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灿烂》卫何何早

2、第 2 章

　　日落西山，月又东升，起早贪黑为哪般？
　　被赵清宁嫌弃的一天即将结束，杜子堂借着月光端详手掌上的血泡，已经很麻利了，架不住工程巨大，却听她说：“当初我搭这间鸡棚，只用了一天而已。”
　　他无动于衷地放下斧子：“改朝换代和复国相比，当然容易得多。”
　　“我知道你为什么半天修不好，力气都花在找借口上。”
　　“说要供你驱使，没说不准说话。”
　　不管怎样鸡棚重建成功，超出预期，她做下一步指示：“今晚你睡里面，以我口哨为号，守棚待贼。”
　　“待什么？”
　　“反正只要我一动上手，你撸袖子帮忙就是了。”
　　花大力气搭好棚子，默不作声住进去，然后等着被偷？
　　他不想试图了解她的任何想法，多问一嘴多生一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力补偿，不亏不欠，再大的损失也有补完的一天，顺她指的方向去也。
　　“月色好清亮。”她与他仅一棚之隔，敲打几下：“机灵点，干活不行，放风总不能睡着吧。”
　　“被你说中，我做人一无是处，做神仙也是。”
　　“不是不让你看月亮，在外面容易暴露，你仙味太重，那家伙鼻子极灵极灵。”
　　“谢你好意。”他表示不想出去，顺便闻了闻自己，仙味是什么味，还是第一次听说。别人不晓得，他只能闻出妖气，人和寻常动物的味道。
　　奇怪，她的气味始终捕捉不到，许是这里靠海，被湿气盖住了。
　　“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偶尔说几句话，大部分时间不说话，已经比很多人可爱啦。”她又敲几下棚子：“再说一无是处，又怎能成仙呢？”
　　“这么说，我定有过人之处。”
　　“那是一定，虽然我没看出来，咦，你不会天赋异禀，打娘胎里开始修仙吧？”
　　他克制住对她的好奇，对方则相反，有意无意的套话，在无眠之夜里倒不令他反感：“穷苦出身，食不果腹，这也算修仙的话便是吧。”
　　她静了一会儿：“从无到有不好吗？”
　　“是啊，发家致富，堆金积玉，自以为人上人，求佳人而不得，得而复失，最终一贫如洗，从有到无，是不是更有意思？众叛亲离，生离死别……”
　　“我最羡慕大彻大悟的人，你看成仙的哪个不过情关。”她的语气突然硬起来，喃喃道：“没什么值得同情。”
　　他竖起耳朵：“什么？”
　　“嘘，来了。”
　　大地轻微震动，妖气逼人，这动静块头不小啊，杜子堂屏气凝声，什么妖怪来鸡棚偷东西？这里已经没有鸡了，只有残余鸡屎味。
　　贪婪的呼吸声，妖怪正在享受着什么：“就是这里，不负我千里迢迢翻山越岭历经艰险排除万难来见你们，白切鸡、脆皮鸡、叫花鸡、辣子鸡、口水鸡。”
　　不像一般同道吃生的，它背一捆柴，悬挂若干瓶瓶罐罐，佐料之丰富令人钦佩。
　　大脑袋、大肚子、没脖子的大身板儿有点眼熟，赵清宁已经吹响口哨，率先扑过去，杜子堂来不及追忆往昔，撸起袖子并肩作战，嗷地一声，大妖怪和赵清宁滚作一团，一时难分胜负。
　　用蛮力制服它恐怕很难，赵清宁也算天赋异禀，与体型大自己两倍的狐妖打个平手，正自难解难分：“狗往南边去啦，真的，帮我！”
　　突然交了底，不好意思不卖力，杜子堂提起仙气抡上一脚，胖狐直接翻了白眼，嗷一声栽倒。
　　月色清亮，这才看清狐妖大脸，正是当日腊肉换狗的馋嘴狐，偷鸡的竟然是它，这下偷鸡摸狗都占全了。
　　原来是守棚待狐，这一人一狐有什么过节，是偷鸡者的贪婪还是丢鸡者的愤怒？话说回来，狐狸馋嘴，罪不至死吧？
　　赵清宁喘息未定，三下五除二给它来了个五花大绑，唯恐狐狸眼神魅惑，顺手撕下杜子堂一片衣裳蒙上。
　　“多谢，你可以走了。”她拍拍手上的土：“祝你和狗幸福。”
　　“客气，你准备如何处置？”
　　“它有千年道行，嗅觉是寻常动物十倍有余，只要有它就有我想要的……告诉你也无妨，如此费劲当然不是炖了吃，它最大的本事是寻宝，顺着灵界香气瞬间找到宝物，比起我自己苦苦寻觅轻松得多，有了它，什么世间珍宝不能成为囊中之物呢？”
　　“它不是偷过你的鸡吗？”
　　赵清宁满不在乎：“这些鸡本就是为抓它养的，这家伙今天也是奔着偷鸡来的，所以重要吗？对了，这小鼻子还能帮到你，等我踹醒它，让它再帮你定定狗的方位。相识一场，不必客气。”
　　好好的狐狸，馋是馋了些，因此失去自由也够可怜，他慢慢摇头。
　　“怎么，瞧不上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她哼一声，重重踢向胖狐。
　　胖狐惨叫，哭声凄惨。
　　又蒙着眼睛，好似瞎了一般，大脑袋摇来摇去，哭泣转为悲鸣，一阵阵往人心里钻。
　　“不必费心，我不想让它帮我寻狗。”杜子堂上前一步：“你俩无冤无仇，说起来你更损人利己一些，利用也就利用了，少让它受些罪吧。”
　　“好伟大，有本事救它啊。”
　　“没本事。”
　　“对哦，你自己还欠我好多钱，被我一时心软一笔勾销，现在居然为一只狐狸求情，尊驾可真敢开尊口。”
　　“我没打算抵赖，钱我会还，还钱之前请对这狐狸好点。”
　　谁会介意多一笔钱，她一向从善如流：“你随时可以反悔，在你反悔之前，我保证不虐待这只狐狸，为我寻宝期间不饿肚子，寻宝成功还它自由。”
　　胖狐摇头摆脑，杜子堂以为它不答应，谁知它说：“我愿意寻狗，不就是只小狗嘛，杜先生，我心甘情愿帮你。”
　　“好感动，说到做到哦。”赵清宁扯下蒙眼布还给杜子堂，表示不欠他任何东西：“天一亮，就出发！”
　　杜子堂拖着布条，想到平白无故多一笔债，下一刻简直就要上吊，多亏他是神仙，想死也难。
　　无奈地替狐狸松绑，赵清宁抱臂旁观，闲闲地道：“你对人冷漠，对动物心软，看不得它们蒙难，一见受苦便要出手相助。”
　　一语点醒他，无可否认，旁观者说得对。
　　过情关过的是人关，动物那关确实没过。这世间，处处是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