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少年·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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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之前，陈晚溪曾经有个平常的童年。
妈妈陈昭禾是大名鼎鼎的作家，她编写的书，尤其是儿童读物，很受欢迎。
爸爸于远山是舞者，在家附近的一家舞蹈工作室教学。
两夫妻虽然都忙于工作，并不怎么管陈晚溪，但是和和睦睦，家庭氛围很好。
这一切要从一个雨夜说起。
从来都是自己上下学的陈晚溪那天下午粗心忘记带伞，走到半路下起了瓢泼大雨。
于是陈晚溪决定冲回家，沿着那条她走了几年的道路。
可是就在家门口，陈晚溪摔倒了。
好像被小石子绊了一跤。
摔倒时陈晚溪想的是，怎么这么不小心没有看路，只差一步就到家了。
她摔得很重，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来就是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的病房。
身边的仪器滴滴滴地响着，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竭力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后颈很疼。
医生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说睡吧，不要怕，你只是分化了。
她太累了，于是安心地睡了过去。
*
一切都变了。
那天下了雨，陈昭禾担心陈晚溪，出门去接她了。她们走的是两条不同的路，于是正好错开。
陈昭禾撑着伞，手里还提着给陈晚溪带的伞，一路走到学校门口。
学校门口熙熙攘攘的都是人、车、伞。陈昭禾看不清，于是穿越车流往大门走。
她刚走到人群中，街上窜出来一辆失控的车。
刺耳的刹车声和人群尖厉的喊叫声。
得到消息的于远山那时正在舞蹈教室避雨。他有些慌不择路地离开教室，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楼梯，却没站稳崴了脚，鲜血直流。
等于远山一瘸一拐地到学校门口，陈昭禾已经被推上了救护车。
陈昭禾的终端在响，于远山捡起差点被撞碎的终端，接听了电话。
那边似乎在说什么，但是于远山听不清。他耳边一阵耳鸣。他用力拍了拍脑袋，拔高音量问对面在说什么。
这回终于听清了——“于远山，你女儿在门口摔倒晕过去了！”
*
陈晚溪能下地的时候，脖子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她从儿童病房走出来，坐电梯到了重症病房。
于远山的脚上裹着石膏，陈昭禾的身上插着管子。
陈晚溪挨过去，握住妈妈的手。
是冰冷的。
这些天没见到的于远山扯着她的衣领把她提起来，朝她尖声怒吼：“你跑哪里去了！你把你妈妈害死了！”
于是陈晚溪的手脚也冷了。
她被路过的护士救下来，被拥着带出病房，在护士站，护士们给了她一支冰淇淋。
她盯着手里的冰淇淋，又抬眼看了一圈七嘴八舌安慰着她的护士。
她问：“我的妈妈死了吗？”
明明心里空空的，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陈晚溪流泪了。泪水从眼底深深地涌出来，似乎无穷无尽，淹没了视线里的所有东西。
陈晚溪努力擦着眼泪，化了的冰淇淋流在手上又被她狼狈地擦在脸上。
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个晚上陈晚溪失去了妈妈。
*
于远山的脚留下了后遗症，他不能跳舞了。
这个小康之家一瞬陷入窘迫。
于远山在家里自暴自弃，把自己先前的积蓄全部拿来买醉。他喝得昏天暗地。
邻居安慰陈晚溪说，是因为于远山太爱陈昭禾了。慈祥的老人家时常接济陈晚溪，给她留一碗饭，留一个床铺。
可是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在陈晚溪考上外城一中的那个暑假，一群黑衣人冲进家里，对着于远山拳打脚踢，把他打了个半死，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
陈晚溪被邻居老人藏在家里，却还是被找到了。
因为于远山说“我把女儿卖给你们，我女儿在隔壁”。
于是黑衣人闯进老人家里要带走陈晚溪，老人把陈晚溪牢牢护在身后，不让他们带走。
黑衣人们转而对着老人拳打脚踢。
陈晚溪缩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地望着这一切。
直到一个黑衣人大喊了一声：“不好，她死了！”
于是黑衣人们退到门口。
那个慈祥爱笑的小老婆婆毫无声息地躺在地板上。
“闹出人命了。”
“这可怎么办？”
“完了，得快点走，不能被抓到。”
那群人又走了。
警察来了，老人被抬走，于远山被扣押。
陈晚溪跑了。
她跑到河边，坐在岸上。
她把婆婆害死了。
她把妈妈和婆婆都害死了。
于是陈晚溪又开始哭，哭着哭着，她开始抓自己的头发。
好累、好累。
她盯着冰冷的河水，把手和脸都沉下去，仿佛又摸到了病床上妈妈冰冷的手。
妈妈，带我走。
*
“你在干什么呀？”身边一重，空气被扰乱，呼吸声近在耳边。
陈晚溪抬起头。
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瞧。
“你在洗脸吗？”她问。
陈晚溪用脚搅了搅河水，说：“我在抱妈妈。”
这是陈晚溪和方媛的第一次见面。
远处赶来的陆路女士一手一个小朋友，把方媛和陈晚溪提离了岸边。
在陆路女士的帮助下，陈晚溪顺利入了学，还得到了在方家开的杂货铺帮工赚生活费的机会。
不过好日子还是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于远山被释放了，他来接陈晚溪放学了。
他笑眯眯地瞧着陈晚溪，就在外城一中初中部的门口，拿出尖刀，一下一下狠劲地往她的脖颈刺去。
他的声音变了调的扭曲：“你为什么不是alpha！为什么不是omega！偏偏、偏偏是个没用的beta！”
陈晚溪麻木地倒在地上。
于远山要把自己卖了换钱，但是beta不好卖，价格也不高。
陈晚溪知道的。
她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缓缓捂住自己失去知觉的腺体。
如果没有着急回家，就不会在地上摔一跤摔到腺体而提前分化成beta吧？
如果没有着急回家，那么妈妈也不会死，爸爸的脚也不会瘸，婆婆也不会毫无气息地躺在地上。
是的，都是她的错。
*
陆路女士为陈晚溪申请了星球未成年保护令。
陈晚溪住进了方家，和方媛一起上下学。
那场针对她的捅刺为什么没有要了她的命？陈晚溪听警察说，刀就差一分就会插进她的大动脉，但是从监控上看，那一瞬间于远山的手腕弯了，颤抖着朝腺体刺去。
那把刀是钝的，上面有豁口，不知道在砍人前砍过什么。
所以陈晚溪才活了下来，只是失去了大部分腺体。
陈晚溪知道那把刀在砍自己前砍了什么，因为她后来回家，看到了墙上、沙发上的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于远山疯了。
他还记得陈晚溪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吧，所以才没有直直地刺下去。
可也仅仅如此了。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少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