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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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巨红龙游于山间。
羲和金光透过林木的间隙淬在巨龙的鬓毛鳞身上，余剩些洒落地面。
溪边有一只长尾羊正在饮水，那巨龙浮来录铸玉，将这羬羊的活动录照下来，传送于钱来山的巡山合盘之中。
“阿土，你是一只好羊。”巨红龙稚声稚气的夸奖到。
长尾羊未受惊扰，看着巨龙的肚皮从它头顶掠过，又看着那巨龙慢慢行远。
徽子余巡过一座山，便垂着爪、立着龙身坐在云海悬崖上发呆。
她使短爪挠挠肋下，又捏出几缕云玩儿，录铸忽环光震颤，她将录铸浮置面前，使头毛一捋，录铸上投出人面蛇身的族像，大喊：“徽徽！我在濩水发现一个怪东西！你快来！”
“哦。”徽子余蹭了蹭湿乎乎的爪子，横过身往下一座山游去。
“像个窝儿，有只红脚鸡老去啄它，我以为是干粑粑，结果里边儿钻出个小脑壳，还使小棍儿打鸡呢！”
“你报给境地司没有？”徽子余问。
那边儿回话：“报了，我使巡山合盘置个阵给护起来了，我怕红脚鸡啄死他！”
徽子余跟着指示游到地方，推走巡山合盘，瞅半天瞅不清，便化做九尺长的立身龙模样儿，趴到地上，扒开杂草和落叶，去瞅那小窝儿。
真像坨干粑粑，窝儿顶有个洞，她趴着往里瞅，竟有个小人儿，黑不溜秋光着腚，还起个没火的小灶使一根木杈子在舀里装模作样的炒东西。
被看了好一会儿，这小人儿才觉察出不对劲，一仰头，见屋顶被一个黑东西遮住了，他还以为是那凿凿嘴家伙的屁股，举着小木杈去凶它：“打你！打你！”
徽子余慢慢起身，小人儿见外头是个遮天蔽日的大家伙，被吓的一屁股坐地上，瞪大的眼睛流出泪水，边哭边抓着稻草似的头发遮着脸往墙根挪。
徽子余有些无措，忽然想起自己头发里好像刮了几颗枣儿，她翻了翻头毛，翻出一颗枣从窝顶塞了进去。
“给你个枣。”徽子余轻轻说，“先不能吃，给你玩儿。”
小人儿一边哭一边动着鼻头，他害怕的蹲着走到枣旁边，用小木杈在枣上扎了一下，他仰起脸，嘴里有几颗奇形怪状的小牙，又用一只小手擦擦脸上的泪水，有点可怜的问：“我不能吃呀？”
徽子余看见他的小牙，说：“你吃吧。”
她爬起来，朝巡山合盘说：“是个小人儿。”
那头传来一声抱怨的叹息：“哎呀！我说是个窝，她们非说是粑粑！气死我了！”
徽子余想了想，说：“你不用给她们说了，她们看不见的，这种小人儿只有没长大的能看见，长大了就看不见了。”
“长大就看不见了？”那头没等回答又说：“他可得搬走，在这儿太危险了！”
“你去巡山吧。”徽子余说，“我把他放我头上，下晚我回宫了你来找我。”
徽子余使爪一挖，将窝巢连带着土浮置头顶，窝里的小人儿吃枣吃的忘我，浑然不知自己家被连根掘出来了。
吃着吃着，枣就没了一半，小人儿张着嘴露着小牙，有点疑惑，还有点伤心，他把枣放到灶台上，假模假式的拿小木杈炒舀里的草，炒了几下把头插进舀里，吃了一会儿，自己跟自己说：“也挺好吃呀！”
又歪着脑袋看着枣说：“天黑再吃。”
天一下就黑了。
还掉进来好几颗枣，小人儿高兴的哇哇叫，他把枣一颗一颗搬进睡觉的地坑里，抱着灶台上的半颗枣趴到旁边，一边吃一边眼珠光亮亮的看着坑里的枣，吃完还亲亲自己手心，不大会儿就在枣堆里睡着了。
徽子余想到北海现下是冬季，别冻着小人儿，她在水边搂了几坨干苔塞进窝里，巡完山，又捡了些松塔和枯枝。
等回到北海，公孙条条正搭在外墙上等她，见她回来了，探起身说：“我都吃完饭了！你把小人儿带回来了吗？”
徽子余把窝放到墙檐上给她看。
公孙条条见小人儿被枣围着，便说：“少给他吃枣，容易龋齿。”又问：“你也不住坤舆，怎么养他呀？”
“我想把他放在小叔那儿。”徽子余说。
冬日的北海，众山都盖着厚厚的雪，唯独铺在山坳间的玄牝宫如处春夏。因宫主归舆，各屋被宫主居所溢出的渊水覆没至门槛，屋旁的水岛草木葱郁，还有青蟹在岸上吃泥球。
徽子余引着公孙条条往有穷渊游动，她扒拉自己头发，翻出一个小小的青色袋子，从里面拿出一身粉绿裙裳，说：“我给他买小裙子了，我说给小男子穿，店家就给我拿这身，他说小男子都喜欢绿绿粉粉的。”
公孙条条去瞅睡着的小人儿，埋了吧汰浑身是泥，根本瞅不见眼睛鼻子嘴，只能看出哪边儿是脑袋哪边儿是屁股，她极认同道：“得给他穿衣裳。”又说：“把裙子放他旁边吧，等他睡醒了看见一定高兴。”
“嗯。”徽子余把小衣裳和小裙子放到小人儿旁边。
到有穷渊近处，徽子余喊：“小叔。”
渊水涌动，覆鳞的人面巨首缓缓从渊里探出来。
徽子余捧起小窝，说：“小叔，我们捡到个小人儿，想放你这里养。”
“进来。”
有穷渊青砖围绕，极广，空无一物，只满覆一渊深水，巨首挪动，水又溢出些许。
徽子余化作九尺余长立身龙模样，护着小窝，和公孙条条一起往渊水深处游动。水中晦暗，下方隐有光亮，行几息才看清那是一座无顶大屋，空浮水中，房屋四周有些光亮活物，墙上也蔓出许多奇枝。徽子余和公孙条条绕屋一圈，捡了几个箍在水草里的螺壳才进去。
巨首从上方探过来，使一只眼睛往屋里瞧，几缕暗红头发垂进来。
徽子余问：“小叔，我们把他放哪儿呀？”
屋里多是异星掘回来的奇花异草，一群细胳膊细腿的小石蜃围过来，给她俩指着一个景缸，里边有一座剔透的粉色小屋。徽子余和公孙条条到景缸旁，卧在一处盯看窝里的小人儿，等他醒过来。
宫主的头发忽然扒了一下公孙条条，示意她稍微让让身。
公孙条条说：“宫主你想看小人儿呀？”
“嗯。”
她支起身摇摇头，有点可惜的说：“你看不见的，只有我俩能看见，你已经长大了。”
弥虚极看着窝里的埋汰小人儿。
“嗯。”
小人儿睡的小声呼呼，原本蜷缩在几颗枣里，大概是睡热乎了，手脚都往外伸着。
小女龙和小女蛇静静看着，其间公孙条条的阿父还送来点儿零嘴，徽子余和宫主不吃东西，公孙条条只能自己孤独的吃。她以蛇尾拘着干烧虫串串往嘴里送，吃完了将小棍放进袋里，正想再吃个烤蛙腿呢，小窝里忽然传出一点儿声响。
她立马往小窝里看，那小人儿迷迷糊糊醒了，有点呆呆的看着身边的枣，看着看着就笑起来，还捂着脸，好像对着枣害羞似的。
徽子余轻声说：“你好呀。”
小人儿好奇的往上看去。
徽子余又说：“你看那儿，有新衣裳。”
小人儿看过去，真看见一身小衣裳，他惊喜的叹了一声：“呀！”他围着新衣裳看，也不穿，小手捂着嘴嘻嘻的笑，又仰头看公孙条条，说：“谢谢呀！”
公孙条条忙说：“不是我给你买的！”
徽子余正好拿着个茶盏过来。
公孙条条尾尖指着她说：“是她给你买的！”
小人儿歪了歪身子去看徽子余，说：“谢谢大红！”
公孙条条大笑：“哈哈！他还给你起名了！”
徽子余问：“你喜欢新衣裳吗？”
小人儿点点头：“喜欢。”
徽子余把她刚翻出来的茶盏灌上水，放到小窝里，说：“你洗洗吧，洗好了穿新衣裳。”
小女龙和小女蛇看着景缸里的小屋，那是一座剔透的粉色小石屋，小小的门匾上题“扶光居”三字，上下两层，一扇门，两面窗，窗上还嵌着碧枝白兰。一层有一厅一厨，二层有一居室一书房，居室里有小床，小柜子，小椅凳，书房里有书架和长榻。
公孙条说：“我每次看这小屋都想住这里。”
徽子余说：“我也想住。”
她俩寻了块布给小人儿做床褥铺进小屋里，把捡到的螺壳放在沙土里，小石蜃抻着细细的金质手脚拾掇好景缸。
小人儿喊：“大红，我穿好衣裳了！”
徽子余和公孙条转过身，小人儿洗掉身上的黑泥，穿着翠色的小衣裳和粉色的小裙子，还给自己盘了个小头揪，白白净净的，也不是特别白，但看起来就水灵灵的，好像雨后山林里刚冒出来的小蘑菇头。
徽子余夸奖道：“真好看呀！”
小人儿两手叠在身前，有点害羞的说：“谢谢大红。”
徽子余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人儿也问：“我叫什么名字呀。”问完跑进小窝里，翻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袱，拿出一个小拨浪鼓，看着把手上的字，看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怎么念，就把小拨浪鼓往上举，让徽子余帮他看。
徽子余仔细辨别念到：“羊玳瑁，这是你的名字吗？”又和小人儿说：“你叫羊玳瑁。”
小人儿说：“我叫羊玳瑁。”
公孙条说：“我们叫你小羊好不好？”
小人儿用力点点头：“好！”
他从小窝里跑出来，到徽子余脚边，用两只小手敲她两根爪指头的中间，讨好的问：“大红养我呀？”
“嗯！”徽子余轻轻把他托起来，说：“但是我不住这里，这里是我小叔家，你不用害怕，他看不见你。”
弥虚极看着小人儿穿着绿衣裳站在徽子余爪上。
“大红住哪儿呀？”小人儿问。
徽子余说：“我住在天上。”
小人儿抱住徽子余的爪指头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每天都回来的。”她往景缸旁边挪，给小人儿看里面的小屋，说：“你住这里好不好呀？”
小人儿惊喜的瞪大了眼睛，他感叹到：“好呀！真好呀！”
公孙条条忍不住使蛇尾碰了碰他的小脑壳，说：“真可爱！”
景缸里铺着白色的沙土，枯枝上长着粉色的小树，还零零散散有些淡淡粉色的矮苔，矮苔上飘着小水珠。徽子余把小人儿放到景缸里，小人儿兴奋极了，到处摸摸看看，他高兴的在沙土里蹦来蹦去，下落时小裙子和小衣裳都被吹的鼓鼓的。
公孙条惊讶的说：“还蹦挺高。”
小人儿跑进小屋里看了一会儿，又跑出来看沙土里的螺壳，到处摸摸啃啃，提着裙子开始爬树，玩了半天，呼哧呼哧爬到最高的地方，看着徽子余，亲亲自己的手心，又朝前伸过去：“谢谢大红！”
徽子余用爪尖在他手心上点一下，说：“你先住这里吧，以后带你出去玩。”
“嗯！”小人儿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刚才玩的太累了，他又困了，就倚在树枝要睡觉。
公孙条条用尾巴卷起他放进屋里的小炕上，给他盖上被子，小人儿迷迷糊糊睁开眼，摸摸她的尾巴尖，又闭上眼。
公孙条条小声感叹：“他摸我！手好小！”
徽子余点点头。
小女龙和小女蛇又一起看了小人儿半天，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徽子余和小叔拜别后，慢悠悠往北海驿场行去。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