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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闹事 ...

  •   “……我发现了一件事。”江游盯着逸空,眼神犀利。

      “嗯?说来听听。”逸空似笑非笑,用力捏了把手下有些躁动的手。

      “自从遇到你,不妙的事情明显变多了。”

      “比如?”

      “比如——”江游的手一把拍上吧台,直指坐在逸空旁边扣着帽子,明显小学还没毕业的孩子,“把未成年带进酒吧。”

      “没办法呀,”逸空摊了摊手,“亲戚有事,只能把他暂时托付给我。”

      “就是说你这酒非喝不可么……”江游看着那个孩子,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算了,今天你们两个都只有果汁。”

      “无聊。”逸空表示反对。

      “你的那份加蛋黄酱,你看行么。”

      “……”青年似乎极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值得一试。”

      于是乎没过多久,逸空一边嘬着被汽水小气泡包围的蛋黄酱一边探头看正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江游。

      “在看什么?”

      “调酒师比赛。”江游随意应了声,笔下的线条有些杂乱。

      “这样。”逸空了然地耸耸肩,罕见地安静下来。

      江游吐了口气,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聚集在笔记本上,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手机上显示的日期,心底的焦躁在安静下来后愈发明显。

      “……失火原因是马戏团的帐篷使用了违规防水布,相关管理人员被除以三年有期徒刑。”

      不会的,不会这么巧。江游用力甩了甩头,将某个糟糕的设想甩出脑袋。

      但正如墨菲定律所言,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越有可能发生。这个糟糕的设想还是成了现实。

      眼前的光线被来者遮挡了大半,似乎也是在宣告着此人来者不善。撑在吧台上的手伤痕老茧层层叠叠,散发着一股子陈旧气味,怎样看都是一双饱经风霜的中年人的手,声音却意外的年轻:

      “午后之死。”

      江游没有抬头,握着搅拌杯的手微不可察地收紧,冰冷的温度让手心连带着整只手都麻痹起来。

      “这酒很烈,”少年淡淡的声音藏了丝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加了句,“还是换一个——”

      “别多嘴。”

      江游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多时一只香槟杯便推到了来人面前,深绿色的酒液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着,隐约有几串细小的气泡翻腾上来。

      那人拿起杯子,手指在杯壁上摩挲了下,似乎在试探酒的温度。失望般地哼了声,随即手腕一抬一翻,一杯酒便结结实实地倒在了江游的头顶。

      少年的头发片刻间湿了个彻底,酒液顺着发丝一路下滑,有些顺着脖颈流进了衣服,有些则砸碎在了吧台,苦艾酒特有的刺激气味蔓延开来。

      江游扣着吧台的手指节泛着白,闭上眼睛避开流下来的酒液,微微抬了抬嘴角:“这杯也是要付钱的哦。”

      “糊涂还没装够?”面前的人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和江游仅仅咫尺之遥,近乎耳语,“你毁了马戏团,毁了我们,如今倒是过得风光起来了,嗯?”

      “是你把自己送进去的,林安,”江游放过了吧台,缓缓放松发疼的指节,“我没毁了你。”

      “别想着撇清关系,江游,”林安磨了磨牙,手抓握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掐上对方的脖子,“师父师娘是因为什么死的你心里再清楚不过。”

      “这不是你玩忽职守的理由,”江游抬眼看着面前被三年牢狱大改了模样的旧识,努力压抑着逐渐翻腾起来的混沌回忆,“况且你之前已经报复过了。”

      “你胡说什么?”林安的神情有一瞬僵硬。

      “三年前的端午演出,你在我鞋子里藏了图钉,”少年的语速很慢,脚尖轻轻磕了磕地板,“我那天有一场杂技表演。”

      “你怎么能断定是我——”

      “我看到了,”江游顿了顿,瞟了一眼隔着两个座位慢悠悠晃着酒杯的逸空和他身边扣着帽子的小孩压低了声音,“这里只有我们,你不用装。”

      “哈,原来你知道,”林安笑出了声,又有点不可置信,“那你怎么会中招?”

      “让你报复。”江游盯着林安的眼睛,语气很轻,嘴角向上扯了扯。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坦荡啊江游!”林安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浑身发抖,随后脸色一变,一把拽住了江游的衣领,“既然这么能豁得出去,那你当初怎么就没死呢?”

      少年被向前拽了一大截,肚子撞上吧台发出一声闷响,湿漉漉的脸也彻底暴露在吧台灯下,包括那块被酒水浸成深褐色的创口贴。

      林安也注意到了,他冷哼了一声,另一只手摸了上去,恶劣地来回揉按,似乎在透过纱布描绘那不和谐的突起。

      “你甚至把它遮起来了……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虚伪。”

      恍惚间好像有椅子推开和奔跑的声音传出,但江游没有精力去理会,他的脑袋被嘈杂的音乐和恶毒的低语惹得嗡嗡作响,还要压抑着某种诡异的冲动。

      “一边说着让我报复一边去找自己的保护伞告状,可真是装可怜的一把好手。”林安嗤笑一声,将江游拽得更近了一些,贴在他耳朵边轻飘飘地开口:“要是你当真乖乖地死了,我也就不用费这么多心思,更不会坐牢。”

      “所以这都是你的错啊,江游。”

      “你说什么——”江游的耳朵被轻飘飘的吐息惹得一阵发麻,连带着脑袋也晕眩了一瞬,但很快一个猜想就如落雷般劈了下来,劈碎了关押着诡异冲动的锁。

      江游一把掐住揪着他衣领的手,颤抖的声音在重金属音乐里扭曲变形:“火是你故意放的??!”

      “豺娘养的东西!”江游力气不小,这一掐让林安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疼。他咒骂着,报复一般狠狠一甩,随即就要去掐男生的脖子。

      “呵呵。”一声嗤笑打断了林安的动作,他扭头瞪去,看到一名棕色短发的青年。那人支着头,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下敲着杯壁。昏暗的灯光下林安看不清这人的神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那视线冰冷还带了丝玩味,仿若在审视垂死挣扎的猎物。而他居然有种既视感,仿佛在很久以前他就被如此审视过。

      “你笑什么?!”那股视线让林安没来由的恐惧,又觉得拂了面子,只得用愤怒的语气来找补。

      而对方并未理会他,只是向他身侧移了移视线。

      那一甩让江游的后背撞上了酒架,酒瓶们不安地抖成一团,发出一片哐啷声响。尖锐的疼痛顺着脊髓一路向上,仿佛被点燃的引信,接二连三地引爆埋在大脑皮层的炸药,炸得江游眼冒金星。混乱间似乎有谁在他的耳边喃喃低语,那声音嘶哑带笑,似是诱哄: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这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超过了正播放至最高潮的摇滚乐,直直地扎着江游的太阳穴,惹得他一阵干呕。先前被关押的猛兽早已在落雷的帮助下挣脱束缚,不停撕扯着少年摇摇欲坠的理智。

      终于待视野重新清晰起来,江游的视线已然牢牢锁定在林安的咽喉。

      林安的注意力被逸空吸引了大半,没注意到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江游,更没意识到自己已然将脆弱的侧颈完全暴露了出来。

      江游的大脑一片混沌,那声音依旧在耳边喋喋不休: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好吵。

      江游按着突突作响的太阳穴,余光瞟到了操作台上的水果刀,那刀刚刚剖开一只柠檬,残存了汁水的刀刃在吧台灯下闪着光。

      就是它,杀了他。

      耳边的声音拔高了音调,兴奋的情绪一瞬间外露,搅得男生的意识更加涣散,好似一碗蛋花汤。

      吵死了。

      江游挣扎着靠近操作台,伸手去够那把水果刀。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哒,哒,哒。敲击玻璃的频率愈来愈快。

      咯哒。江游拿起了刀,刀尖隐隐指向林安的颈动脉。

      他们距离很近,江游能清晰地看见颈子上青色的血管,似乎还能听到丝血液流淌的声音。

      就是这样,刺下去,就是现在——

      少年握着刀把的手倏然收紧,下一秒就要刺向锁定已久的目标——

      “这位先生,请你出去。”宜芷语气平淡,手背隐隐爆出的青筋却暴露出他此时的怒意。

      江游执刀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按住,整个人也就势被拢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他的眼睛贴上了对方的颈窝,鼻尖绕上淡淡的洗衣液气味。

      熟悉的安全感驱散了耳语,也勉强拉回了江游的神志。他试图回忆刚刚自己做了什么,却很快被巨大的疲劳感打断。少年只来得及捕捉到几道熟悉的声音,意识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当林安再次睁开眼睛,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逸空诡异的微笑上。入目无边的黑暗让他心里发慌,他试着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牢牢绑住,只得像虫子一样在地上扭动。

      “有人吗!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林安开始大声呼喊,但回复他的只有一片死寂。愈发浓烈的不安让他愈发烦躁,开始拼命扭动身体,试图制造出更大的动静。

      幸运的是他的确碰到了某件东西并成功踢倒了它,那东西倒在地上时声音很杂乱,好像是某种大型的拼装积木。突如其来的声响在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林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但他随即捕捉到混杂在其中微弱的人声。一瞬间青年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不少,他睁大双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隐约捕捉到了一个平台,上面好像用什么东西连接了一个圆盘,那模糊的声音似乎就是从平台上传来的。在平台旁边还有一大片阴影,但林安实在没有办法分辨。

      “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林安再度询问,身子拼命探向平台的方向,试图得到回应。

      “哐啷。”“呜……咕哝……扑哧。”一阵挣动的声响自黑暗中传来,混合着模糊的呜咽。那呜咽声只来得及传出一半就断了,好似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割穿了喉咙。

      一瞬间林安只觉得浑身僵硬,酒吧里的那股视线再度出现,如钉子般将他钉在了原地。平台边的黑影动了动,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那圆盘一下子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的林安闭了闭眼,紧接着他看到的东西就让他惨烈地叫嚷起来:一个人被牢牢绑在了手术台上,喉咙处的血洞正随着他颤抖的吐息汩汩冒着鲜血,这就是方才他听到的声源。至于他刚才碰倒的则是已经散落一地的骨骼。一只洁白的头骨就躺在他的脸侧,空洞洞的眼眶安静地注视着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吵啊,你。”逸空不耐烦地挠挠耳朵,起身时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一声响。

      “你……是你……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林安惊恐地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青年,如同见了索命的厉鬼。

      “其实你的出现很有趣,我也挺喜欢你的,”逸空在林安面前蹲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是你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难不成,你是替江游报复我的?”林安一瞬间变得极其愤怒,“你根本——”

      “啧。”逸空不耐烦地啧了声,左手轻轻一划一挑,一截肉粉色的肉便落在地上。林安的声音也瞬间变成了扭曲的呜咽声。

      “我说了,你做的事情很有趣。”逸空无奈地摊了摊手,很宽容地对在地上挣扎的男人进行复述。

      “只不过……”逸空将林安翻了个身,柳叶刀轻轻抵上男人的指头,“你不该去掐他的脖子。”

      在林安惊恐的注视下,逸空短暂地回忆了一下在那个同样黑暗的房间里掐上江游脖子的感觉。

      少年的脖子很细,一只手就能掐住大半。皮肤又薄,薄到他可以轻松感受到上下颤动的喉结,甚至颈动脉窦的跳动。逸空可以很轻松的利用这些叛徒将它们主人的真正情绪掌握在股掌之中并迅速做出行为预判,而江游却又能在他感到无聊前跳出他的预判,着实有趣。

      如果可以,真想多掐一会儿。逸空愉悦地笑出声,手中的柳叶刀一转,刀刃径直穿透了林安的指尖。

      他笑眯眯地把林安从地上拽起,捂住他正发出惨叫的嘴巴,大发慈悲地让他直视自己,一字一顿。

      “这么有趣的事情,只有我能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安再也没有惨叫的力气,如同死狗一般倒在地上,十指血肉模糊,再也寻不到指纹。

      “真没用。”逸空拍了拍林安的脸,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向手术台,拎起他的胳膊冲着躺在上面已然没了生息的人挥了挥手。

      “和你的前辈说声再见,”逸空哧哧地笑了起来,“从今天起你要接替他的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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