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绰绰》奈随

4、鄢都

　　余棠允到家的时候徐凤英和余淼已经回来了，徐凤英像往常一样的神采飞扬。

　　余凡也像往常一样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余棠允别过眼去冰箱里拿牛奶。

　　余淼一看见余棠允就兴奋地把她拉进了房间。

　　余淼的房间就在余棠允房间隔壁，对面就是徐凤英和余凡的主卧。

　　“姐!你真应该去的，那很美!”余淼在床上滚了一圈。

　　“是鄢都公馆吧。”余棠允坐在床角，开了一袋原味薯片。

　　毕竟西芒最豪的地儿也只能是鄢都了。

　　她脑海里又想起上次看的手机图片，以及那耀眼的甲胄，刺眼的存在。

　　余淼的嗓音提高：“对!简直和这是两个世界，姐你下次一定要去!”

　　余淼又接着：“婷姨说叫我们还去，想去就去，她随时欢迎……对了!姐，跟你说个事，我在那认识了一个姐姐，和你一样大，”余淼说着把手机递到余棠允眼前，“就是她，她长得好漂亮啊！而且她穿得也好美，人特别温柔……”

　　余棠允感觉耳朵要被震聋了，她看了眼手机上的合照，是余淼和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女生。

　　余棠允视线一顿，她看清了图片上的女生。
　　是上次在窗边的女生，魏子旭的朋友。

　　照片里她穿着一身冬至雪纺裙，身上的肌肤白皙透亮几乎没有瑕疵，柔美的笑容散发出一股矜贵的淡雅。

　　和她相比，一旁的余淼简直像头小狮子，余淼笑得很开心脸颊通红，额角的绒毛和头顶的碎发像即将要飘絮的蒲公英一般。

　　可爱又滑稽。

　　余棠允没忍住笑得捧腹。

　　余淼瞪大眼睛：“姐你笑什么呀!哼，你肯定在笑我……对了姐，这个姐姐叫梁婉韵，她也在西芒中学，和你一届的!那里很多哥哥姐姐是和你一样大的，你去那里绝对合群！”

　　余棠允点点头，抓住了“梁婉韵”三个关键字，脑海里浮现女生温淑的模样。

　　余淼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余棠允只是听着，时不时笑笑。

　　余淼：“我和他们聊了很多，他们觉得我很有趣，我告诉他们，我还有个姐姐也是西芒中学的，我姐姐在一班，然后他们就说什么阿旭也在一班……”

　　听到这，余棠允愣了愣，脑海里浮现魏子旭淡淡的眼。

　　余淼继续说着:“他们还说同情阿旭，在学校肯定要闷死了……”

　　余棠允脑海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闷？”

　　“是啊!就说那个哥哥刚去西芒中学，还是在那没几个朋友啥的吧，我也记不清了……姐你认识那个哥哥？”

　　余棠允摇了摇头，她和魏子旭交际不多，说认识反而会勾起余淼太多好奇心。

　　余淼也抓起薯片开吃，大眼珠子转了转，话题也一转：“姐，爸爸为什么不回房间睡？”

　　这问题无疑是个急刹车，让余棠允的思绪一顿。

　　她沉默了两秒。

　　随后，抬手摸了摸余淼的头，脑海里浮现余凡和徐凤英吵闹的画面，以及余凡那卑微.毫无自尊的言语。

　　但是余淼不懂，她还小。

　　余棠允心潮澎湃，脸上却没有波澜，她捏了捏余淼滑溜溜的小圆脸，淡淡开口：“作业写完了吗？”

　　余淼真的感受到了晴天霹雳。

　　她像一头小猎豹，迅速跑出房间：“姐我饿了，我去觅食!”

　　房间又恢复平静。
　　余棠允思绪又缠到魏子旭身上。

　　她开始头脑风暴，像个小侦探一般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片段。

　　她联想起魏子旭身上的衣服鞋子，偶尔背的小众的书包，放在桌上不起眼的笔上的一串英文以及他时而淡然时而张扬的矜贵……

　　余棠允沉思过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自己居然这么变态……
　　她居然一直在观察她的同桌……
　　她感觉自己瘦削的背脊上压上了一块巨石……
　　但转念一想，她又似乎能理解自己。
　　李珍的那句话让她在无形中对魏子旭产生了敬佩，
　　以及他确实十分吸引眼球，那双缱绻三眼皮下的棕黑眼眸真够勾魂的……班上下课总有人讨论他，时不时两三个女生还来问余棠允他的行踪以及他平时吃什么零食……外班人的消息也够灵通的，走廊外总有人探头探脑看他……

　　余棠允顿时又感觉如释重负。她和别人一样，甚至比别人收敛多了。

　　这么一想自己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

　　早上到教室的时候，魏子旭难得比她先到了，她在教室门口就看见了他，他穿得可真够少的，一件白衫外面套了一件象牙白的夹克，夹克还是敞开的。

　　魏子旭抬眸瞄了她一眼，这让她的脚像挂了铅一般，看着不远处的座位却迟迟走不过去。
　　她料定是自己昨天在背后的头脑风暴惹得祸，类似于做贼心虚。

　　她轻咳一声，斗了胆站直身子，低着头坐到位置上，脸上看似毫无波澜。

　　“作业借我看看。”

　　余棠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茫然中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僵住了。

　　魏子旭侧目看了眼同桌愣住的模样，少女的脸蛋小巧，整个人也是瘦小的。

　　“很为难吗？”

　　余棠允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是那张数学卷子吗？”

　　魏子旭“嗯”一声后，余棠允就把试卷递了过去。

　　魏子旭捻起卷子，右手的笔随眼一下又一下写着。

　　余棠允用余光注意他的举动。学神这是在抄我的作业？学神也会不写作业的吗？

　　余棠允突然有些懊悔自己昨天没认真点写，好像好几空都是不想做了随便塞的。

　　懊悔过后便是满脑的得意，毕竟自己的作业也是被学神抄过了，那自己岂不是……

　　美好的幻想止于一声“同桌。”

　　魏子旭把试卷还了回来，视线落在余棠允身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试卷。

　　“这题，”魏子旭的手指移了个方向，“和这题，你公式居然……公式带错了，还有后面几道也不对，你到时候听老师讲吧。”

　　余棠允这一刻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晴天霹雳……
　　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耳朵嗡嗡的。

　　魏子旭看她没应又瞄了一眼她，舌头抵了一下腮帮子，话语中带了点笑意：“没事吧你。”

　　余棠允抿了抿唇，使劲摇头。

　　魏子旭顿了两秒，怕她多想，“讲真的，你这试卷做的还可以，有些题目虽然答案错了但是过程应该是对的，虽然那些是选择题……”

　　说完，魏子旭斟酌了会儿刚刚的话，越想越好笑，最后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少年的笑声干净爽朗。

　　班上有好几个同学纷纷回头看，走廊外的人也探头探脑的。

　　余棠允也笑了，脸颊两侧染上了绯红。

　　她没觉得丢脸了，她觉得他好厉害，边抄作业居然还能边判断对错。

　　“你忘记把试卷带回家了吗？”余棠允随口一问。

　　魏子旭嘴角的笑意还在，随意地回：“不是，昨晚和我爸吵架忙得我忘了写。”

　　吵架。
　　余棠允觉得自己无疑是踩到了地雷。

　　她又慌了。
　　“那你现在还好吗？”和你爸吵完架你是不是很伤心？

　　魏子旭扬了扬眉，低哑的嗓音里尽是漫不经心：“好极了，感觉可以去开飞船。”

　　“……”

　　余棠允觉得魏子旭在家一定是个坏孩子，或许是那种调皮爱惹父母生气的男生。

　　她一转念想到自己，随即脑海又被徐凤英和余凡两人占满，像一阵龙卷风狂啸袭来。
　　她吐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应该比魏子旭还坏，毕竟自己邪恶的念想和本能的痛恨只敢停留在内心深处。
　　从来不敢表露出来——
　　她那根已经发了黑的牙苗。

　　*

　　下课的时候陈茴转过脑袋问了问余棠允的周末计划。
　　余棠允摇了摇头说还没想好。
　　陈茴声音爽朗：“要不我们去云芦区那块玩玩吧，听说那里很美诶!我还没去过。”

　　云芦区处于余棠允住的小区和鄢都公馆的中间地带，余棠允听过很多次但一直没去过。

　　余棠允周末没安排，应了声好。

　　没过多久，身旁出现一个身影，余棠允立马起身，无意间看见他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

　　魏子旭一坐下，陈茴就朝他说话：“魏子旭，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啊？”

　　魏子旭拧开杯盖喝了口水。“呆在家。”

　　“这么宅啊，唉。”

　　后排的邹鹏也凑了过来，邹鹏对魏子旭一直都很好奇。当然，不止邹鹏，很多人都对魏子旭好奇，都指望着邹鹏能打探点什么出来。

　　“大神，认识这么多天了，还没问你家住哪呢！方便透露不？”邹鹏语气很轻松，给人一种熟悉感。

　　余棠允屏住呼吸，想起昨天余淼跟自己说的那番话，这个问题很合她意。

　　魏子旭把纸巾折好，修长的手指捻着纸在脸颊上一擦。“鄢都。”

　　得到了和自己预想中相同的答案，余棠允觉得自己还真有当侦探的潜质，莫名很开心。

　　邹鹏点头哦了一声后猛地抬头，发出一声爆鸣。

　　余棠允知道这声爆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接下来，全班哦不，是全校都会知道——
　　这个一班的、长得帅、成绩逆天的转学生居然是住在鄢都的有钱少爷!

　　果然。

　　没过几天，贴吧里讨论最热烈的就是这件事。

　　【天呐!老天爷到底给他关了哪扇窗？】
　　【真的假的!救命！他简直是我男神!】
　　【他!是!不!是!叫!魏!子!旭!】
　　【他真的长得好帅我看见他踢球了，穿着银白色的球衣，真的帅哭我了!】
　　【他是我们班的，我知道他!他之前是江宁的!江宁!!!!!!!!】
　　【卧槽!江宁？】
　　【有谁知道他为什么转学么！？】
　　【他住鄢都哪一栋啊!我要去骚扰他!】
　　【楼上的冷静点吧，鄢都保安的头比学校的校门都硬，你可悠着点吧。】

　　……

　　当然还伴随着一些恶评。

　　【假的吧，我们学校都没几个人住鄢都。】
　　【是啊，除了十班的梁婉韵和李佩泽没听过有谁住鄢都啊，他一转学来就说自己是鄢都的？】
　　【你们可别妄想了，他要是那么优秀应该早就有女朋友了吧，你们在这给别人的男朋友激动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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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论怎样，魏子旭都算风靡全校了。

　　他的课桌上总会出现几封粉红色的信封，总有些外班的女生来找他。

　　有一次课间，余棠允接完水回座的时候，看见窗台上趴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

　　她笑着朝魏子旭摆了摆手：“帅哥，你很有名气诶。”

　　魏子旭指尖夹着的笔随意地转了两圈。

　　他开门见山：“有话就直说呗。”

　　女生捂着嘴角笑了笑，手从窗栏外伸了进来。

　　余棠允看见她把一大盒提拉米苏放在魏子旭桌上。
　　“想和你交朋友。”

　　阳光打在女生玲珑的脸蛋上，也打在魏子旭清秀的眉眼间。

　　下一秒，魏子旭把蛋糕放回女生手边的窗台上，语气还是淡淡的。
　　“交朋友可以，无功不受禄，这个拿回去。”

　　女生最终还是没有拿走那盒蛋糕，执意要送给他。
　　魏子旭不想浪费，他盯着那盒蛋糕看了十几秒，最后捻起蛋糕放在余棠允的桌角。

　　余棠允目光看向魏子旭，带着疑惑。

　　“给你。”

　　闻言，余棠允眼睛睁得大大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三月的风从窗台灌了进来。

　　魏子旭挠了挠眉，扯谎：“刚刚那个女生改主意了，说送给你。”

　　好像是为了让她相信，他特意收起了平时的漫不经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正经，眉眼间多了几分认真。

　　余棠允勾起了唇角，实在没忍住，笑得很开。
　　没想到这少爷莫名有点可爱。

　　贴吧上有许多张魏子旭不同角度的偷拍——踢足球，上课，写作业，回答问题，在老师办公室，喝水……

　　还有——笑着的，面无表情的，不屑的，无语的……

　　余棠允甚至看见几张由他照片做成的表情包在聊天软件里流行。

　　她下意识保存了，小表情被一些搞笑的文字定义，还挺有趣的。

　　午休的时候，余棠允中途醒了，脑子迷迷糊糊听到旁边有动静。

　　她把脑袋从臂弯移出来了一点。朦胧间她看见旁边的少年正躬身在两人的隔道间，鸦羽般的睫毛一下又一次眨着，时不时皱起眉头，余棠允视线看向他手里的粉色纸张。

　　魏子旭看得很快，看完一张还不忘折好放回信封，不过有几张不乖的纸被风吹着掉在余棠允的凳子底下。他不耐烦地啧一声。

　　他伸手去捡，捻起纸的时候就发现余棠允在偷笑。

　　他有种被抓包的羞耻感。
　　他舌头抵了抵腮帮子，睨了她两眼。

　　余棠允捂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立马找话题：“你看完了？”

　　魏子旭接话：“还没。”

　　余棠允想夸他真厉害居然能收到这么多情书。

　　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还有多少没看啊？”

　　魏子旭只是漫不经心：“还有挺多的，不过我现在不打算看了。”

　　余棠允大眼睛眨了眨：“为什么？”

　　魏子旭舌头抵了抵腮帮，把这些信收好放进抽屉里：“感觉她们文笔有点差，”他趴上课桌，“看得我想睡觉了。”

　　魏子旭脑袋埋进臂弯，阳光撒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上。

　　余棠允无声憋笑，想起他开学在黑板上写下联系方式的举动，莫名觉得他很明智。

　　这样一想，他应该是早就料想到有这一天，或许他一直以来都是风靡全校的，或许在江宁就是。

　　他在哪，哪就是热闹。

　　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看。

　　他常常出没的足球场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尖叫声贯穿了整个操场，传进了高一的教学楼。

　　全校都知道魏子旭经常在的地方是教室和球场了。

　　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变得很有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