”了一声，小声嘟囔，“本大爷才不会那么蠢呢”
　　纠结片刻，辛尧落了一层结界，席地而坐。
　　反正本大爷嗅觉灵敏，待融合了仙莲华再去找你不迟。
　　微风荡起湖面的水纹，落叶落入水面，不知是否惊到鱼儿，激起涟漪。
　　一个时辰后
　　某只凤凰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本大爷终于化形了！！！天助我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寻声望去，入眼便是被阳光映衬的更加白亮的屁股蛋。
　　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依着湖面的光影欣赏自身的帅气，“啧啧啧，瞧瞧这师气逼人风流周党的长相，日后该有多少女子为本大爷痴狂”
　　“……”九卿面上僵了一瞬。
　　正臭美的辛尧动了动鼻尖，攸地转头望向身后。二人一蛇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辛尧脑子还未转过弯，已先一步展开双臂奔向九卿，面上欣喜不言而喻，甚有鼻涕纵横的趋向，“祖宗！本大爷决定认贼作父！从此你就是本大爷的再生父母！”
　　九卿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旋即嫌弃的移开了双眸，随手一挥，一身衣袍砸向辛尧。
　　“？？？”辛尧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猛然转身将后背对着酒卿，转瞬又想起自己屁股也光着，赶忙将衣袍从脑袋上薅下来套上。
　　哼，能看见本大爷的裸体是你的福气。
　　九卿自然听见了辛尧的腹诽，嘴角不受控制又抽动了一下。
　　辛尧换好衣裳，停在离九卿五米处的地方，脸上还落得些许红晕来不及褪去。
　　九卿看了一眼天色才又看向辛尧，“恭喜”
　　辛尧憨笑两声，“多谢多谢”继而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你助本大爷化形于本大爷有恩，日后你便是本大爷的师傅！”
　　九卿收回视线，道了句“我不收徒”又择了一方向顾自踱步而去。
　　辛尧暗道一声“可恶！”幸而他生来便脸皮极厚，转眼便跟了上去，“师傅！你等等我！”
　　“对了师傅，本…我叫辛尧，辛苦的辛，唔…饶命的饶”
　　“师傅，你不识路吗”
　　“……”
　　“师傅放心！这方圆十里我都熟悉，师傅要去哪说一声便是”
　　……
　　万条银丝自天上飘来，九卿手持一柄素伞，悬在腰间的酒壶与通体净透的玲珑玉撞击，与落雨形成独特的旋律。雨滴落在伞面，沿着伞骨形成水滴落在地面溅起泥泞，靴子却依旧如新。
　　辛尧举着硕大的荷叶哼哧哼哧跟着。
　　“可恶！待本大爷熟悉了人形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在话下”
　　“你…师傅等等本…我！可恶！做什么下这么大雨！”
　　云散雨停，天色渐暗，太阳自西边落下，天空被夕阳的余晖披上一层薄薄的橙色轻纱，整个小镇被雨水洗涤一新，空气都爽朗了几分，几名稚童在街上欢快的追逐，大人则各自收拾门前的积水。
　　“这老妇将攒了八年的碎银给穷困书生做盘缠，书生自淮南一路而上，途径岭南山，呔！竟遇上残暴的猛虎”
　　偌大的茶馆热闹非凡，茶馆高台上，一位着布衫的老者捋着发白的胡须，握着折扇踱圈，笑盈盈看着台下各色人物。
　　九卿踏进茶馆，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不消片刻小二迎了上来，将桌上的杯子翻了个面，倒上一杯清茶，“姑娘要吃些什么”
　　“一碟桂花糕，一壶酒”九卿瞄了一眼缩头缩脑躲在门后的辛尧，转而扫了一圈大堂，又道，“烤全鸭，红烧排骨”
　　“好嘞，姑娘稍等”
　　辛尧死死攥着门沿，看见喧闹的场景后又将本欲踏进茶馆的脚缩了回去，“可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吸引了辛尧的注意。
　　“且说那书生与猛虎大战两个时辰，奈何体力不支，渐渐落于下风。生死之际，书生打算拼死一战，视死如归扑向猛虎！
　　突然天下惊雷，狂风暴雨！”说到此处，老者不再出声。
　　见状，听客们一阵笑骂，“莫卖关子！快讲！”“薛老头又来吊人胃口”
　　薛老头摇头晃脑，折扇一拍板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话落，撩了衣袍从容下台，旋即一名琴女上台，纤手拨动古琴发出悠扬的声乐，消了听客们的不满。
　　小二将酒壶和菜盘一一摆上桌，“姑娘，您的菜上齐了”
　　九卿道了声“多谢”，末了望向躲在门后的辛尧，某只小狼正盯着烤鸭不自觉留着哈喇子。
　　“过来”
　　二字透过神识传到辛尧脑海，辛尧先是愣了一下，转瞬双眸神采奕奕，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片刻又忙将笑容掩去，傲娇的“哼”了一声，一副大爷不过是给你面子的姿态走向九卿。
　　戏份十足。
　　九卿朝辛尧挑了挑眉，“吃吧”话落，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清甜的酒香在嘴巴迸发，带着淡淡的竹香，清香却不失烈味。
　　辛尧哪管三七二十一，一手糕点一手排骨狼吞虎咽起来。
　　“嘶”袖中的黑蛇探出头来，蛇瞳警惕的盯着辛尧。
　　辛尧嘴里塞着糕点，抬起手作势要打，“臭虫，你敢瞪本大爷！”
　　九卿睨向辛尧，刚要开口便听辛尧怂包的认错，“师傅师傅，本…我不是故意的，都怪他瞪我”认错之际还不忘诋毁一番黑蛇。
　　九卿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好好吃饭”旋即捏了一块桂花糕凑到黑蛇嘴边，黑蛇凑前嗅了嗅，咬下一口。
　　辛尧愤愤不平咬下一大口肉，“师傅为何偏袒这条臭虫！”
　　“嘶”黑蛇露出毒牙，身体做出攻击的姿态。
　　九卿正要擦去黑蛇嘴角的糕点渣，闻言动作一顿，盯着黑蛇脑袋上极为细小的一片白磷，嘴角微微扬起，“何须缘由”
　　“……”辛尧酸溜溜撇了嘴角，可恶！不过是一条修炼几十年的臭虫！
　　片刻后，九卿才抬头看向辛尧，“说起来本…我与你祖上也算有缘”
　　辛尧双眉扬起，十分好奇的模样看着酒卿，“有什么缘”
　　“唔……此事说来话长”九卿略感苦恼，许是觉着说清来龙去脉麻烦的很，便将视线转到台上的琴女身上，再无下话。
　　辛尧气一下焉了，又愤愤咬下一大口肉，开始脑补祖上某位将落魄的神君从大妖手中救回的英勇事迹。
　　“身处凡间，不可暴露身份惹出恐慌”九卿朱唇未动，透过神识将话传给辛尧。
　　辛尧双眸一瞬亮起，“师傅放心，我自然有分寸！”
　　九卿仰头饮了一口酒，再无说话。
　　辛尧咧着嘴角，得意的扬着下巴向黑蛇挑衅，黑蛇蹭了蹭九卿的手又钻回衣袖，一个眼神都不甩过去。
　　“……哼！”真是可恶！
　　……
　　云烟缭绕，几根百丈巨柱巍然耸立，云散去，显出一座庄严的宫殿，其中一座小殿落在中央，牌匾上“姻缘殿”三字行云流水，一眼望去殿内纵横交错着密密匝匝的红绳，最中立着一块一尺高的黑色石块，石块表面无数透着金色流光的人名，一瞬一换，一名小童撑着腮帮坐于门槛，双眼随着追逐的二人滴溜儿。
　　“臭老头！你不要这么小气”瑶也气急败坏。
　　月老抱着一叠画卷，脚底抹油了般溜得飞快，“你这人如此多情，难怪凌光殿的美人一个个都要离书出走了”
　　闻言，瑶也瞬间没了抢画卷的心思，焉焉席地就坐。
　　月老刹住脚步，正寻思是否话说的过火，那厢瑶也立马就蹦起来冲向月老。
　　最终，月老还是没能保住他的画卷，纸张哗哗作响，瑶也翻着画卷频频点头赞叹“此人明眸皓齿煞是好看，不过看模样年纪小了些“
　　“此人美虽美，却缺了阳刚之气，着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老头你莫愁眉苦脸的，我看完便还你”
　　不知翻到何处，瑶也激动将画卷抻在月老眼前，“快与我说说，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画中男子身着一袭垂感极好的白袍，腰间系着镶金丝的革带，袖口用金腕束起，干净利落，脚下着一双黑色长靴，靴身镶绣着金丝边的梅花。
　　月老拍掉瑶也的手，将画卷的褶皱捋平，“此乃角龙”
　　瑶也好奇之心燃起，“不周山那位？”
　　“自是非他莫属”
　　“传闻九洲之内极少有人见其真身，你是如何得到画卷的”
　　“巧了，老夫正是极少数人之一”月老盯着画卷之人思绪飘远，双眸流光渐淡。
　　一道惊雷震耳欲聋，天空骤然阴沉，黑蛟盘游在半空，数道金色的闪电在云层中翻滚，声势之浩大吸引了无数的妖魔神仙驻足观看。又是一声轰隆，一道闪电随着雷声劈下。
　　所谓天道向来霸道，它让你成你便成，让你不成你便不成。黑蛟不甘的嘶吼，乘风而破云霄，猛然冲进雷电之中与其抗衡，忽然之间狂风暴雨。
　　众妖何时见过此种渡劫场景，纷纷好奇的探出头，或惊叹或看戏或鄙夷，狂风雷电中谈话都要吼上几分。
　　“他疯了！”
　　“雷劫向来避而不斗，他这是去送死”
　　“两百年前那条黑蛟不就是明晃晃的教训！”
　　云端之上，众仙凝眸注视着云层中的情况。
　　“成便化龙，不成便亡”
　　“依本尊看悬得很，蛟要成龙谈何容易”
　　“哼！此蛟心比天高，一只小妖竟妄想与天道对抗”
　　“小凤凰，你如何看”
　　青衣女子慵懒坐在稍小的云团之上，左手持一酒壶右手抵着膝盖托腮，双眸盯着云层不加言语，仔细瞧去，能注意到女子双眸沁着一层担忧的情绪。
　　暴雨愈发凶猛，不知云层中谁胜谁输，却见云层猛烈翻滚，一阵阵雷鸣伴随着嘶吼。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异象骤然停止，花草树木皆静止，只有微风轻拂。
　　一声龙吟响彻云霄。
　　惊动了整个天界。
　　乌云散去，一个欣长的身影背光而立，黑发随风而扬，额间一簇金光流转，瞬息金光消去，一簇琉璃焰现于额间，剑眉下一双丹凤眼流转着波光，与青衣女子遥遥相望。
　　“老夫从未见过如此俊美之人。”
　　瑶也抓着画卷细细端详，不住连连叹息，“若本尊早两百年出生也可一睹此壮观之景，可惜呀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