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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命里缺水 ...

  •   “姚韫,再拿一副碗筷过来。”赵澜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布置,轻声吩咐道。
      “是,那我就把王爷最喜欢的那副青瓷缠枝莲碗碟拿来。”
      “不用,我记得我这副碗筷是一对,你把另一副拿来就好。”
      姚韫疑惑道:“王爷平素吃饭只用那只碗,陡然要换,王爷恐怕会不愿意。”
      赵澜正在用帕子净手,闻言一滞,抬头瞥了姚韫一眼,笑着说:“我可没说是要和父亲吃啊,父亲这段时间起得晚,让他睡吧。”
      姚韫拿来碗筷放在桌上,又问:“那是谁要和世子一同用膳?最近王府琐事繁多,早膳做得没往日细致,若是有客人要来,我去伙房让他们加几道菜。”
      赵澜打趣他,“果然是要成婚的人了,想得都多了些。没事,他好养活,嘴不刁的。”
      话音刚落,饭厅外就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小跑声。
      姚韫思量着是客来,转身回看。
      “怎么是你?你昨日不是走了?我亲眼看你出的城。”
      来人正是闻峤,他一身天水碧如意葡萄纹圆领袍,怀里搂了几支刚折下带着白霜的红梅。
      闻峤绕过姚韫,将梅花插到胆瓶里,漫不经心地说:“我见你走了,就跑回来了。”
      姚韫正欲训斥他,但见赵澜一脸平静,心知闻峤留下是得了世子允许,再不好发作,姚韫转问赵澜,要将闻峤安排在哪间厢房,还是把那张小榻搬回来。
      闻峤抢在赵澜前面说:“我和世子挤一挤。”
      姚韫只觉闻峤恃宠生娇,尽说些悖言乱辞,姚韫不愿与他逞口舌之快,静立一旁听候赵澜吩咐。
      赵澜道:“嗯,挤挤也成。”
      姚韫疑心自己听错,脱口便是一句,“啊?”
      这时赵澜看到闻峤的手冻得发红,便牵起他的手,用帕子给他热敷,全然忘了姚韫的发问。
      姚韫不知这两人何时这么要好了,竟比他和明玉还腻歪些,莫非世子真沾染了龙阳之癖,姚韫惊诧之余莫名生出了些胆寒,也顾不上规矩了,拔腿就跑。
      闻峤道:“姚韫走了。”
      赵澜笑着瞧他,“姚韫话太多了是不是?”
      闻峤也笑,“他是被你吓跑的。”
      “不是被我俩吓跑的吗?”
      “不是,是被世子你。”
      赵澜拉他坐下,把筷子塞进他手里,“是我是我,快用早膳吧,再不吃就要冷了。”
      赵澜吃饭时很少说话,毕竟从小到大都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再后来只剩了他一个人吃饭,自然没人跟他说。
      但闻峤在身边,他总憋不住,像开了话匣子。
      “今天这么早起来,就为了折梅花?”
      “对啊,昨天路过祠堂时我见供桌旁有些空荡,就想着折几支梅花做点缀,王妃寿辰我也想为她准备点什么。”闻峤咬了口包子,一本正经地说。
      赵澜胸中泛热,伸手扣住闻峤的后脑勺,“谢谢,冬日里梅花最是好看,娘亲会喜欢的。”
      其实赵澜想吻他,只是晴天白日,朗朗乾坤,在饭桌上也不能如此不讲规矩,硬生生止住了。
      闻峤眉眼弯弯,“那就好,方才我见着明玉了,她好像很忙,我跟她打招呼,她都没空回我。”
      赵澜收回手,轻声说:“今年是我娘亲的知命之年,所以比往日隆重些,要准备得自然更多,我这几日也会很忙,陪不了你,你了,就自己在王府玩,别乱跑,我房里有很多话本,你无聊的话就翻开看看。”
      闻峤道:“我也可以帮你啊!”
      赵澜摇摇头,“你还不怎么熟悉王府,再加上也不了解下人们的行事作风,压不住他们,若是让你和章以年一同去办事,你们不得吵一天?所以你还是老实待着吧。”
      闻峤撇了撇嘴,故意拉长音调,“喔——”
      赵澜见他耍性子,越发觉得他像极豢养的小宠,“怎么了?这么快就想管家了啊?
      “世子,你真会揣测人。”闻峤放下碗筷,站起身,“好了,我吃饱了,走了。”
      说罢闻峤就迈步离开。
      “去哪儿啊?”
      “看话本去——”
      闻峤一头扎进被褥里,他伸手摸了摸塞满草药的枕头,想到了昨夜,他草草洗漱后歪着头睡了过去,他的梦连绵不断,闻峤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依偎在一双大手里,那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看起来又十分有力,可以一把掐死它,但那双手没有,捧着自己护着自己,一路来到笼子旁,那笼子雕工细致,富丽堂皇,笼底贴心地铺上了一层软绒,闻峤转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窗外,迟疑着不愿进笼子,但耐不住那双手的温柔抚摸,一时之间闻峤生出了些留恋,在哄骗之下,在劝诱之下,他跳进了笼子。
      还未梦到后续,闻峤就察觉到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描摹他的眉眼,鼻梁和嘴唇,弄得他发痒,闻峤睁开眼睛,发现天光大亮,没有笼子,只有盯着他睡颜浅笑的赵澜。
      在床上趴了一会儿闻峤便觉得无趣,他思索着赵澜这些年是怎么过得,又想起赵澜说的话本,来了些兴致,一骨碌窜下了床。
      书架上净是些《六韬》《太白阴经》《资治通鉴》之类的让闻峤看一眼就犯困的书,闻峤翻来倒去,摸到了书架顶层的一个木箱。
      这箱子颇重,闻峤心里暗想,“世子这到底是买了多少话本啊?”
      嘎吱——
      不是话本。
      掉了漆的拨浪鼓、断了左翅的老鹰纸鸢、没了耳朵的兔儿爷,还有做工精致的小木剑,竹蜻蜓,鲁班锁……各式各样的儿童小玩具。
      其中最抓闻峤眼球的是一个葫芦纹琉璃盒。
      打开来瞧,是几颗乳牙。
      闻峤想了下赵澜换牙时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他翻出压在下面的书册,里面都是赵澜少时练的字,多是些古文古诗,字迹稚嫩青涩,和赵澜如今的字完全不同。
      书册当中也有雪夜那天赵澜吟的“月明千峤雪,滩急五更风”。
      再往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末页上写了“赵静渊”。
      这是赵澜的字。
      闻峤伸手轻拂这三个字,最后停在“渊”字上。
      大波为澜,回水为渊。
      闻峤在想,赵澜是不是命里缺水。
      一般有点家底的人家,孩子出生后会请个算命先生,递上生辰八字,由先生推算出五行能量是否平衡,强则抑之,弱则多补,取名时选字严谨慎重,以求补全命格中的残缺,促使五行流畅顺通,阿翁也经常为村里的婴儿算命取名。
      日头在闻峤手头一晃而过,已至晌午,闻峤将箱子放回原位,思索着去前院看看。
      未等他出门,明玉便走了进来。
      “明玉姐,你来啦,有什么事吗?”
      明玉喘着气,从袖中掏出张事先写好的纸条。
      “红绸不够,府里抽不出人手,闻公子你能否和我一同去西市。”
      “好啊,我正无聊。”
      ————————
      虞颂婵眼尖,一眼就从来往人群中瞧见了明玉和闻峤,连忙迎上前去,她喜眉笑眼,“不知英雄公子和明玉姑娘今日光临小店,实在是我招待不周,下次啊你们若有需要的,便派个小厮来店里告诉我,我备好之后亲自送到府上,这样也不用你们冒着寒风跑一趟了,快请进,快请进。”
      闻峤刚进门,就看到了地上堆放着大大小小装满稻谷的竹筐,还有几个小工在将这些谷子往后堂搬。
      闻峤道:“看来虞掌柜这些天收获颇丰。”
      虞颂婵满面红光,笑道:“多亏了那日英雄公子出手相助,罗岳川如今老实得很,不再找我麻烦,我做生意自然顺遂了不少,再加上岁节将至,人们忙活了一年,多少要备点年货,卖粮换钱的人还是挺多的,我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想着都不容易,开价也就比别的粮行高些,所以啊才收了这么多,堆得到处都是,还望两位海涵。”
      闻峤笑道:“那就好。”
      虞颂婵转过头问明玉,“明玉姑娘,不知今日是想买点什么?”
      闻峤替明玉答,“红绸。”
      虞颂婵道:“有的,这边请。”
      “这是苏州产的红绸缎,质地顺滑,色泽鲜艳,品质是上好的,拿两匹可够?”
      明玉点了点头。
      虞颂婵笑着说:“好勒,我给你们包起来。”
      “别废话,快跟我们走!到我们府上做饭去,钱只比这里多不会比这里少。”
      对门酒楼传来一阵喧哗声,隔着人群,闻峤隐约看到一厨子被两个家丁架走了。
      闻峤好奇地问虞颂婵:“这是在干吗?谁家大户缺厨子?”
      虞颂婵抬头看了眼,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这是罗会长在‘抓壮丁’了。”
      “抓壮丁?”
      “京中有贵人要来,罗老板可不得提前准备,好把人伺候好吗?前日抓了个耍皮影的,昨日找了一群舞姬,今日又抢了个厨子,不过对门酒楼的厨子擅长做湖南菜,辣得很,我尝过一次,把我嘴都辣肿了,我还以为从金陵来的都喜欢吃些精致清淡的淮扬菜。”
      闻峤又问:“是哪位贵人?”
      虞颂婵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据说罗岳川生意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全仰赖了这位贵人。”这时虞颂婵将红绸包好了,递给闻峤。
      明玉付完钱,准备和闻峤离开,却被虞颂婵叫住,她从后堂拿出了一个木箱。
      “明玉姑娘,英雄公子,过几天是王妃寿辰了吧,我也没什么东西可送,陕地追庆有送绸缎尺头的风俗,我上个月刚好从巴蜀进了一批锦缎,是鹅黄色,山茶纹的,看到这布料第一眼我就想肯定适合王妃,一点薄礼,聊表心意,还望世子不要嫌弃。”
      闻峤见她言辞恳切,也只好收下。
      残阳斜铺,为梁柱上挂的红绸镀上了层鎏金,来往仆人不断,或捧花,或端水,或擦窗,熙熙攘攘,生动鲜活,闻峤穿过人群回了卧房。
      刚进门,赵澜便从后面搂住了他,下巴抵在闻峤的肩窝处。
      闻峤握住赵澜环在小腹的手,“忙完了吗?”
      “还没了,想见你就回来了。”
      说罢赵澜伸手拧过闻峤的头,亲在他的唇上,一下一下又一下。
      闻峤声音发哑,“我今天,找话本时看到了你的木盒,里面好多小玩意儿。”
      赵澜抱起他坐到榻上,轻笑着说:“都是小时候玩儿的,舍不得丢,便留了下来。”
      闻峤还是好奇,忍不住问赵澜,“世子,你是不是以前算过命啊,命里缺水?”
      赵澜不明所以,皱着眉问他:“何处此言?”
      闻峤捉住赵澜的手,在手心写下“澜”和“渊”,“你看啊,你的名和字都带水哩。”
      赵澜笑得胸腔都在振鸣。
      “欸,你笑什么?我问你了?”
      “‘澜’取自《文心雕龙》中的‘珠玉潜水,而澜表方圆’;我的字是‘静渊’,你不能把他拆开只看单字啊,‘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我爹娘希望我能够沉稳慎重。”赵澜反问闻峤,“那你的字了?你都知道我的了。”
      闻峤道:“我没字啊,只有名,对了,世子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呗,我到时候让阿翁给你算算,是不是五行缺水?”
      赵澜听完揪住他的脸颊直掐,咬着牙说道:“你怎么这么迷信啊,我方才说的话你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我可不信这些。”赵澜眼眸一亮,逗他,“给你也行,你让你阿翁算算我们俩八字合不合。”
      闻峤揉着自己发红的脸,轻声说:“虞掌柜送的蜀锦,你看过了吗?”
      “嗯,挺好看的,她有心了,明日我让姚韫送请帖给她。”
      “今日我还听虞掌柜说,金陵有贵人要来。”
      赵澜全然不在意,只想吻他,倾身向前,吮住他的唇,勾住他的舌,声音模糊含混,“京城里处处是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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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命里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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