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逢春至》夜曲仙逻

2、医院

　　高考将至，她并没有听到过夏析树分手的消息。

　　看来这次暗恋是真的要结束了……

　　安以白坐在角落里看着夏析树在篮球场上打球。

　　他与球员们打球的动作迅捷又利落，一道道身影在阳光下疾驰、碰撞、跳跃。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砰砰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犹如狂野的交响乐。

　　额前被沁湿的碎发被他随手撩到一边。给印象中温柔沉稳的夏析树增添了些许属于少年的张扬活力。

　　她看了好久终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先结束的人在休息台喊他：“夏析树，有人给你留的水。”

　　夏析树一脸疑惑的走过去，那人将水递了过来。

　　是瓶淡盐水饮料，瓶子上还贴了张标签：高考加油，树。

　　“哟，看来还是个胆小的暗恋者。”樊让在旁边调侃他。

　　夏析树抬了下肩膀，将樊让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甩了下来。拿着饮料径直离开了球场。

　　被落在背后的樊让有些意外：怎么这次把水收了呢？

　　以往有女生往夏析树手里塞水他都没喝，最后都到了樊让手里。

　　难道这次是因为收水方式有点独特？

　　*

　　回到家后，安以白在客厅扫视了一圈，没人在家。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四个小时过去了，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以往这个时候莫良斐早就在家了。

　　但家里还是没有任何人回来的声响，她有些慌乱。

　　安以白给莫良斐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未接通。

　　她更慌了，关陶也没回来，难道是在一起？

　　但她并不想跟跟关陶打电话，她又等了半个小时。

　　还是没人回来。

　　她点开通讯录犹豫了一会拨通关帛锡的电话。

　　安以白忐忑的听着电话铃的声响，好在没过多久接通了。

　　“喂？帛锡……哥，这么晚了家里就我一个，你知道妈妈在哪吗？”

　　那边传来一声平静的男音：“医院。”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安以白着急忙慌的问。

　　“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关帛锡迟疑了一会：“你明天还得上课，要不别来了吧。”

　　安以白捏紧电话：“哥，你告诉我吧，妈妈在哪家医院。 ”

　　关帛锡叹了口气：“恩庚医院。”

　　挂完电话，安以白立马从家出来。

　　这个时间只能打车去了。她住的地方有些绕不太好进车，于是她便跑出街区。

　　路上已经没了喧闹，只剩下寂静跟不可琢磨的黑夜。

　　她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站在路边等车过来。

　　可偏偏这会儿打车的人有点多，她前面还排着两位，可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等了。

　　樊让有些倦意的盯着窗外，突然看到前面有个穿着浅色衣服的娇小身影。

　　他突然精神了，直起头盯着那个身影说：“大晚上的还有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

　　经过她身边时樊让让司机停了车。

　　面前的车窗缓缓降下，使安以白的警觉感不断上升，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樊让向她招手：“嗨，大晚上的在外面多危险啊，你要去哪我送你？”

　　安以白感觉这人有点不怀好意。

　　她又后退了两步：“不，不用了。”

　　樊让看看小姑娘的面孔有些熟悉，好像在学校里见过。

　　于是樊让自报家门的说：“我又不是坏人，我是谷英高中的，叫樊让。”

　　安以白害怕的眨巴眨巴眼睛，仰着头说：“我管你是谁！”

　　樊让也没生气：“你如果有急事我可以送送你，你可以拍下车牌号，拨个110，一有危险就打通。”

　　安以白看了眼手机又仔细想了想，这好像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那就谢谢樊学长了。”

　　“不客气，你去哪啊？”

　　“恩庚医院。”

　　“嚯，这么巧，我们也是。”

　　我们？

　　安以白略带疑惑的打开后车门，一张熟悉的面孔展现在眼前。

　　那人穿着灰色的外套跟运动裤，里面是白色的字母白体恤，胳膊抱在胸前头偏在窗户上昏昏欲睡。

　　安以白强装镇定的坐了进去，关上车门后不断的往车门那边挪，连头都扭到窗户那边。

　　车内一片安静，只听得见车内空调吹风的声音。

　　空调温度开的有些低了，出门着急，安以白连外套都没拿，她现在冷的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但耳朵却红的出奇。

　　她不敢转过头去看夏析树，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车窗上映下了夏析树的侧脸，她盯得有些沉醉。

　　安以白抚着自己胸口，她的心跳好快啊，而且她现在离夏析树真的好近啊，连一米的距离都不到。

　　她想伸手触碰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却被樊让突然的说话声吓得立马缩了回去。

　　樊让问：“哎，同学，你刚刚喊我学长你也是谷英高中的吧？”

　　安以白点点头，许是怕吵的旁边的人睡觉，语气很轻很柔：“嗯，我是高一的。”

　　樊让：“你去医院干嘛，你家人生病了？”

　　安以白：“嗯。”

　　樊让：“那这么晚了，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路边等车？”

　　安以白沉默着没回答，这个问题问的属实有些突兀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旁昏睡的人突然开口：“樊让，等会到医院你挂个神经科。”

　　安以白转头去看声音的主人，他仍是闭着眼睛，姿势也没变。

　　她不敢一直盯着，只看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开。

　　樊让：“哈？”

　　樊让反应过来有些恼火的：说“夏析树你有没有良心？我大半夜来陪你去医院你还骂我神经病？”

　　安以白被樊让的话惹的有些想笑。

　　他还挺会理解的。

　　安以白又偷偷的看向夏析树，嘴角挂起笑。

　　夏析树刚刚是在替自己解围吗？

　　安以白心里有些高兴，于是跟樊让解释：“我在这里唯一的家人住院了，没人可以来接我。”

　　樊让有些后悔自己刚刚问的话：“对不起啊，我不应该问的。”

　　“没关系，你们送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樊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没事，如果在医院需要帮忙的话跟我们联系。毕竟我们还是校友。”

　　安以白回他：“好，谢谢。”

　　之后，车内再度陷入安静。

　　安以白没敢再看夏析树一眼，只是偷偷的盯着车窗上的倒影。

　　到医院后安以白加了樊让的联系方式，道完谢便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夏析树看着安以白跑远的背影，收回视线：“走吧，樊学长。”

　　樊让被他这声学长叫的猝不及防，精神科应该得给他挂吧？

　　*

　　刚进了医院她像百米冲刺似的找关帛锡发给她的病房号。

　　安以白在病房门口停顿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才敲了门进去。

　　莫良斐在床上躺着唇上没了昔日的红艳，脸色也有些苍白。

　　她手上还打挂着点滴。

　　关陶握着莫良斐的手候在床边，而关帛锡在一旁的椅子上躺着。

　　听到动静两人都醒了过来，关陶看了她一眼又去看关帛锡，语气里有些不满：“你让她来的？”

　　“那是昼昼的亲妈。”

　　安以白现在没心思再跟他争执：“我妈她怎么样了？”

　　关陶没吭声。

　　关帛锡说：“中暑引发的心脏病突发。”

　　“怎么会突然中暑呢？”安以白皱了皱眉。

　　这件事关帛锡也不清楚原因，但还是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现在人已经没事了。”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安以白也留在了医院。

　　她躺在沙发上还没睡着。

　　黑暗中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小白，你应该还没睡着吧。”

　　安以白许久才应声：“嗯。”

　　一分钟后，寂静无人的走廊里只有她跟关陶两个人的身影。

　　关陶板着脸，没有任何表情的问她：“知道这次你妈妈为什么会中暑吗？”

　　安以白没吭声就静静的低着头，她有些害怕的不敢去看关陶。

　　关陶也不在意安以白是否回话，继续自顾自的说：“她今天下午去接你了。”

　　他嗤笑一声：“你人没接到倒把自己送医院去了。”

　　安以白抿着唇，依旧没有吭声。

　　关陶语气很冷静，但安以白莫名的感觉害怕：“我今天就不应该同意她去的。”

　　关陶看着面前低着头一脸自责的小姑娘，轻哼了一声：“小白啊小白，你若真的为你妈妈着想，就懂事点别让她老操心你了。”

　　安以白攥紧拳头，抬起头跟关陶对视上，不服气的质问道：“关先生，她是我妈妈在我身上花点心思怎么了？”

　　关陶：“小白，如果没有你，我跟你妈妈的感情只会越来越好，她也不会有今天的意外。”

　　他看着小姑娘握紧的拳头反问她，嘴角弯了弯：“不是吗？”

　　安以白垂下眼：“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少让妈妈操心的。”

　　关陶笑了：“我就知道小白是聪明的孩子。”

　　关陶说完后就留下安以白一个人站在了安静孤独的走廊。

　　安以白自己坐到了病房门口的长椅上。

　　她有些失意，嘴里嘟囔着：“小白啊小白，为了妈妈就安安静静的待在她身边做条乖狗狗吧。”

　　所有亲近的人都喊她昼昼，只有他喊她小白。

　　这对关陶来说并不是亲昵只是把她当成莫良斐带在身边的累赘，一条狗罢了。

　　莫良斐大学时养过一条狗叫小白，安以白知道，关陶也知道。

　　刚开始安以白觉得没什么，可后来才注意到，关陶每次有莫良斐不在场时他才这么喊她。

　　*

　　夏日夜晚的风是带着些许凉意的，同时也是温柔的。

　　它轻轻的亲吻着安以白的脸颊跟脖颈，这才让安以白的心情没那么压抑。

　　她坐在医院门前的阶梯上仰着头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还没唱两句安以白察觉到有脚步声越走越近，于是终止了唱歌的声音。

　　少年走到她身边后在她旁边坐下：“你家人怎么样了？”

　　安以白听出来了是夏析树的声音，她有些意外。

　　夏析树居然还没离开医院。

　　安以白回他：“已经没事了。”

　　他听出来安以白的声音有些疲惫。

　　夏析树：“嗯。”

　　医院前门打过来些微弱的光，安以白偏过视线去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夏析树。

　　安以白想，夜晚的一切都是带着神秘的，包括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的夏析树。

　　她不知道夏析树为什么会跟她一起坐在这里。

　　但只有一件事安以白很清楚，那就是自己此刻异于往常的心跳

　　心跳的越来越快，安以白觉得再待一会她可能就要露馅了：“咱，咱俩又不认识，一直坐我旁边干嘛，你不去睡觉？”

　　夏析树语气淡淡的：“你不认识我？”

　　安以白故作淡定的说：“我应该认识你吗？”

　　夏析树：“算了，不认识也好。”

　　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呢，只是我此刻的样子也太差劲了。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出丑而已。

　　安以白站起来，将后边留给夏析树没敢跟他正面对视：“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夏析树有些急促的说了句：“晚安。”

　　安以白说完便小跑开，但没跑几步又扭过头说：“你也是。还有你手上的烫伤挺严重的，一定要好好涂药，留疤了可就不好看了。”

　　夏析树再次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回想起几小时前她在车窗上抚摸自己影子时的情形。

　　夏析树心里有些烦躁，明明他在车里穿着外套手上的伤也藏的隐晦，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注意到的。

　　而且夏析树能感觉到小姑娘在面对自己时总是有些紧张与不自然。

　　夏析树望着早已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白昼，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像我每次都只能看见你逃跑的身影。”

　　他又一个人在那里盯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看了好久。

　　*

　　医院一事后，她与夏析树便没再见过。高考已经结束了，但她还没有放假。

　　也不知道夏析树考的怎么样。

　　今天是星期天，她也快期末考试了，这会儿在房间复习。

　　房间内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纸张翻页跟纸与笔尖触碰时发出的声音。

　　直到几声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安静：“昼昼，妈妈进来了？”

　　“好。”

　　莫良斐端着个果盘进来：“昼昼在复习功课呀。”

　　她将果盘放到旁边，自己坐在了床边：“休息会儿，吃点水果。”

　　安以白停下笔朝莫良斐笑了笑：“谢谢，妈妈。”

　　莫良斐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傻孩子跟妈妈有什么好谢的。”

　　安以白突然回想起上次在医院时的事，她此刻盯着莫良斐心里有些闷闷的。

　　在安以白记忆里莫良斐一直是一个慈祥温柔的母亲，从来没有责备过她一句，给她的永远只有鼓励与爱。

　　直到关陶的出现，那个讨厌的继父自私到就连莫良斐对她的爱也要夺走。

　　倘若莫良斐对她不管不问，她倒可以听了关陶的话离莫良斐远点，图个清静。

　　可一看到莫良斐那张温润慈祥的脸，她便一点都不想放手。

　　她离不开啊，她真的离不开。

　　安以白突然好想哭：“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莫良斐愣神，随后又面带微笑的说：“傻孩子，妈妈对你好还需要理由吗？”

　　安以白努力的控制着情绪耳边听着莫良斐的声音：“暑假你关叔叔打算带我出去旅游，我想问问你去吗？”

　　安以白失声了很久才挤出一抹笑说：“你跟关叔叔去吧，我想外公了。我暑假想去外公家里。”

　　莫良斐看着安以白，看出了女儿的抗拒：“也好。是妈妈考虑不周了，你跟我们去确实有些不自在。”

　　安以白知道莫良斐失落了，安慰她道：“妈妈，你就跟关叔叔在外面好好玩，你高兴我就高兴。”

　　莫良斐突然红了眼眶：“我家昼昼长大了！”

　　安以白走过去擦掉她的眼泪：“别哭，妈妈是仙女，可不能随便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