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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河东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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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方桥等人穿过昆仑山,到达上河渡口。
因河水多次改道,此地裸露出大片河床,搭建浮桥,用了十多日,所有人度过上河。
可能是上游雨水不足,这个时节的上河水位低,渡口最窄的地方只有三丈,站在冀州的土地上,方桥他们同对岸的苗老等人告别。
苗老所在的华阴县离此渡口只有五十余里路,日后还要守望相助。
金光色的河水奔涌着,许多人跪在岸边,向家乡的方向叩头,抹干眼泪,跟着人离开。
先过河的斥候已经散了出去,梁岳带着人往东走,这里有两条南北走向的山脉,峰峦叠嶂,比昆仑山更加陡峭,是乱世绝佳避难之地。
斥候侦查方圆百里几百里,没发现胡人的踪迹,方桥他们暂时住到了长乐县东边的几个村子里头。
放下肩上的扁担,众人开始收拾窑洞,里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看残留的痕迹,原来的主人应是逃难去了。
“这就是冀州啊。”林红云麻利的干活,脸上带着惊喜,“跟咱们村子那头差不离,都是黄土,也住窑洞。”
再没过河之前,大家伙都猜冀州是啥样,结果来了才发现,这跟棋盘镇没啥不同,放心了不少。
方桥应着,心里想,都在黄土高原上,自然风土人情极相似。
不过,这里素有“表里山河”之称,更适合乱世屯兵储粮。
他们这一行人暂居之地便在一条河的支流边,河水两边田地一望无际,看着的人心痒,恨不得夜里就都给种子撒下去。
方桥跟娘亲将窑洞收拾好,在地上泼了点水,灰尘少了许多,方老爹他们看完地回来了。
看他们脸上的笑,方桥就知道这些种地的老把式对田很满意。
那厢,斥候在山里寻到了避祸的百姓,他们便是这河东人,离开家乡是为了躲胡人,也是为了避开盐贩子。
冀州有大周闻名的盐湖,历史上各朝各代都在湖边建墙防止私盐流出,但前朝丢了冀州北部几个重要关口,之后对盐湖的控制就弱了。
此消彼长,随着胡人势力向南侵入,有些私盐贩子便开始同胡人交易,乱世一来,到处抓人取盐、晒盐。
一开始只是做苦力,后来不少人被逼着去给胡人建工事,十死无生,所以他们宁愿住在山洞,也不敢回家。
冀州这地方,一直作为中原和京师的屏障,年年战乱不断,这里的老百姓早就习惯了,只要打仗就往山里钻,啥时候打完啥时候出来。
此地山高谷深,到处是绝壁,人躲起来,除非几万大军搜捕,不然很难抓到人。
斥候能找到他们,是因为他们想打听外头的情形。
花了几日的功夫,大概摸清楚了附近的势力,晚上,众人围坐在一起,看着舆图,俱是深思的模样。
“太行八陉被胡人占了六个……”吴青山手按在桌子上,左右转头,“再晚来几个月,整个冀州落到人家手里,咱们上河都过不来。”
“不太妙啊,冀州同如今的雍州没甚区别,我们怕是要先同胡人碰一碰。”
听着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方桥指着舆图的一点,道:“潞安府去年就被胡人占了,怎的他们不继续南下?”
众人沉默,李丹青想了想,道:“侵占冀州的胡人部落很多,其中有自立新朝的,他们之间彼此不合,怕是起了什么龌龊,无暇顾及南面的平阳、晋城和河东之地。”
河东之地,便是方桥他们脚下所在,冀州最南的地方,也是尚存的三个城池之一。
冀州共有大城十一个,盐湖在河东,虽然没有被胡人直接占领,可是他们的爪牙和鹰犬遍布此地。
梁岳指着其中一个关口,“我今日抓了个胡人奴隶,据他交代,他们可能集中兵力攻打京城,无暇顾及冀州。”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大惊。
若是京城失守,胡人骑兵长驱直下,中原之地不日就会被踏平,大周北方很快就会全部落入敌人手里,他们孤悬在外,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他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梁岳面色平静的道:“这正是我们的机会,清除此地祸乱,站稳脚,他们日后想要,拿命来填。”
方桥点头,“是这个道理,京城富贵繁华,若是被攻破,辽阔中原唾手可得,胡人大军南下攻城略地,北方可能空虚,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在此地落地生根。”
“好啊,胡人往南打,我们往北打,他打咱们老家,咱们打他老家!”吴青山拍手叫绝,神情激动。
众人都笑,他们见了冀州的地形,并不担心四周被围。
就像方桥说的那般,胡人祖祖辈辈做梦都想南下占领大周肥沃的土地,天赐良机就在眼前,根本顾不上他们这一小股流寇。
他们商定一番,当日晚上,便告诉五个村子开始准备春耕。
整个长乐县都是空的,有大片地方可供人住,不过人生地不熟,以防胡人突袭,大家伙住的村子都在山脚下挨着,有事彼此照佛。
明月高悬,家家户户都没睡觉,方老爹和梁大叔俩人坐在窑洞前,一个磨犁头,一个在锯木头。
犁头自然是从老家卸下背过来的,用过很多年,木头是在山上砍的。
“这么多年,你这手艺还没落下啊。”梁大叔磨掉铁镐前面的锈,给方老爹帮手,笑着说道。
“不行,不行,眼睛花了。”方老爹苦笑,“我做学徒那时,像这样废木料,脑袋都被师傅敲破。”
“哪能跟二十年前比。”梁大叔感慨道:“谁能想到,有一日,地多的种不完。”
提到这个,方老爹眉目舒展,好像一下年轻了许多岁,“这是个好地方哩,听桥儿说,单这一个县良田就、就有几十万亩,咱们老少几千人,这回可要下死力了。”
农家人最不怕下力气,只要能种地,能收粮,简直是做梦一样的好事。
方老爹和梁大叔不识字,不懂甚么千和万,但对田地了如指掌,范家有二百亩平地,这里的田能抵范家无数个。
老哥俩说着要种什么,声音越来越大,不远处的田月华和林红云时不时看过去一眼,嘴上嫌弃,脸上的笑也不少。
因为梁家和方家的窑洞挨着,方桥和梁岳一同回来,看家里还忙着,便也跟着挑拣种子。
方家的窑洞前种着几棵杏树,花都掉尽了,树下的有石头桌凳,白天被日头晒的久了,此时还是温热的。
“娘这是啥种子?”方桥往外挑石头子,“不像是梁岳发的。”
“这是荞麦种。”林红云低头干活,“从家里背来的,南边不种这个。”
方桥和梁岳俩人挨着一起坐,田月华越看越觉得相配,心里越欢喜,道:“这东西不怕旱,收的也早,不知老天爷今年赏不赏脸,黍子、小米、高粱和荞麦都种上些。”
这个时节蚊虫多了起来,方桥挥了几下,没甚大用,反倒被娘亲拍了几巴掌。
“你把种子都给扔了。”林红云瞪儿子,“石子儿都看不准?”
“眼睛酸了。”方桥笑着站起来,给娘亲捏肩膀,“梁岳眼神好使,让他多干点吧。”
林红云终于抬头往梁岳那边开了一眼,这么一功夫,他一个人挑了大半袋子,比他们三人加起来都多。
被儿子堵了这么一句,林红云道:“你怎的不向梁岳好好学?”
“他都累了一天,可该歇会了。”田婶子帮腔。
方桥跟着点头,然后凑过去给田婶子捶背,田月华“哎哟哎哟”喊了几声,“阿桥这孩子心灵手巧,啥都会,随你爹娘啊,不像我们家那几个臭小子,除了闯祸啥都不会。”
田婶子夸个不停,林红云终于不再瞪方桥。
种子挑好,装好,田月华和林红云去仓房忙乎,梁岳坐着没动,目光盯着方桥。
方桥脸贴在光滑的石桌上,四肢软塌塌的,“看我干啥?”
“轮到我了。”梁岳动了动肩。
如果方桥没看懂,他还能少受点累,不过他在梁岳跟前装不了傻,只能起来给他捏肩捶背。
月光下,梁岳的脸更显几分俊逸,手掌下的肌理生机勃发,再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方桥心里发酸,手下用力,嘴上说着,“若是力道大了,你就吱声。”
“力道正好。”梁岳道。
过了片刻,方桥:“如何?”
“正好。”
“如何……”气喘如牛的动静在夜里传了很远。
躺在窑洞里的梁文雨爬起来,探头往外看,“大哥他们在干啥?”
“瞎打听啥!”田月华把儿子给拽回来,“我可告诉你们,以后别天天往你大哥的窑洞跑!”
“我们是去找方哥。”梁文雨不明白,“不给大哥添麻烦。”
瞧着儿子那榆木脑瓜,田月华叹气,她知道自己说啥也没用。
后半夜,方桥被背到了土炕上,偷鸡不成蚀把米,恼羞成怒之下,朗诵了《阿房宫赋》,痛斥某人的残暴。
卡文了,痛苦面具,明天补齐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河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