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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做个好人,当个好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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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衣服?”听白震惊,手一抖,水洒了一脚,“那契兄契弟,是毒医胡说的。我对天发誓!我不曾说过!”
凤琛看着他,很是瞧不起的样子,“你也配?”
听白沉默,眉眼低垂,看不清喜怒。
他不动,凤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说道:“你背上有伤,再不清理,很快便会溃烂。将衣服脱了,我给你料理。”
凤琛不说,听白几乎要忘了自己背上有伤,是那夜度过峡谷之时,他身下护着凤琛,脊背剐蹭到山谷,当时一片火辣,之后便没了知觉。
想不到冷心冷面如凤琛,也起了慈悲之心,他也不矫情,褪去衣衫,一心想着疗伤,却忘记了皮肉和布料早已黏连在一处,骤然剥离,又是一次皮开肉绽。
“啊!”听白疼得跳脚。
凤琛挪动到床边,冲他招手,“上蹿下跳猴子似的,还不快过来。”
听白坐在床边,粉白的一身皮肉叫凤琛一滞,他自诩擅长玩乐,见过人间绝色无数,也不得不惊叹,自己的皇姐当真是好眼光。
他肩膀瘦削,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纤细的骨架上覆盖着薄薄的肌肉,似一尾跃出水面的银鱼。
现如今他背上一片鲜红,许多地方还带着细碎的皮肉,端的是美感全无。
若是留下了伤疤,倒是可惜。
凤琛一边想着,一边笨拙地将将布拧干,擦在伤处。
伤处裸露,遇水总是疼痛,听白将手撑在双膝之上,五指向内抓在腿上,用尽了力气,指尖微微发白。
可即便如此,唇齿之间还是倾泻出痛吟,断断续续,压得很低,有时痛极,不自主地拖长,带着沙哑。
凤琛听着,忽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将巾帕掷在盆中,溅起的水花打在听白脸上。
听白不明所以,扭头瞅了眼凤琛,瞳仁清清亮亮,这是单纯地看着他,不带有丝毫恶意,脸上还有未擦去的水花,缀在眼睫下,像是落下的泪。
凤琛怒意更甚,恶言相向,“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只有野猫才这么叫春。”
他自己亦是觉得有些失控,市井里上不了台面的浑话脱口而出,原不该如此,他是听白的主子,是久居上位者,却不止一次因为这个小小的面首失态。
也许,深陷泥淖的人,天生就不喜清清亮亮,干干净净的东西。
不论什么,不论是谁,真是碍眼。
听白眼中透露出明显受伤的神情,凤琛发现,他不高兴的时候,喜欢抿嘴,沉默地将脸瞥到一边。
他想要将衣衫穿上。
“谁让你动了?”凤琛将他半套上的衣衫粗鲁地扯下,摩擦到他背部的伤口,听白痛得狠狠一抽,却不曾再发出一丝声音。
凤琛将巾帕从水中捞起,再次贴在他肌肤上的时候,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在不住的颤抖。他故意更用力了些,想要打破一室沉默,让他痛得呻吟,痛得求饶,痛得哭泣。
他一直就这样坏,并在很久之前便决定要一路坏到底。
不要青史留名,偏要恶名昭彰。
他想得出神,手上仍在动作,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直在伤口中央来回擦拭。
听白痛得乱颤,却再不出声。
明明就是一个以色侍人的面首,倔得跟头驴似的。
怎么会有这种人。
凤琛瞪着他,忽然便没了脾气,破天荒的,他另起了一个话头,“你救我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皆赏与你。”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背对着他的人耳朵支棱了起来,脊背忽然挺直了一瞬,看样子是心动了。
果然,听白沙哑着嗓子问:“什么都可以吗?”
“自然。”凤琛回答得干脆,“你想要什么?宅子?财宝?”
“我想要离开公主府,想要脱了贱籍,可有法子?”听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当是什么。”凤琛耻笑,毫不费力的样子,虽然脑中确实有一瞬间浮现出长荣公主怒目而视的模样,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等我伤好了以后,便令人去办。”
自己费尽心机想要离开公主府,没想到现如今只差凤琛一句话,惊喜来得过于突然,听白冲着凤琛傻笑一声,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眼前的人是谁,忙收起笑脸,恢复成低眉顺眼的样子。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凤琛低斥道:“转过去!”
听白想不明白,也算是过命的交情,自己为何如此遭凤琛厌恶,不是要打就是要杀,再不就是恶语相向。
正如凤琛想不明白,为何听白一笑,他便失去了所有的力道。
还是早早将他发完出去了事,最好能滚出骆都。
“将手抬起来。”凤琛在听白背上里三层外三层涂上厚厚的草药膏,又用棉纱布将患处缠住,听白任他摆弄,乖巧的像个娃娃。
“以后有想过做什么么?”他又出口询问。
听白歪头认真想了想,回答道:“自然是本本分分,做个好人,攒点积蓄,购置点薄产。”
“然后呢?”
“然后,想请个先生,读书,做学问。”
“读书?”凤琛被他逗乐,“你几岁了,还想读书?”
听白心想,这世上有人五十岁才当上官,我如今才十七岁,为何学不得。
凤琛也发现了,听白沉默,不代表他乖顺地认同,而是不敢出声顶嘴,所以用沉默代替。可他这次却不恼,又想逗他说话。
“读完书然后呢?总不能是做官吧。”凤琛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
没曾想听白竟认真地点点头,道:“我想做官。做个好人,做好学问,学好本事,然后,做个好官。有朝一日,封侯拜相。”
“哈哈哈哈哈哈!”凤琛大笑出声,怎么也停不下来,“你想为相?你?一个目不识丁,身份低贱的面首?”
听白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说得那么好笑。
凤琛揩去自己眼角笑出的泪,双手撑在听白身后,将他整个人拢在身下,他们靠得近极了,鼻子几乎要贴着鼻子。他认真端详着听白,似是头一次认识一般,“你怎么敢,生出这样的念头?”
凤琛是笑着的,可他的眼睛不是,他背对着屋外的春光,眉宇间却是凌厉的风雪。听白本能地觉察出危险,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人掐住了脖子。
凤琛低笑,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你怎么敢,生出这样的念头?”
听白在他身下挣扎不断,一脚将水盆踢翻,十指在凤琛的手上抓挠,呼吸愈发困难,连带着视野都变得模糊,可凤琛却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
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为什么……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么?
濒死之际,躲在暗处生闷气的胖头鱼终于现身,“踢他下面,踢他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