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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砰!”

      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铁门被推开,摇摇晃晃的声音裹挟着黑暗从门后挤进门内。桌案烛台上,微弱的火光被铁门带起的风吹乱,忽明忽暗。甘碧凡抱着腿,蜷缩着躲在床榻底下与若干细菌、数不清的微生物比邻相伴。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摇晃、恶臭的巨大影子拎着手中臭不可闻的酒瓶摇摆着倒在地上,大声吼叫出母亲的名字。

      她多么希望母亲不在家或者突然失去声音无法回答,但很快那道细弱瘦小的身影应声而出。酒瓶与皮肉接触的闷响在她耳边炸开,她所能做的只是更用力环抱住自己,任由眼泪从眼眶汹涌流出,乞求着这可怕的噩梦快快结束。

      但神明并不总有时间去聆听,所以事情并没有朝着甘碧凡所希望的那样发展。相反的,它变得越来越坏了。

      “滴答——”

      起先只是一滴暗红色的,预示不祥征兆的血液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然后是一声沉重的,皮肉与瓷砖接壤所发出的沉闷的响。

      “咚——”

      甘碧凡瞪大眼睛,死死捂住嘴巴,泪水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但透过朦胧的水光,她仍看到那个苍老、瘦弱却无比温柔的身影,她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上似有痛苦一闪而逝。

      但望见她时,那抹痛苦却迅速消失,换上了令甘碧凡无比熟悉的温柔浅笑。

      但下一瞬她又不见了,甘碧凡看到一只手搭在她细弱的脚腕上,像拖垃圾一样将她拖拽走。

      甘碧凡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她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浑身的血液在尖叫,可她只能徒然无用的呆在原地。

      呼——

      摇曳的脆弱火光毫不放弃汲取周围空气中的氧气,顽强亮起。

      同一时刻,一道干净声音冲破黑暗,封闭的铁门被重新推开,她听见有人大声质问——

      “你在做什么?”

      “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对比自己更弱小的人挥拳,如果你再殴打这个可怜的阿姨,我会像今天这样冲进来,让我爸爸再揍你一顿!”

      接下来的事情对甘碧凡来说,已经模糊,她只记得那天自己从床板底下爬出时,看到身披彩光的小男孩。

      对她来说,那画面意义非凡。

      她不止看到了存世有光,她更从他身上学会了那个让她受益终身的词——反抗。

      -

      “站起来。”甘碧凡走到塔玛拉身边,拉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塔玛拉被迫将视线从左和韵身上收回,她偏头看向拉住自己的人,愣了一下才认出这是给自己矿泉水的恩人,讷讷开口:“是你?”

      “我叫甘碧凡。”甘碧凡将她拉起来,又看向一旁神色瑟缩的小姑娘。

      “塔玛拉。”塔玛拉抱出自己的名字,她忽然有些不安,她抓住甘碧凡的手问道:“你要做什么?”

      甘碧凡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拉着她向前,直至走到马洛里大概一步的位置。塔玛拉像只被擒住翅膀的惊慌小鸟,不住挣扎着,哀求着:“不、请不要这样。”

      左和韵看不下去,走过来阻止甘碧凡:“你干什么?没看到这位女士已经怕的快要昏厥过去了吗?”

      “她昏过去了吗?”甘碧凡偏头,冷冷看向左和韵:“不要干涉我们,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左和韵还想再说什么,尤茜终于开口:“小左子。”

      “在!”左和韵应激似的应声,转身看向尤茜,脸上下意识露出讨好笑容:“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塔玛拉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茫然——眼前这个刚才还高大、威猛、英俊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突然变得格外不起眼起来。

      他身上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在悄然褪去光芒,塔玛拉突然对他痛失所有兴趣。

      “看着他。”甘碧凡再次出声。

      “草,哪儿来的小贱人?”马洛里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左和韵确定他不会再管这边的事情,失去的胆子重新回到身上,且因为被左和韵击倒而受挫的自尊让他在面对塔玛拉时更加暴怒,如果在之前,面对甘碧凡这样的美人多管闲事他一定会说些什么在语言上占些便宜,但现在马洛里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情。

      他迫切的需要挥动拳头,聆听铁拳与塔玛拉脆弱肌肤接触时悦耳的闷响,只有这样做才能帮助他找回丢失的尊严,马洛里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相信着。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塔玛拉身前,伸手去抓她干枯毛躁的头发,塔玛拉低着头,配合着他的动作,双手举起,全身心做好了虚假的反抗准备。

      “咔嚓——”

      出人意料的骨裂声伴随着马洛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塔玛拉错愕抬头,就看见马洛里的小臂从手肘位置扭曲,像坏掉的螺丝锁扣一样,他的小臂不在结实有力,只靠皮肉连接着虚哒哒垂下,无规律来回摇晃。

      塔玛拉有些蒙,她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听到一记冷酷的命令:“站起来。”

      塔玛拉大脑昏沉,下意识按照声音要求的那样做。

      她站起身,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她发现说话的是甘碧凡——那个善良、仁慈,在她窘迫之际慷慨的送了她一瓶矿泉水的女人。

      马洛里完全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人打,要知道女人素来支配被他骑//在..身/下,发出畜生一样的呻//吟哀嚎。

      充血的大脑让他忘记理智为何物,他只知道自己丢到的自尊一定要从面前这个冷酷、美丽又纤细的女人身上找回来,他要把他压在身下,让她那双冷静高傲的眼睛中充满泪水,她凭什么能用这种眼神看他?就好像他是街边臭不可闻的垃圾一样,她理应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啊!”马洛里发出威猛的兽吼——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浑身狼狈,一只手可怜巴巴垂在身侧,看起来就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恶犬,只会冲着街边无辜的路人发出不甘吼叫。

      但他这幅模样依旧叫塔玛拉吓得浑身发抖,长久以来的逆来顺受让她几乎已经形成挨打的肌肉记忆,她立刻蹲下身子,双手抱头,任由泪水爬满脸庞。

      “站起来。”

      这时候,那道冷酷的声音又出现了,她刻薄的下令:“抬起头,直视他。”

      要死!

      尽管塔玛拉满脑子“死定了”之类的想法,但她仍不由自主抬起头。

      这回她终于看清了——

      她清楚的看到那个在她眼中不可战胜的马洛里向条死狗一样被甘碧凡一脚踢飞,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他此刻已经飞出了末世旅店的经营范围,那些丧尸像味道了腥味的鬣狗一样朝他扑去,马洛里不得不尖叫着撑起疼痛难忍的身体,如蛆虫一般拼命蠕动着朝前爬。

      马洛里感到死神的镰刀就悬在他的脖颈上,只需要轻轻颤动一下便能割断他脆弱的咽喉。

      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弱小,在塔玛拉面前树立起的自信如炸开的气球一样零落从空,他看向四周,视线最后锁定在左和韵身上,朝他伸出手:“兄弟,你拉我一把。你救救我,”

      他说着,视线又忽然如钉子一般扎在吉拉身上,他对左和韵道:“那是我的女儿,很漂亮吧?她还是个干净的雏,只要你拉我一把,救救我,她就是你唔唔……”

      马洛里终究没有将话说完,他睁大的眼睛中满是错愕,瞳孔中一个瘦弱女人的倒影渐渐变得清晰。

      “呜呜呜,”塔玛拉颤抖的松开手,一柄小巧的,大约只有小拇指那么长却锋利无比的折叠匕首掉在地上。

      大量鲜血从马洛里脖子上涌出来,一开始还能感觉到热,后来只剩下冷,冰冷刺骨,刺的塔玛拉不住瑟缩。

      她跪在旅店大门口,任由眼泪汹涌流出。塔玛拉抱着马洛里的脑袋,只觉得心中空了一块的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处空洞中肆意生长出来。

      她捂住马洛里流血的脖颈,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愿上帝保佑你。”

      然后她站起来,看向茫然呆滞的吉拉,朝她伸出手:“过来,我的孩子。”

      吉拉眼中有惊恐流出,她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撞在一个柔软的物体上,她回过头才发现那是甘碧凡以及自己的姐姐。

      吉拉朝姐姐怀中扑过去:“艾米,我、我有一点害怕。”

      艾米抬起头,看了看甘碧凡又看向自己浑身染血的母亲,她拉住吉拉的手:“没什么好怕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我们了。”

      艾米带着吉拉朝塔玛拉走过去,三个人哭泣着拥抱在一起。

      甘碧凡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笑了。

      左和韵惊呆了,他完全不能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疯了,真是疯了。”

      纪安志走到甘碧凡身边,将他匆匆赶回去又装出来的啤酒递过去:“来瓶啤酒吗?”

      “敬这个疯狂的世界。”尤茜主动走过去,接了一瓶。

      甘碧凡愣了一下,也掏出一瓶啤酒打开与尤茜轻轻碰杯:“敬这个疯狂的世界!”

      左和韵:“……”

      -

      半个小时后——

      塔玛拉母女三人住进了大床房,尤茜帮助她们完成登记顺便带她们去二楼用餐,纪安志去打水,末世旅店正门处此刻只剩下左和韵与甘碧凡。

      左和韵奉尤茜之命,将马洛里留在这里的血清洗干净。马洛里的身体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被丧尸拖走了还是成了哪只变异动物或者哪颗变异植物的午餐。

      左和韵操控着冰将血水覆盖移开,努力忽视背后甘碧凡的存在,但显然甘碧凡并没有和他的想法达成一致。

      “谢谢你那时候救了我和我母亲。”甘碧凡道。

      左和韵愣了一下,许久才想起那天的事情,他讷讷开口:“不用谢,我相信是个人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对女人小孩动手。”

      “呵。”甘碧凡笑了一下,应道:“或许吧。不过若是有来生,我更希望那个人能握着我的手,带我一同反击回去。”

      甘碧凡说完也离开了。

      远处摇晃的灯影中,她似乎看到有一个小女孩不屈不挠,执着的跟在面色不耐的小男孩儿身边,孜孜不倦追问着——

      “你那招好厉害,怎么做到的?我可以学吗?”

      “教教我吧,求求你了。”

      “不会有人总是像你一样保护我,但我可以一直自己保护任何我想保护的。”

      我不能总乞求神明垂怜,乞求好人现身,乞求世无罪恶,但我可以举起手,挥出拳,用尽一切我可以抓到之物反抗不平,反抗不公,反抗暴力。

      比起被保护的那个,我更想做闪闪发光的反抗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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