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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阿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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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樊霖带着身上仅有的银钱,从泉城一路辗转来了齐乡。齐乡最为出名的是响铃草,用响铃草干花缝制的枕褥助眠功效奇佳。可是大多数人却并不知晓,齐乡的粮草是全中原最低价——无需任何费用。
齐乡地域小,即使有响铃草的名声,落后的屋舍道路也使得鲜少有外人来此。无需马车出行,这里的日子也缓慢,居住的也大都为老人妇女与孩童。
出于气候环境,土壤质量,这一带田间地头的粮草长势疯狂。然而人们并不识得,也就统归杂草,都用去喂牛羊。
这些粮草被不知情的人们处理掉,毫不爱惜。这是魏樊霖在父亲的笔记中偶然看到的,尚且年幼的他心里便有了想法。
今时虽是迫不得已,但也算满足了一点好奇心。魏樊霖挨家挨户地以低价收着那些“杂草”,顶着齐乡众人异样的眼光,把这些草又费力地运出山去。
如此循环,未及半年,也算有了积蓄。魏樊霖却在这时放弃了倒卖粮草,做起行商。
这或许才是本意。
转到济水湖,他在湖边看到一位正在浣衣的妇女。本是寻常之见,方欲离开,谁知那妇女抱着木桶转身和自己对上视线,露出来一个干净的笑。
“您是生面孔啊,第一次来济水吧?”
魏樊霖也被感染着笑了:“是啊,我是行商,初来乍到。”
那妇女毫不在乎魏樊霖商人的身份,而是显得有些惊羡。“可是您看起来年纪这么小,行商啊……想必您的见识定是不薄。”
妇女自顾自地聊起自己艺伎的身份,那个允诺婚娶,赎回己身的曾经的心上人,以及只有六岁的孩子。
魏樊霖听出来妇女的悲哀,但转瞬即逝。妇女抚摸着手中的羊脂玉佩,一阵和风掠过似的声音宛转悠扬。
“啊,和您说多了,但我也,总觉着您是个纯粹的孩子。这玉佩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传女不传男……很奇怪吧?兴许往后,您还能看见它呢?我是说,或许我会离开,和您又相逢也未定……”
魏樊霖再也没见识过另一位那样直白温柔的女性。仅此一面,十年过去却仍有着还算清晰的印象。
符笙哭了。
不算上和将军的初见,府上四年来,这是第一次哭。
魏樊霖也早在讲述前就悟明,静静地看着符笙哭。
门外驻足许久的魏铭霄也走了进来,抱起了符笙,恍惚回到当年雨巷。
魏铭霄想着自己的母亲。
大夫人从小作为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见识广阔。
但她也会反抗家里人的婚约,一意孤行要嫁给魏昭平。
符瑾不是魏大夫人。
她不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妇女。
她并不懦弱,那不叫懦弱。
她是一名真诚且包容的女性。
她对一切心怀感恩。
所以符笙从未恨过父亲。
小孩儿甚至不理解讨厌为何物。
而这样的包容,也是坚强的一部分。
所以才有他第一眼看到的符笙。
魏铭霄想,错了。他犯了个错。他不该只凭借那一眼就对符笙下定论的。他不该把自己的愧疚发泄在符笙身上。
虽然此前就已经意识到,但是如今认知清晰了不少。
魏铭霄看向弟弟。
魏樊霖垂着眼眸。
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天起,魏樊霖再也没沉着脸过。
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欺骗自己。
而父亲虽是因为这种早熟才看重自己,但也常说:
“子乐,多笑笑。”
魏樊霖其实早就放下了。魏清仪离开那天就放下了。
大家对于父亲的死,清晰地无可奈何。
连哥哥这么多年也撑过来了,只是他依然看不懂哥哥的想法罢了。
不过,他已经养成习惯。
习惯多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