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临时出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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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温烘烤地面蒸腾起水汽，无人机甩开热流升向高空，滞留在线条流畅的钢铁巨堡，玻璃幕墙熠熠生辉，好像日暮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奉天承运，刘总召曰——”江月被某人中气十足的悠扬声音吵醒，迷迷蒙蒙地从桌上直起身来，有些不耐。
“下报江月，机敏专业，此前在本报社各项工作中表现良好，予以表彰。现特派其为下黎中学摄影课程进行探访，三日为限，望其能继续保持状态，将此教育部牵头的特色课程传扬天下。”
“钦此——”宣旨小太监垫了垫脚，脖子上的银色项链和胸口的扣子撞出叮铃的声音。他翘起嘴往前走了两步，两手抓着张白纸恭敬地放下。
在江月要接过的时候又随意地迅速松开了手。
那张纸飘飘扬扬，差点滑在地上。
江月白了他一眼，从腿上捏起发派单，手腕贴着桌沿，歪着脖子看了起来。
她眉目冷凝，睫毛密长，不说话的时候很有气势。虽说漂亮的人天生就有让人想亲近的能力，但那也看长相类型的，江月显然就不是第一印象好接近的那种。
不过刘渊和她很熟，所以不管。
“给你今明两天放假呢，”小太监刘渊拉过江月隔壁办公桌的椅子坐了过来，手搭在江月桌上撑着太阳穴，想到什么又笑起来，“噢，还说让你趁这几天听两节课写篇宣传稿。”
“哦。”
江月松开手指任纸落在桌上，她转过头，看到近在咫尺的刘渊的脸顺便扫量了眼。她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莫名其妙问了句，“你今天怎么没化那银色眼影？”
这话完美触到了刘渊的逆鳞，他手一推腿一伸就站了起来转身往自己办公桌走，临行前还“呸”了一声。江月忍俊不禁。
可怜的椅子歪歪扭扭往外滑，撞到绿色隔断墙又慢慢悠悠地滚回来了点。
那银色眼影由来已久，她最开始只觉得奇怪，后来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点小八卦，反正不是刘渊自愿的，里面似乎发生了点不为人知的事情……
天知道她最爱看这种桥段，虽然还不太清楚故事脉络。
不过她不是故意调侃的。刚睡醒很懵，他又坐得那么近，那眼影在她脑子里印象深刻，事赶事到这了她就问出来了——不过他反应真的很……
江月意味深长地弯起眼睛，带着笑音问：“诶，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吗？”
刘渊只留下一个倔强的后脑勺，不回话。
行吧。
江月扭头起身，把被刘渊撒气的椅子拉回原位，又拿出手机坐回了自己椅子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微信群消息99+，刘光泉都给她发了六条消息呢。
作为一名敬业的小小打工人，老板的事怠慢不得，她先点进刘光泉的消息。
【刘光泉：看群了吧？】
【刘光泉：五天内做好初采交上来，之后分阶段继续做两次追踪报道，具体的时间你自己和小曹讨论好，噢，还要和许老师商量。此外还有一篇课程的具体介绍你顺便写了。器材我已经叫人给你们送到下黎中学的宿舍了，钥匙你找罗主任要。】
刘光泉推了仨名片和一份文件给江月。
文件就是个概述，介绍了这门教育部特批的即将试点开设的摄影课，没什么重点。
仨名片应该是小曹，许老师和罗主任三个人的。
江月觉得刘光泉还挺贴心。
第一个头像是个水彩画的男生，很文艺的样子。昵称非常直接，应该是他本名？叫曹顾东。她点进去，发现自己已经加过他了，昵称真的是本名。
江月给他的备注是——下黎摄影-曹顾东，这肯定就是刘光泉说的那个小曹了吧。
不过她完全对不上脸。
江月退出去，点开第二个。
那个许老师？摄影课程的“名师”。
头像是一个很简约很随意的简笔画……一根草，最简单的那种幼稚园老师教小孩的三个尖尖，是用黑色马克笔画的草。画周围还有点脏，灯光也昏黄。
昵称——也是一棵草，四叶草。后面标着“xu”。
江月点开名片，地区是西春。她点击“添加到通讯录”给这个貌似非常宠爱自己小孩的名师提交好友申请报上家门后返回到聊天框。
这第三个依稀是个热爱风景的中年人，头像是一朵荷花。
不过之所以说“依稀”，是因为这荷花其实有点非常规了。花瓣红得像能滴出血、底下是黑色池水，浓稠得像会往屏幕外洇出来。花蕊是泛着荧光的蓝，花瓣层层叠叠数不清。
按照江月的审美来看，这头像就一个字——丑。
又丑又怪还刺眼。
但细看……颜色对比太过强烈又鲜艳的图像会给人不适感，江月无法细看，添加完毕即刻退出。
【江月：收到。】
想了想她又加了句：【周一开始努力工作ing】
虽然这事打乱了她策划下个月选题的步伐……思及此江月有点火躁，她点开文档看了眼工作计划表，策划方案断在了科技馆展览邀请名单这里。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轻敲在键盘上，发出细微响声。
至于她一个报社记者干嘛要策划科技馆的展览……
呵呵。
还不是为了写稿，以及满满的人情世故。
刘光泉从前几年开始就在搞改革，采编与经营两分开，采编部门和经营单位各自分设，各负其责。单一的报纸广告业务拓展创新到人物杂志拍摄出版，宣传片、短视频拍摄制作，又研究开发新闻网站、微博、微信公众号、手机客户端等媒体平台……反正正努力与时代接轨中，效果还不错，app好歹他们去调查的时候基本上中老年人都有装，年轻人也有一丢丢。
经营部最近还接了科技馆展览代策划业务。
江月觉得这活大概是二老板是穷疯了出卖色相得来的，开玩笑，下黎这么大，没营销公司广告公司了吗……不过能找到她们报社确实很有眼光了。
她非常认可楼下人的工作能力。
认为完全，完完全全可以独当一面大放异彩的。
所以这方案策划怎么就起承转合她了呢？
对此该项目负责人尤乐乐回答——
“因为我刚好遇见你。”
是的。
虽说这事是22楼经营部负责，但正好她是科教文卫组的，正好月底是时候要准备下个月选题，她又正好听到展览的风声，正好负责人尤乐乐和她很熟，于是敲定选题之后，由于正好她目前工作任务已清空，那货色就花言巧语地让她跟着一起策划。
找工作不能和好朋友一起啊。
完全大冤种。
江月叹了口气，视线回归到手机上打开了群消息。
一水的——【“感谢江月同志大发慈悲救众民于水火！{玫瑰}{玫瑰}”】，翻不到头。
什么意思？
江月眉头微皱，点了下消息页面提示243条新消息那箭头，消息页面回到她未读的那一条。
好家伙，原来是刘总新闻部特别团建项目。
又轮到她了。
因为刘光泉削尖了脑袋四处攀关系搞开发要焕发他们小企业的活力，所以他们报社每个月时不时就要来几个义务劳动……可以说是部门团建。
别人团建单位一起一个晚上吃顿饭，他们就是单位派几个人出差去当牛马，长短还不一定。运气好的在本地，时间又短，一个下午完成；运气差点的又要坐飞机坐轮船甚至坐拖拉机，如果到了犄角旮旯，这环境……风沙肆虐还是风雪满城亦或是山艰路阻……都不好说，能不能身心健全地回来都不一定，有的难度还大，时间线直接拉满。
所以他们报社最近在招人，因为入不敷出……是的，记者入不敷出。
至于出差人选……看他心情。
要么抽签要么直接爆地雷。
刘光泉这种时候就特别爱装神弄鬼，神神颠颠的。
这次依旧。
【刘光泉：@所有人新任务来了，下黎中学需要一个记者，谁愿意？】
无人应答。
【刘光泉：工作时间内包吃包住有工资噢！教文组的朋友们】
好，这次是直接点人。江月摇头替刚刚午睡的自己默哀。
【刘光泉：今明两天都放假！这福利你们都不要？】
他就像那热情的推销人员，但还是没人理他，好像之后那几百条消息不是活人发的。
不过这话说的……不去就没工资拿一样。
江月翻了个白眼。
刘光泉好像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以及这样问话非常没效率。
他发了俩文件，然后突兀地问——【刘光泉：我们@yueyue悦呀呢？你去？】
我最近有得罪他吗？
江月猜测：难道因为我是本地人？应该不是，那刘晓悦也是。那……就是因为我工作经验更丰富？
上司的心谁能猜透啊……江月放弃。
她点开第一份文件，第一页跟刘光泉私发自己那份一模一样；又点开第二个，发现是课程的具体安排日程表，她把文件都转发到自己微信聊天记录里，然后继续看聊天记录。
依然没人吭声。
【刘光泉：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江月哼笑：独断专权。
【刘光泉：321】
自说自话。
【刘光泉：江记者果然勇于争先，是我们部门最专业的人！恭喜你接下这份任务，好好完成。】
死赖泼皮。
然后就是那一水的【“感谢江月同志大发慈悲救众民于水火！{玫瑰}{玫瑰}”】，由诈尸的刘渊开始，新闻部众人揭竿而起，全部活化，掌声雷动。
……
一群乌合之众！新闻记者怎么可以这样！
江月看笑了，摇摇头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总觉得得做点准备来着。
面对突如其来的有着明确截止时限的处在不熟悉地点的工作，她总是格外有焦虑感。
上午她已经把这月的稿子彻底完成了，只待总编辑一声令下她就发给她。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突发事件，本来她打算下午呆这待机，顺便把策划的事整理一部分，这专题交给她之后出突发新闻应该是暂时用不到她了。
所以她打算回家弄方案。
晚上有时间的话去下黎中学看看，见见那个许老师先谈谈。
江月背上她的白色挎包，关了电脑，拿起手机出门了。
“这就走了？”
来自远古的呼唤，熟悉的欠揍嗓音，江月看过去，是窗边被阳光埋死的刘渊。
看着都热。
“昂，我放假咯。”
江月抖了抖肩膀，“拜~”
收回眼神时江月与看向她的其他同事对上视线，笑着与他们都打了招呼，“我先走了，你们忙啊，有事叫……”
江月眼睛转了转，朝窗边扬了扬下巴，“叫刘渊干。”
“他可有时间了。”
有人回：“行。”
旁边的女同事“哈哈”笑了两声。
更多的人只是弯起嘴角回应，眼睛还盯着电脑码字中。
他们新闻部分了很多组别：科教文卫、城建公交、体娱……但所有人都处在同一空间内。每两个组安一扇推拉玻璃门连通走廊，每个组之间用隔断墙隔开，而门就在隔断墙正对着的那面墙上。
墙与门之间有个两米的过道、从他们组能直接走到尽头军事新闻那边，联通不断。用刘光泉的话说：新闻嘛、就是要互通有无，这样谁找谁都方便。
江月走到门边，正好看到隔壁组的人领着器材要出门，她帮忙开了门，侧过身说“你走这边吧。”她准备等他出去之后自己再走。
那人愣了一下，对她点头：“……谢谢。”
江月弯起嘴角笑了下。
等那人出了门，她跟着出去，回身时手接着门板尽量让它安稳地回到原位。
对面是美术部、摄影部、印刷部、机房等等等等，都是单独一间的独立空间，不过装修都差不多。
白洞石墙面，黑色地板，顶天立地玻璃门……还有亮的晃眼的走廊灯。
江月眯了眯眼，往左去电梯厅。
走了几步就被右边拉开门走出来的爆炸头吓了一跳，她连连后退才，抬头看过去。
内心只有俩字——好白。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临时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