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喜欢更喜欢》沉沉待黎

4、在一起

　　又到了周五，今天是答复江煦的最后期限，林南意点开微信对话界面，最后一条微信是昨天晚上他嘱咐自己早点休息，今天一整天他倒是没有任何动静。“说不定他今天有行程很忙。”她心想，能拖一天是一天。林南意大学期间有几个玩得还不错的同学，约着周五晚上出来交流近况，其实就是吃饭逛街唱K这几个固定节目，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吐槽吐槽各自的工作，交换交换老同学的情报，比如说哪个同学留校啦，哪个同学又出国啦等等，当然不可避免的，总会在吃饱喝足后聊到感情问题，工作大体是无趣的，同学老师什么的始终是别人的事情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只有各自的感情生活还亟待填补。二十几岁的女生，离情窦初开的早恋已越来越遥远，对可能会随时出现的未来伴侣满怀期待，男人偶尔会占据她们的话题中心。睡在林南意隔壁铺的同学陈晨如最近正跟公司里比她大两届的学长打得火热，另外一个同学盛兰兰则是在频密接触家里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其他同学刚好也都或多或少有些感情动向，陈晨如让大家给她分析学长送她回家这个举动到底算不算在追求她，盛兰兰拿着手机给大家念了念三个男生的条件，女孩们都佯装正经分析得头头是道，大家叽叽喳喳笑成一团，忽地不知是谁提了句，南意不说话是不是偷偷交了男朋友不告诉我们啊，在座其他同学也附和着“逼问”，林南意脑子里不自觉浮现江煦望向她的眼神，但也只能坚定地摇了摇头，表明自己现在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暧昧对象，并且说明了自己现在的公司都是已婚人士加以佐证，见林南意言之凿凿，大家也知道她一贯不怎么跟男同学深交，对她说的话没有抱怀疑态度，之后不一会儿话题就跳到讨论哪个服务员小哥哥比较帅上面了。
　　聚会结束，林南意打车回到家楼下已经十二点了，几个女生喝了点酒，她因为不习惯酒精也有了些醉意，拎着包慢慢踱步进小区，夜晚的凉风让树影婆娑了起来，这个小区里不全是租户，平常林南意下班回家时常能看见小孩追逐打闹，阿姨们跟着录音机里伴奏起舞的景象，当初林南意也就是看中这小区有烟火气，加上这间房子是她导师的亲戚闲置的房产，经导师搭桥给她开出低于市场价的租金，她才顺利租了下来。林南意穿过小区搭电梯上楼，门开以后走出去，一边低头掏包里的钥匙，脚步边朝自家门口方向走着，忽然有一双黑色运动鞋映入眼帘，她心里一惊猛地抬头，一身黑衣的江煦倚在门口，脸上看不出情绪，眼神随着她走近慢慢柔和了些“你回来得真晚。”他盯着她的脸说。也许是酒精发挥了些作用，林南意心里闪过片刻的心虚，理直气壮地冲站在自己家门口的男人发问：“你怎么在这？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她边说边往墙边靠了靠，试图稳住漂浮的注意力。注意到她脸色微红，又闻到她身上的酒味，江煦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先开门让我进去坐会儿，我站着等了你两个小时。”林南意有些意外，被楼道里的一阵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又看江煦身上就穿了件短袖T，想了想，还是把手伸进包里掏钥匙，门开了，林南意换鞋开灯挂钥匙，江煦紧随其后进来并随手关上了门。林南意不是个爱收拾的人，她喜欢看到她的东西在这个只属于她的空间里随意安置着，不用担心被人刻意移位、摆放，所以沙发上堆着刚洗好的衣服，早上试了后发现不合适的外套，餐桌上摆着杯子、勺子、耳机线、充电器等等。自己一个人住不觉得，江煦进来后显得空间特别拥挤，她意识到周围的凌乱，有些不好意思，碎步跑到客厅，把沙发上的衣物枕头都摞到一头，一边尴尬地招呼江煦：“坐，坐，随便坐。”江煦好像没太在意，径直走向沙发，在林南意示意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主人翁林南意问他要喝点什么，他表示随便，有什么喝什么，林南意便趿拉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向冰箱，打开冰箱迅速扫视，发现自己的冰箱真的很空，只好从厨房门边上的箱子里拿了瓶矿泉水过来放在江煦面前的茶几上。江煦见状拧开喝了两口，再拧紧放回去，林南意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坐在与江煦不远不近的距离，视线跟随着矿泉水瓶，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江煦喝完水，将身体往后靠在沙发靠垫上，扭头看林南意，“上周的今天我们在一起吃饭。”“嗯。”林南意无可辩驳。“我们说好了今天你要告诉我你的答案。”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关于跟我在一起的事情。”没有开场白，江煦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要让她插科打诨的意思，他要一个明确的答案，这是不是表示如果自己说不就代表这件事情就彻底结束了呢，就像没发生一样，江煦就会从自己的生活里面消失得无影无踪，林南意不由自主地想着，觉得有些遗憾，有些难过。林南意回想自己的小时候，从来没有人问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喜欢会被当成一种麻烦，想要会被当成自私，所以到上大学以后，她发现身边的同学都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有自己热衷的乐队等等，而自己，跟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吃什么都行，做什么都好，好像没什么爱好，也没主动追求过什么，混在人群中按部就班。——平淡无味，这是她对自己的注解。
　　林南意望向江煦的眼睛，有些失神。江煦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眼神里没有往日的躲闪，却流露出一些小心翼翼的失落和哀伤，他对林南意的了解事实上很有限，除了她的名字、住址、工作单位以外，家庭情况、教育经历、兴趣爱好一概不知，纯粹是凭着本能接近她。江煦虽然不知道林南意眼神中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心头一软，靠近握住了她的手，手掌传来的温热让林南意脑袋更晕乎了，接着江煦再靠近了些，把她揽向自己，林南意的头埋在江煦怀里，江煦的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问：“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林南意埋着头，没有吭声，江煦再把她抱紧了些，静谧的夜晚一点声响都没有，两人相拥听着彼此的呼吸，过了许久，就在江煦以为怀里的人已经睡着的时候，林南意用极小却很清晰的声音说了句：“好”，江煦听见后松了口气，嘴角笑了笑，手臂用了点力气让两人之间的身体和气息更近了些。
　　他们的人生轨迹原本毫无交集，各自背负着过去踽踽独行到这里，却不妨碍他们如今正在拥有在一起的第一秒、第一分钟、第一个凌晨……此刻的两人没有功夫去想什么以后，对后来发生在这段恋情里的暴露、占有、拉扯、伤害都尚且毫不知情，江煦对自己听到的答案和怀里的人只觉得一阵满足，林南意则任由自己的理智不受控制，浮出云端，如果江煦是老天爷打盹时不小心在她的生活里投掷的意外，她现在只希望鼻间的气味、耳后的温热能够留存得更久一些，这场如梦般的意外事件能“避人耳目”，再不知不觉一些，偷偷运行到她准备好醒来的时间。
　　时至九月中旬，昼夜温差有了初秋的样子，路上行人的穿着也进入“乱序”状态，有人恨不得把棉袄穿上提前过冬，有人却还身着短袖短裤留恋夏末，比起人类对温度的敏感，大城市街道两旁的树木依然层层叠叠地绿着，它们不做准备功夫，只会在某一个无人注意的时刻，对着人们展现象征着季节变换的一树金黄。林南意本不怎么喜欢秋天，忽如其来的凉意和落叶会唤醒她的感伤，清晨推开门后的冷空气会直冲她的鼻腔，会害得她狠狠打几个喷嚏，每当遇到这种时刻，她总是吸着鼻子愤愤地不快。可现在的林南意没有心思顾虑这些，江煦身上的味道依旧清晰可闻，让她觉得连不期而至的凉意都在温柔地裹着自己，她坐在办公桌前，忍不住笑了笑。
　　那天晚上两人决定在一起后，一开始只是静静抱着，渐渐地，醉意夹杂着困意来袭，林南意居然就这么靠在江煦怀里睡着了，只觉睡梦中有人将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又盖上了被子，半梦半醒间，林南意听见江煦在她耳边说自己去工作，又接着嘱咐了几句什么别的，她翻了翻身抱着棉被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等到完全清醒，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林南意揉了揉眉间，想起江煦，环顾了下四周，心里估计着他大概已经离开了。她便从床上下来光着脚打开房门走向客厅，一切如常，她拿起被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微信有几条订阅号通知和群消息，还有一条是江煦的，“我这两天有工作，忙完就回来。”林南意看了几分钟，在对话框中输入“好的”，又觉这样的对话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宠物，心里有些气自己，索性不想回，放下手机去厕所洗漱，又慢悠悠到厨房烧水，一口一口喝着，过了许久，林南意拿起手机回了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