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大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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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岳一锤定音，旁边看热闹的人还不死心，吴青山冲着方桥挤眉弄眼，“兄弟，不，该叫你弟妹……”
“滚！”梁有才像是老母鸡一样，把这些人赶走，对着吴青山这个厚脸皮，“你这回又喝酒耽误了正事，还有心思说这些？”
自己有错在先，吴青山不敢再冒头，看了梁岳一眼，“我回去认罚。”
说完就跑了。
山里没有路，走起来不快，吴青山像是鱼儿一样，游来游去，很快就没了影子。
梁家兄弟几个一直围着梁岳，梁二顺问他们跟胡人打仗的事，梁文江更多的是想知道他们以后要去哪里。
“先随我去山上。”梁岳的话不多，倒是提点了几句二顺他们和胡人对战时候的欠缺之处。
以后的日子定是不太平，想保护自己和家人，首先手里要有刀，这刀要好好的练。
梁文生咧嘴笑，看着自己的大哥，却没靠过去，只黏在方桥的身边。
梁岳被冲走时他还小，不记事，后来梁岳回来，在家里只呆了不到半个月，不知道为甚，他有点害怕这个大哥。
一直行至日头高升，后面的斥候回来，后面的胡人没追进山里，梁岳这才命人原地休息，喝水吃饭。
肚子一饿，二顺他们又跑回到了方桥这里。
趁着他们吃东西，方桥凑到梁岳跟前，有意避开他手里的兵器。
之前他可从尸体上拔下好几根梭枪，知道这玩意可以轻松破甲，是夺人性命的凶器。
“有个曲子很好听，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方桥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紧盯着梁岳。
见他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个不停，梁岳将梭枪插回背上的箭筒之中，“甚么曲子？”
“青山苍苍，绿水泱泱……”虽然前世每次唱校歌都动动嘴皮子，现在方桥可是声情并茂，跑调了不假，可是词一个都不差。
唱完，气息尚不稳，方桥一脸希冀的看向旁边的人，“如何？”
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好！”旁边吃饭的几个人纷纷叫好。
他们听不懂，只觉得有意思。
方桥这时候可没功夫与他们缠磨。
“倒也朗朗上口。”梁岳回道。
前世的梁勖可是领唱，方桥站在最前面，凭借自身之力把他带跑调，当时的场面有些惨不忍睹，后来梁勖单独找方桥，教过许多次，最后选择了尊重。
而眼前的人听了，神情并没有甚么变化。
试探失败，方桥也不气馁，他又要继续，前面却传来喧哗声。
“好、好多死人……”
梁岳随着人去前头，身后跟着一群人。
这段山狭窄，队伍拉的很长，走了一刻钟才到了地方。
前面山上高高垒起一个塔的形状，只是看清楚那上面一个个腐烂的人头，方桥迅速转过头去。
山里比外头凉一些，这些头颅还没有完全溃烂，头发和肉顺着石头往下淌，形成了一片恶臭的坑。
这个人头塔就搭在他们前进的路上，普通百姓哪里见过这个，全都面无人色，腿肚子转筋，更有不少人直接呕吐出来。
从保存尚且完整的头颅上看，这些应是大周普通百姓，逃到山里还落到这个下场，让他们刚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梁岳长腿一蹬，两步上了石头，抓起一个人头看了看。
“他娘的，定是那些胡人杂碎干的！”有人破口大骂，“他们在山里吃了亏，一直想报仇，没胆子找咱们，专杀百姓！”
“死了有四五日。”梁岳又检查了几个人头，“他们应是在探路，这里有条南下的古道。”
“看来朝廷那边又吃了败仗……”有人忧心忡忡。
梁有才眼睛通红的带着人挖坑，将所有人头推到坑里掩埋，又在周围三里之内找到了三百余具没有脑袋的尸首。
尸首有大人也有不足两尺的孩子，还有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逃进山里的人里头不少人哭了，痛骂这群畜生，也有不少一脸麻木的，心里想的是，也许他们明日就会变成这般。
“杀人就杀人，他们这是要做甚？”二顺气的不轻，使劲踢了石头两脚。
“筑京观。”方桥忙了一阵，脸色依旧没有恢复，“显示武力，威慑敌人。”
方桥往那路上那片地方撒了一层石灰，“尸体堆积太多，他们没有用土盖，容易生疫病，我们要在这片山里求活，不能有半点马虎。”
听到“疫病”两字，周遭的人俱是背后一寒，这个东西的厉害他们没见过也听老人说起过，一个村一个村，一个镇一个镇的死，比拿刀的胡人更吓人。
梁岳站的高，漆黑的眼睛垂着，看了眼下面的方桥。
短暂的休憩因为这个被打乱，不少人饿着肚子再往前走。
本来就没有甚粮食，再加上方才看到那惨不忍睹的一幕，一时间饥饿也没那么难捱了。
“再往前走就有野菜了。”梁有才看大家伙神情萎靡，大声道：“我们来时就吃过不少。”
“咋，你们在山上也吃不上饭？”有人不敢相信，“你们有马又有刀……”
“这些都是抢的。”梁有才憨厚的笑了笑，“我还没学会骑马。”
经过之前的事情，进山的人都打算投奔梁岳他们，这里大多数人一辈子连镇子都没去过，离开家就是睁眼瞎，不跟着认识的人都不知道该咋活。
一听说梁有才说他们自己都吃不饱，只叹了口气，这世道能活着就不赖了，从前也没几日吃饱过。
途径一段碎石路，有潺潺的溪水流过，前面停下来。
大家伙儿登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掉，大人孩子蹲在地上捧水喝。
“是甜的哩……”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一众人开始吧嗒嘴，偶尔传出些笑声。
沁凉的溪水入喉，赶路时身上的热气缓解，方桥正在左右张望，拿着水袋的梁岳先寻到了他。
许是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梁岳鬓角散发被打湿，同眸子一般，黑如墨，脸沾着水，看上去比他杀人时要少了几分锋利。
“还有甚么好听的曲子？”梁岳将水袋递给方桥，眼神意味不明。
他这一眼，让方桥突然有种感觉，自己的试探可能被识破了。
眼前的人待他还算客气，方桥却有些摸不透他的脾气秉性，不敢惹怒他，也没退缩，“没甚么心思想曲子，眼下这般，有句诗倒是应景。”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方桥接过水袋，看着山间坠着的血色残阳，心有所感。
已经不是之前脑子发热的时候，方桥想要弄清楚俩人的关系不假，更重要的是眼下。这是个现实的世界，前面还有太多的困难，身边还有亲人，他自己要振作起来。
“这诗好！”梁岳赞叹一声，听上去比上午时那句“朗朗上口”真切很多。
“这样的好诗我知道不少。”方桥仰着头看他，个头输了，嘴巴却还没认，慢慢的，一字一顿的道：“日后有机会读给你。”
好似没看懂他的针锋相对，梁岳颔首，“好，娘子。”
方桥一寸寸的凝固了。
看着他仿佛裂开一样的脸，梁岳像是欣赏一般，俊美的脸上一派平静，“若是不喜欢叫我相公，喊哥也好。”
“相公，相公！”不远处，梁文雨几个人像是落汤鸡一样站在那，怪声怪气的冲着这边喊。
梁大叔本来正在追打这几个祸祸水的玩意，听他们起哄，气的把草鞋拖下来，直接往自己儿子脑袋上砸。
几个小子比泥鳅还滑溜，咋可能被打到，抢了鞋就跑。
完全没被周遭的人打扰，梁岳依旧看着方桥，“我不在家的时候，辛苦你了。”
这人话说的好听，不依不饶的架势可不是假的，方桥把自己破碎的脸皮收到一起，露出个笑，“都是一家人，说甚么客气话……”
方桥的侧脸薄，咬牙切齿的时候特别明显，偏偏他还忍着，不愿意露怯。
“阿桥。”梁岳还是那副样子，眼中多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笑意，“你说的对。”
眼前的人明显不是那种会懂得寒暄客套的，方桥知道自己不喊这一声，不定要受什么折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大兄。”
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听到方桥喊完，梁岳看上去满意了，拿着水袋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方桥陷入了深思，若梁岳跟梁勖没关系也好，否则以后都不想梦到梁勖了，看到那张脸就想上去一拳。
还没搞清楚身份，自己就被占了便宜，方桥心里的本子已经写上了一个名字。
山里天黑的早，队伍到了开阔的地界，在这里歇息过夜。
梁有才在教人在地上挖坑生火，吴青山不耐烦这个，看到梁岳拿起了弓箭，也跟了上去。
“半路拐到镇子喝酒是我的错。”吴青山随着他进了林子，“我现在就领罚，赶路还要几日，心里放着这事，吃不香，睡不好。”
“你倒是想躲懒。”梁岳一抬手，梭枪将一条蛇钉在树上，“路上事情不少，好好照看乡邻，有人出事，罪加一等。”
俩人一起几年了，听他这口风，吴青山笑了，屁颠屁颠的去将蛇取下，探头道：“有什么好事吗？”
以他对梁岳的了解，这回少不了掉层皮，没想到还能有转机，心里大石头挪开，又恢复了往常那混不吝的模样。
“和家里人团聚确是不容易。”吴青山将蛇捆好，脸上突然多了一抹贼笑，“哥哥还得恭喜你有了媳妇。”
“嗖”的一声，箭射了出去，梁岳转头看他，“那我带阿桥多谢你。”
本来想拿这事逗弄一下梁岳，没成想对方依旧认真的模样，吴青山去前头捡猎物，小声嘟囔，“今日才见面，叫的可真亲呐。”
作者有话说第8章 大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