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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徽子余在公厨的果库里呆了一夜,她看看时辰,见寅时过半,爪里拘着一个小袋走了。等回到坤舆,她立身乘录铸到有穷渊近处,见小叔巨首仰于渊中,那不点点儿的小人儿正躺在他眼窝里睡觉,好像眼皮子上长了个小揪儿。

      “小叔。”徽子余落到弥虚极额头上,收了录铸,看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能看见他呀?”

      “能。”弥虚极说。

      徽子余使短爪挠挠肋下,有些憨憨的说:“我还以为只有我和小条儿能看见呢。”她把昨夜挑的小葡萄放到小人儿旁边,问:“他怎么睡这儿了?”

      弥虚极说:“玩累了。”划了一早的船,还拍晕了几只“大水虫”,又在他眼毛里摸索半晌,最后找个地方一蜷就睡了,也不怕有鸟来啄他。

      徽子余抻直脚爪坐下,有些稀罕的看着小人儿说道:“真像个小胖虫。”她从小口袋里拿出一粒葡萄,使爪尖轻轻捏着,举到弥虚极眼睛上,说:“小叔你看,超小小葡萄。”她展示了一下又放回袋子里,“我想拿山楂和辣椒,我说给小男子吃,管果库的长姨就不让我拿,她说小男子都爱吃甜的。”

      “但是吃甜的又会龋齿,我就给他拿超小小葡萄。”她一心一意的替小人儿安排着,“每天只吃一颗,肯定不会龋齿。”

      “是吗。”弥虚极说道,“往后你不用给他捡小葡萄了,待会儿就要把他送到昆仑去了。”

      “啊?”徽子余问:“怎么要送到那儿啊,什么时候送?”

      “一会儿你上学就给他送去了。”弥虚极说,“老师没讲过吗?捡到不属坤舆的活物不可私自昧下,都要送往昆仑。”

      徽子余没应声,不大会儿,弥虚极听见吸鼻涕的声音,感觉有水滴子落下来。

      徽子余使短爪抹了抹淌出来的眼泪,说:“小叔……我、我们不能把他留在这儿养么?”

      “你哭什么。”弥虚极说,“你才捡着他多大会儿。”

      “可是我已经把他当作我的小小弟弟了。”徽子余伤心极了,一想到晚上下学回来可能就看不着这小人儿了,她就忍不住直掉眼泪。

      弥虚极把小人儿从眼窝处扣下来,卷着徽子余放到无尽阁的房檐上,他立首没于水中,只露半截脸在水面,使两只眼睛看着徽子余。

      他把睡着的小人儿放到徽子余爪里,说:“好了,别哭了,不送走。”

      徽子余握着小人儿,又吸了吸鼻涕,抬眼瞅瞅她小叔,问:“真的吗?”

      “嗯。”弥虚极说,“就留在宫里。”

      “那、那我今天想带着他一起上学。”

      “不行,你看他只有一身衣服穿,今天得给他置办些家用。”

      “哦,那好吧。”徽子余甩甩脸上的泪水,说:“小叔,我肯定会好好养他的!”

      弥虚极头发探进屋里,卷出一根金质小钎,上面串着三只虾,他说:“不用你养,你看,他多厉害,自己抓了三只虾。”

      徽子余比量着虾的个头儿,比小人儿还大呢,她感叹道:“那他真厉害!”

      她不哭了,握着小人儿坐在屋檐上,弥虚极静静看着她俩,也不动。不时有交班的族类路过同她们打招呼,有的看见徽子余爪里握着个小东西,就凑近来逗她,问:“子余拿着什么呀?”

      徽子余就给她们看看,说:“是小人儿。”

      大伙儿都不甚在意,只当是个玩偶,又和弥虚极说几句闲话便走了。

      “小叔。”徽子余叫道。

      “嗯。”

      “小羊真的留在这了吧?”

      “当然。”弥虚极说,“小叔什么时候骗过你两次。”

      徽子余轻轻攥了攥小人儿,说:“小叔你真好。”

      小人儿喜欢被攥着,徽子余发现了,她一攥着他,小人儿就蜷楞着肉嘟嘟的小身体蹭她,好像希望被攥的更紧一点,可是她怕把小人儿捏坏了,都不敢使劲。

      “徽徽!”公孙条条在远处大叫,她在水面一窜一窜的游过来,很快就到有穷渊了,“徽徽!你来这么早啊!”她在旁边叫道。

      “嗯,你今天也起很早。”徽子余转过来,给她看小人儿。

      “咦,他怎么总睡觉?”公孙条条看着睡着的小人儿,把声音放轻了。

      “他没有总睡觉,就是总在你来的时候睡觉。”徽子余说,还睡的挺沉的,小条叫她都没给小人儿吵醒。

      公孙条条忍不住戳了戳小人儿的肚子,嘻嘻笑了两声,说:“小人猪。”

      “我觉得像小胖虫。”徽子余说。

      弥虚极微微挪动过来。

      “啊!”公孙条条压着嗓子叫一声,“宫主你吓我一跳!”

      “嗯。”弥虚极说,“你娘说他像小人瓜。”

      公孙条条又去看小人儿,说:“是有点像小瓜。”她又问:“你们都能看见小人儿啊?我说我娘怎么拿一堆小鸡仔回来查看,是给他看身体了吧。”

      徽子余担心的问:“他生病了吗?”

      “没有。”弥虚极说,“他很好,就是有点胖。”

      “那没事儿。”公孙条条像个小大夫似的安慰道,“有点胖没事儿。”

      “嗯。”徽子余轻轻捏了下小人儿。

      “真可爱啊!”公孙条条忍不住感叹道,“我好想亲他,亲小肚子。”

      徽子余往后缩爪,说:“不行,女男授受不亲。”

      “我知道,我就是想,我不会亲他的,他以后还得结亲呢!”她又问弥虚极:“宫主,他能长多大啊?”

      “不知道。”

      “那他以后跟谁结亲呢?”

      “不知道。”

      “其实我亲他也不会耽误他结亲的。”公孙条条说。

      徽子余更往后缩爪,拒绝:“不行。”

      她俩一起呆了半晌,徽子余一直握着小人儿,公孙条条有时戳戳小人儿的手,有时戳戳小人儿的头,都轻轻的。

      徽子余说:“你要不要用尾巴抱他。”

      公孙条条摇摇头:“不了,我身体比你凉。”

      到上学时辰了小人儿也没醒,她俩心中可惜,也只能把小人儿放回扶光居里,徽子余驮着公孙条条走了。出了玄牝宫,公孙条条说:“徽徽,你把小羊放宫主那,宫主肯定会偷亲他的。”

      “小叔可以亲。”

      “为什么!”

      “小叔是男子,男子和男子可以亲亲。”徽子余说,“不碍事的。”

      小条抬尾挠挠头发,尾巴搭在头顶不拿下来了,“那女子和女子可以亲亲吗?”

      徽子余想想,说:“可以吧。”又说:“但是我不想亲你。”

      “我也不想亲你!”

      一个金质送鉴呈着黛紫色木箱从她们旁侧飞过去。

      公孙条条回首看看,说:“往咱们宫里去的。”

      徽子余说:“好像是乌鸢阁的箱子,就是我给小羊买衣裳的店……啊!肯定是小叔买的,他说要给小羊置办家用!”她有点高兴的说:“小叔真好!”

      “嗯!宫主真好!”公孙条条也说。

      金质送鉴行进宫内,落到有穷渊上方,一道声音响起:“长发龙美,取货。”

      弥虚极把箱子从送鉴上拿下来,将送鉴推走。他看着无尽阁里一层的摆置,挑一挑,翻一翻,又把头发探入下二层。赤红巨首没入水中,透过大窗查看着下二层都有什么物件,找了半晌,终于翻出个粉色的小亭,是他早些年做的,正与扶光居是一对儿。他把小亭卷上来,放到景缸里,又打开箱子,将他买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

      摇椅、藤架、小几放在扶光居一层的前窗边,粉砖小路从门口蜿蜒向西,到一方淡兰的浅池,小亭搁在池水南角。弥虚极摆弄了一会儿,还余剩些小器具,他琢磨如何让这小家伙用的顺手,慢慢归置着每一样用具的去处。小石蜃们只围在景缸外看着,这等细致的事儿它们倒插不上手了。

      “虚极。”一位威猛的毛绒女子乘录铸而来。她身如虎,项上生八首,一首居于中,另有七颗小头环绕中首半周,她行近到弥虚极面前,说:“锦容她俩回来了,与我请一日假,要在苍邪游玩。”她中首没什么神色,七颗小头却隐带笑意,“一日有什么玩的,不如多给两日假。”

      “那就多放他们两日。”弥虚极说,“正赶上苍邪两极轮转,让他们好好赏赏苍星的盛景。”

      “好。“经笙又询问道:“听说生止帝安排了一位小友在你这儿暂居,我能不能见一见?”

      弥虚极说:“他睡着了,你进来看吧。”

      经笙循着散落阁内的赤发找到小人儿的居处,先看见原本造景清冷的景缸被归置的像个寻常小院,又看见那剔透的粉色小屋里隐约有个小小活物。她虎爪一扬,房盖静声抬起些许,她看了一会儿,十分稀奇道:“可真是个‘小’友,人模人样的,长得真灵精!”又与弥虚极说:“现下就你我、阿弄一家知道,先别声张,等锦容和思之回来了,吓一吓她俩。”

      “嗯。”弥虚极也是这么想的。他不但要吓一吓两个徒弟,宫中各族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经笙看几眼就走了。她虽然是玄牝宫副宫主,却常驻坤舆,更繁忙些,弥虚极常年在外出公差,宫中各项事务都由她管,又赶上临近年节,往来坤舆的族类比寻常多了,便更不敢松懈。

      弥虚极看她乘录铸入了地下,才转回目光。

      小人儿应当快醒了。弥虚极化身入屋,把徽子余给小人儿摘的超小小葡萄从鲜柜里拿出来,只捡了两颗,剥开,放到一个高足小盏里,葡萄皮是紫色,果肉却泛着淡淡的绿,有汁水溢出,瞧着十分甜润可口。

      他捏着小盏往扶光居走去,见小人儿果然醒了,似乎还坐起来了。他把扶光居卧房的窗打开,这小胖家伙呆呆的,正抱着他给的珠子慢慢啃咬。

      “你做什么?”弥虚极问。

      小人儿抬头看他,慢吞吞说:“我尝尝。”

      弥虚极把小盏推过去:“尝这个。”

      小人儿好奇的看看,又露出高兴的神色,他接过小盏,用小胖手攥着,另一只胖手抓起小小勺,使鼻头闻闻,戳下一块放嘴里。

      “好甜呀!”小人儿说,又问:“小红有没有?”

      “有。”弥虚极盘坐在景缸外看着他。

      “这是什么?”小人儿吃的脸上湿漉漉的。

      “葡萄。”弥虚极说,拿来一块薄软的小巾给小人儿擦擦脸。

      “卜倒呀!”小人儿吃着东西胡乱说道,他举着小盏把剩下一颗葡萄倒进嘴里,脸又沾湿了,他就把小盏放到窗台上,拿起小巾给自己擦脸,和弥虚极问:“我睡几天啦?”

      他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弥虚极说:“两个时辰。”

      小人儿不知道两个时辰是多久,他就说:“那我睡好久!”

      他起床,拿起小盏和布巾往楼下跑,跑几步忽然发现不对,屋里的摆置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他看见扶梯的立柱上悬着一块彩石,光晕变幻,和小石蜃长的有点像,他大声告状:“小红,石头宝宝跑进来了!”

      弥虚极说:“这是光景掌事,把小碗和布巾给它。”

      小人儿一边嘟囔着“怎么给呀”,一边把手朝“石头宝宝”举过去,“石头宝宝”觉察到有东西过来,像小石蜃一样伸出细细的手脚,接过小盏和布巾,往厨房里去了。

      “它拿走了。”小人儿说,又跟着“石头宝宝”问道:“你去哪儿呀?”

      “石头宝宝”进到厨房,把小盏和布巾放到洗碗池里。小人儿好奇的看着,没见有水出来,也没见它拿布擦,就那么放着,碗池细细震动顷刻,小盏和布巾的果渍就没了。

      小人儿又来回看看石头宝宝和碗池,突然把自己的头伸进碗池里,弥虚极眼疾手快将他拎出来,看小人儿一脸懵懵的样子,弥虚极轻轻捏咕捏咕他,告诫道:“不能在厨房洗脸。”又从窗户把小人儿放到二层的盥室里,说:“在这里洗。”

      其实在厨房里洗应当也没大碍,但小人儿长得太软乎,和寻常人族的肉皮儿不大一样,用水总不会出岔子。

      小人儿抓了抓衣裳,他昨夜就是在这里拉粑粑的,粑粑都不见了,他蹲下看拉粑粑的小坑,又被弥虚极拎起来,转到有盆架的小室。

      “也不能在蹲厕池里洗脸。”弥虚极说。

      小人儿有点心虚的看看他,乖巧的就着盆里的水洗起脸来,他短短小小的,衣裳都洗湿了,洗完了和弥虚极说:“那个动动洗干净了。”

      弥虚极轻轻摸了摸小人儿湿了的前襟,告诉他:“不是动动洗干净,动动是为了让你知道它在动。”

      小人儿听不懂,弥虚极的手从窗外伸进来,小人儿爬到他手上,弥虚极一手托着小人儿,一手召来几根微光的小横棍。

      小人儿好奇的问:“你拿什么呀?”

      “好不好看?”弥虚极反问他。

      “好看。”

      “这是‘爻’。”弥虚极说,“就是它让‘动动’洗干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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