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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治病须治本 ...

  •   人们常说见多识广,男人跳楼次数太多,我作为他唯一的目击者,如今已经感觉不到害怕和惊慌,只剩下麻木与无可奈何。

      “我可以进去吗,江安?”

      我的主治医生陈凡敲响病房门,我向来属于积极配合治疗的主,并没有想做任何隐瞒,草草应了一声:“可以。”

      陈凡轻轻推开门,走到我身边打招呼:“早上好,昨晚睡得可还好?”

      “不怎么好。”

      我兴致缺缺地伸了个懒腰,余光瞥到陈医生手里拿着一盒以前没吃过的药,不由得苦笑着回答:“他昨晚又跳了一整夜的楼,声音太大,我根本睡不着。”

      闻言,陈凡脸上的笑容出现短暂的僵直,我能读懂他藏在眼底吐槽我的心语。

      无可救药。

      陈医生这是厌了,毕竟我住在这家全国最好的高级疗养院里治病,本就不是一两天的事,再加上可以吃的药都吃了,能想到的法子也都试了,可偏偏就是没有任何好转的倾向。

      若不是我的精神状态就像大白天见了阳光快被晒死的吸血鬼一样萎靡不振,身体也跟着日益消瘦羸弱,我自己都要以为我是在白日说梦,没病装病了。

      偶尔被跳楼的男人吵到根本睡不着觉,无所事事坐在病床上发呆,耳尖听到值夜班的护士们嚼耳根,说我这样的人就应该送进精神病院,还说我爸妈愿意花费巨资供我在疗养院里长蘑菇就是有钱没处花。

      这事我也想过,也和爸妈说过,但是我爸妈纷纷表示不能放弃,他们就我这一个儿子,他们希望我的病可以治好,说我才满十七岁,人生之路漫漫,要健健康康地回家。

      “陈医生,我今晚想去见见他。”

      既然正常的治疗方法行不通,那我可以另寻蹊辟,斟酌着对陈凡说出自己都觉得非常神经质的话:“我觉得他没有恶意,除了天天跳楼让我睡不着觉之外,他没对我做过什么。”

      陈凡的脸色当即一变,活像吞了块石头,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生怕我想不开要上吊自杀一般窒息道:“你以前也这样提议过,可结果是怎样的?”

      我想了想,这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我也如现在一样和陈凡提出过这个意见。

      既然想要治病,那就必须先治本,我要去找这个男人。

      可是,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呢?如果我要与他见面,我又要去哪里蹲他呢?

      那天晚上,我如此想着,在男人又一次跳下去时一咬牙关,冲出病房,一路小跑到疗养院的顶楼天台。

      他是从空中摔下来的,那我就往高的地方找吧。

      这家疗养院很大,足足有十五层那么高,我住在十三楼,就没想等电梯,但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推开天台门时我已是上接不接下气。

      那时天气正冷,阴暗的天空中飞舞着细小的雪花,顶楼天台除我之外没有第二个活人,安静得几乎万籁俱寂。

      我打了个寒颤,冻得直跺脚,在天台上认认真真转了一圈后停下来,没有任何发现。

      掐指一算,按理说这个时间足够男人轮回一次,我却没有在天台找到他的身影。

      想起第一次看到他跳楼,还是在我自己家里,我和爸妈说了此事后他们立刻出门去查看,结果什么都没有。后来我住进疗养院,医生和护士也去医院顶楼看过,同样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果然还是不行吗?

      有点失落。

      正当我打算原路返回时,视野里竟突然凭空出现一个白花花的人影,那人影悄无声息,与我肩并肩只有一拳的距离,给我吓得直接原地跳起来:“卧槽!”

      说不害怕是假的,一共也没跳起来十厘米,落地时却因双腿一软没站稳坐到地上。

      与此同时,那个人影缓缓转过身,俯视着我,我吃痛抬起眸子,好巧不巧刚好与对方四眼相对。

      那是一双格外黧黑的眼。

      这双眼睛我熟悉的很,每天晚上我都能隔着窗户和他进行不等次的复杂对视,现在窗户没了,他就差直接和我贴脸开大。

      噫——

      条件性想要尖叫一下,但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恍惚发现对方只是在我面前站立不动,似乎没有什么恶意,所以我也只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催促自己冷静下来。

      我努力稳定住情绪,定睛审视眼前的人影,这才发现他并非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我见过他太多次,但实际上对他的相貌并不是那么清楚,因为人体在空中坠落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以至于我每次都看不清他的全貌,只能看清他那双墨色的瞳。

      但这一次,我看清了。

      这个男人很是年轻,长得温温斯斯的,虽然此刻冷冰冰的面无表情,但我觉得他只要笑起来,就一定会是那种标准的邻家大哥哥。

      他身穿一件整洁的白色衬衫,在黑夜里有些反光,所以他突然出现时才会白花花的,让我误以为是真的见鬼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好脾气的男人,他天天晚上跳楼折磨我。

      我就这样愣愣看了他几秒,也忘了从地上爬起来,双方沉默不语,一片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他脚下微微一动,我才琢磨过来不对劲,我不能放松警惕。

      立刻连滚带爬站起身,却见男人已经收回目光,转过身不再看我,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着天台的边缘走去。

      天台的边缘……

      我猛然想。

      这里可是十五楼啊。

      脑海里顿时警鸣大作,我悚然意识到他这是要从天台跳下去,也顾不得站稳身,立刻朝着他冲过去——

      “不管你是谁,你不能跳下去!”

      我抓住男人的手臂,企图把他拽回来,可是男人的步伐却似有千斤重,我不仅拽不住他,甚至跌跌撞撞地被他牵连着一同向前走。

      眼看就到天台的栅栏旁了,我无计可施。

      “算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我紧紧握住他的衣角,可男人就像是根本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一样,他翻身越过栅栏,半只脚踩在墙体的边缘。

      随后,他不做任何停留,当着我的面,让我眼睁睁地看他从十五楼跃了下去。

      “撕拉——”

      我半身已经随他探出栅栏,手里攥着他白衬衫的零碎布料。

      他不断向下坠落,于半空中与我对视,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下一秒,我突然感觉到肩膀处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强到直接把我整个人从栅栏上拽下来,紧接着身后传来陈凡又惊又怒的呵斥声,掩盖过男人坠地时的响声:“快下来!你疯了吗!?”

      随后又小声说:“你们动作轻一点,等他情绪稳定一些后给他打一针镇定。”

      “陈医生……”

      我瘫坐在地上,雪花落了一身,浸湿衣物,这时才觉得冷,彻骨的冷。

      我想把那片白衬衫的布料给陈凡看,可当我伸出手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里空空如也,那里还有什么布料,好像一切都只是我不切实际的妄想。

      “不是的,我刚刚遇到他了。”

      我急忙摇头道,却显得百口莫辩:“我没想跳下去,真的,是他要跳下去,我只是想去救他,我拽住他了……”

      我这样说着,只见陈凡和几名小护士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渐渐哑了声。

      对啊,我是唯一的目击者,他们看不到。

      陈凡走到我身边,轻拍我的肩膀,把我从地上搀扶起来,轻声安抚道:“这里太冷了,我先带你回去,你累了,今晚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记住了吗?”

      我无奈,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任何人,只得乖乖和陈凡回病房。

      可是在离开天台的前一秒,我的余光似乎又捕捉到了那个白花花的身影,我不由自主转过头,看到男人再次出现在天台上,毫不停留地向着栅栏走去。

      那一夜,我没有听陈医生的话,即便被打了一针镇定,竟也死撑着没有睡过去,坐在病床上透过窗户看他跳了一夜楼……

      “你的父母一直不敢让你出院,就是怕你会出现这样的奇思妙想。”

      陈凡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我说:“你知道那天晚上有多么惊险吗?我们一路跟着你来到天台,看你在天台上转了一圈后突然跌坐在地上,然后对着空气发愣,最后又突然站起身往栅栏那边跑,但凡我们反应慢一步……”

      “我就成了那个跳楼的人对吗?”

      陈凡哑声,片刻才道:“是,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同意你的建议。”

      “好吧。”

      我耸了耸肩靠坐在床上,在陈凡忌惮的目光中伸出手,示意陈医生把新开的药递给我:“我比任何人都想痊愈,您知道。”

      见我不会乱来后,陈凡松了口气,告诉我新药的作用,以及每天要吃的剂量,最后道:“不要瞎想,你会好起来的。”

      我敷衍地点点头,送走陈医生,等护士们给我送早餐。

      “不要瞎想。”

      我自顾自地轻声喃喃,手指摸索着药盒。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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