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桃李风吹

20、彩虹

　　小学的时候，宋云生的父亲出差回到家，给她带了一个礼物，是一支漂亮的万花筒。
　　细长的筒身绘满了漂亮的花纹，拿起来一扭，可以看到彩色的玻璃组成的花。宋云生很喜欢这个礼物。父亲把礼物交给她的时候，摆出一副很凶的样子。
　　宋云生并不在意他奇怪的态度。村里许多人都这样，因为她有神骨。据说有神骨的人注定要孤独一个人，只要有人爱她，而她又正好爱上了那个人，就会发生对那个人不好的事。
　　关于神骨的预言让人羡慕，也让人害怕。
　　阁楼上收拾着许多家里用不上的东西，宋云生一个人待在阁楼，坐在缺了后背的椅子上，举起万花筒，对着阁楼上那个小窗子望。
　　阳光穿过万花筒，把玻璃照出许多颜色。宋云生专心地盯着万花筒里彩色的玻璃看，无暇顾及阁楼上时不时窜过柜子的老鼠。
　　彩虹是什么颜色？
　　宋云生眯着一只眼，把万花筒对准阳光，仔细地转着，期待能够从万花筒里看到彩虹的颜色。

　　彩虹有许多含义，比如说：好运、美好未来的到来，或者是历尽千帆后的祝福。但对于宋云生而言却不是这样。她只是很喜欢彩虹，因为它罕见又美丽。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会拿起自己的万花筒，企图通过缤纷的彩色玻璃看到彩虹。

　　宋云生的工作很无聊，工作内容和她专业所学的八竿子打不着。她不理解为什么面试时面试官问了那么多她的毕业论文，也许是出于猎奇的心理吧。
　　她常常坐在工位上发呆。
　　今天也是这样。她做完了工作，坐在工位上放空，她看着落日，思考今天要去哪里吃晚饭。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挡住了她看向窗外的视线。
　　不得已，她回过神来，男人就这样走进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张很帅气的脸，笑起来有着不易察觉的怯意，他的耳朵下面有一颗痣。他没有察觉到宋云生的视线，他就那样，夹着一沓文件，站在别人的工位旁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宋云生有些近视，但她不想低头下去戴眼镜。于是她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人。
　　她蜷缩起手指，无暇顾及心里那股不同寻常的感受。
　　男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来，目光很快略过了宋云生。宋云生想：她本该低下头，或是错开眼睛，但她没有。
　　男人什么也没有发现，他继续低下头，和工位上的人说话。

　　宿舍很小，是和单位上的同事合租的。宋云生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出藏在箱子里的万花筒。夜深了，她拿着万花筒对着窗外转起来，通过万花筒，她看到了彩色玻璃碎片拼成的花瓣，它们紧密相连，看起来完整无缺。
　　宋云生放下万花筒，她想起了今天在公司挡住她视线的男人。

　　“今天我们还坐窗边吗？”女生用胳膊肘怼了怼宋云生。宋云生回过神来，说：“我今天不和你一起吃了，对不起。”
　　“那你还吃饭吗？”女生的声音在宋云生耳后响起。但宋云生没有回头。
　　她径直走到墙边，抬着只打了米饭的餐盘，坐了下去。
　　男人嘴里叼着鸡腿，愣愣地看着她。
　　没由来地，她忽然想起，万花筒应该再往左转一点，再往左一定就是彩虹的颜色。

　　她凭借着自己的一通胡言乱语，成功拿到了男人的联系方式，和那根鸡腿骨。
　　宋云生从不在宿舍里摆骨瓶。一来是她认为宿舍太小，容易碰碎；二来是因为她不认为宿舍是自己的家，骨瓶摆在这里不安全。她并不想同事或是朋友觉得自己很不一样。
　　但因为这根意外得来的鸡腿骨，她不得不做了一个小骨瓶。
　　做完之后，她久违地举起骨瓶许了一个愿。这个心愿并没有那么迫切，所以宋云生并不在意这个愿望是否能够实现，因此也没有期待会下雨。
　　许完愿之后，她把骨瓶收拾进了自己的衣柜，用不穿的衣服搭了一个小窝。
　　她坐到床上，再一次拿起自己的万花筒，按照下午时想象的那样，对准窗外旋转了起来。
　　遗憾的是，并不是彩虹的颜色，也许是因为没有太阳。
　　她放下万花筒，走到窗前。窗子才打开，风就涌了进来，把她放在书桌上的纸吹得飞起来。小小的窗台外刮着大风，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蔽，也许今晚会是一个雨夜。
　　宋云生关上窗户，心里猜测着，也许在明天的太阳下，自己能够见到彩虹。

　　一连下了许多天的雨，道路泥泞，她的鞋常常被弄脏。
　　宋云生坐在工位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大脑里规划的几个晚饭地点都被降雨打乱，她开始发愁自己要吃什么晚饭。
　　下班时间一到，她就拿起自己收拾好的包，走出了公司。宋云生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拎着一把伞，站在楼下的盒饭店。
　　她走上前，对男人说：“好久不见，林斜明。”
　　男人转过头来，很是礼貌地笑了笑，问她：“你也来买晚饭吗？”
　　宋云生不爱吃这家的晚饭，但她却点了点头，问：“一起在这吃吗？”
　　“好。”男人接过自己的饭，放在餐桌上，坐着等她。
　　他们聊了许多，从不同部门的烦恼到同一公司的制度弊端。最后太阳都快落下了，两人才吃好。
　　雨停了一会儿，空气还是潮湿的。
　　走在路上，宋云生抬头看他的时候，阳光正好从他的身后照过来，悬浮在他身旁细小的水蒸气反射出了彩色的光芒，像是一个很小的彩虹。
　　她愣了一会。
　　身旁的男人停下了脚步，问她：“怎么了？”
　　彩虹消失了，仿佛刚刚只是她的臆想。太阳快落下去了，也许今晚她也无法在万花筒里看到彩虹。
　　“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家吧。”男人背对着她，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宋云生走上前，对他说：“好。”
　　才停的雨又下了起来。男人撑起自己的伞，在雨水里，两人躲在同一把小伞下，有说有笑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