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传》烟火星辰Helen

4、第 4 章

　　晴川历历，芳草萋萋。旌旗猎猎，威风凛凛。伯昌一声令下，万马齐奔腾。
　　叔旦不由自主地偏头望去——只见仲发神采飞扬，英姿勃发，带着少年的蓬勃朝气，带着大人的干练沉稳，纵马驰骋，在林间角逐，拉弓射箭，带起一串叶上甘露，百发百中，百战百胜，好似天神下凡，仙人再临。
　　见叔旦看得有点呆了，伯昌便上前，阻断了他的视线：“旦，文质彬彬是你的优点，但骑马射艺也不可或缺。读了万卷书，更要行万里路。去吧，去和你哥哥们一起，狩猎吧。”
　　叔旦回过神来，俯首向父亲道诺，也上马入林。这是他第一次野外狩猎，也是他早就期盼已久的。他终于可以和他英明神武的二哥并肩作战了！他看见头顶的鸟儿欢快地鸣叫，他看见小道上的野草摇头摆尾，他看见不远处一兔子正在嚼食，还时不时东张西望一番。
　　他小心地靠近，屏声敛气。那兔子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的气息，依旧安然自若地吃着食物。叔旦突然驾马冲出隐藏，黑洞洞的箭头直指它漆黑的眼眸。兔子大惊，急忙扔掉手头的玉盘珍馐，迈开大步朝远处奔跑。
　　叔旦吃了一惊，这兔子竟然趁他还未对准之时，一跃百里，跳出射程之外。他只好马鞭一挥，催马追赶。谁知马匹突然失控，没命似的四处狂奔。
　　叔旦手攥缰绳，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才堪堪稳住了身形。抬眼一瞅，大叫一声不好，马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上树干。他眼前一黑，摔倒在丛间，脑袋嗡嗡作响，额头疼得阵阵发昏。
　　“道长，您没事吧？”
　　“无妨。他就是你所说的那个神人？”
　　“是的，那妖鬼就是喝了他的血，不但病症全消，还功力大涨。道长，我记性向来好，就是他，没错。”
　　“既是神人，便不可滞留凡间。把他带去仙山吧！”
　　不，不要，我不要被带走……
　　叔旦听见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在咫尺，自己却浑身酸痛，动弹不得，不由得悲上心头。紧闭双眼，静静等待那位道长的宣判。
　　倏然一箭射来，两人的脚步一顿。紧接着，他被捞入一个温暖而厚实的臂膀之中——是二哥！二哥来了！
　　他紧紧抓住仲发的衣袖，至死不松手。仲发轻轻摸着他额头的伤口，满眼心疼。环住他肩膀的手轻轻拍了拍，似是安抚。叔旦的心果真安定了不少。
　　“仲发，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真是顽强。”是道长的声音，那道长认识二哥？
　　仲发抬头怒回：“清风道长不辞辛劳，远道而来，所为又是何事？”
　　“当然是除了你，带回你的弟弟。”清风道长身旁的小道明月说道。
　　“小道长好大的口气。要带走我的弟弟，总该问过父亲和大哥才是。不由分说就强行劫走，岂非名道所为？”
　　“仲发，你杀人无数，不孝不悌，已是天怒人怨，今日让我收了你，为天下除害！”话毕，明月举剑来袭，却被清风道长拦下：“明月，不得轻举妄动。让本道来斩杀这妖孽。”
　　仲发扯下外衣，裹住叔旦，将其牢牢地系在背上，持剑——那把叔旦送的、于他而言珍贵无比的剑——迎向步步紧逼的清风道长。
　　一时间，风过无声，雁过无痕。
　　仲发打破沉寂，率先出击，宛若游龙，行云流水，又如雷霆，式式千钧。清风道长则不快不慢，不急不缓，徐徐图之，剑锋之间，游刃有余。
　　双方胶着许久，叔旦环住仲发脖颈的手却早已是冷汗津津——他一边感受着仲发的一招一式，一边暗暗心惊于对方深厚的内力，不由得担心起仲发将如何持续进行长久的对抗。
　　仲发也明白。但他左突右击，始终未能击破对方严密的防守，加之父亲的援军迟迟未来，他的心里愈发焦灼，不知不觉中加紧了步伐。身形突然加快，破绽越易暴露。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清风道长微微一笑，抓住那转瞬即逝的一点微小的破绽，汇聚全力，凝为一掌，一举击中仲发的胸膛。片刻之间，胜负已决。仲发倒趴在地，口中涌出一摊鲜血。
　　清风道长摸着修长的白胡须，一脸得意：“仲发，你分明知道，一介凡人，根本就不是仙道的对手。但你还是选择背水与我一战，我想，其实是在拖延等救兵吧？很可惜，他们来不了了。”仲发左右望去，这才发觉，明月早就不知所踪。
　　清风道长接着劝道：“不如这样，你把你的弟弟交给我，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扰。如何？”
　　仲发缓缓起身，一字一字地说道：“休想打旦的主意。”
　　清风道长微怒，却仍旧好声好气地劝道：“就算再打下去，你也阻止不了我。不如就此罢手，这样对你也好，何乐而不为呢？”
　　仲发不言，凝聚全部内力，直接出掌攻击。突如其来的掌风厉厉，幸得清风道长反应及时，偏过身才堪堪避过。不料此举正中仲发下怀。他借着内力所成之风，翻身上马，又将叔旦牢牢固在马背上，大喝一声，策马远奔。
　　清风道长冷笑一声，轻点足尖，不消几步便追上了仲发，仲发只得举掌相迎。雄浑的内力震得他五内俱颤，震得马儿身影一歪，让他差点摔下去。仲发不得已，松开叔旦牢牢抓住的手，下马继续与清风道长搏斗。
　　马蹄声远，这让仲发松了一口气，走神的顷刻之间，又中了一掌。清风道长内力化剑，剑指咽喉：“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放了他，我跟你走。”叔旦的眼睛不知何时又恢复了神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仲发又惊又喜，且恸且怒道：“你来干什么，还不快走！”
　　叔旦笑了笑，风轻云淡，恬静闲适，双眼却片刻不离仲发：“二哥，我会没事的。”
　　清风道长挑了挑眉：“好，我答应你。”话音刚落，他便反手收剑，化作秋风掳走了叔旦，徒留仲发一人留在原地，迎接远方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