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阳生[种田]》云之路

25、安州城变

　　这个晚上的安州城并不平静。

　　城外有来袭敌人擂鼓，守卫大骇，可身为守城大将军的王晋和另外几个校尉却不见了踪影。

　　立刻就有谣言传他们弃城而逃，未免军心涣散，游骑将军唐标立刻将自己的人换上城墙，和另外几位将领接替了守城之责。

　　很多人察觉到了异样，有的故作不知，以求自保，有人聚集人手反抗，双方从军营打到主街，厮杀声让城中百姓瑟瑟发抖，夜不能寐。

　　方桥去了槐花巷，这不起眼的破房子里有个深深的地窖，他要看着地窖里被俘的人。

　　一夜未睡，天边泛白时，很多百姓不敢出门，只在自家墙后探头向外看。

　　城中之乱在卯时时慢慢结束，一直到午后的申时，城中各个路口都有官兵把守，城外的声音渐弱。

　　不知发生了什么，城中百姓惴惴不安收拾包袱，若是城守不住，他们要带着家人逃出去。

　　傍晚时候，有官兵在街上敲锣大声宣告，守军大败城外贼人，安州城无恙。

　　又过了一日，有一队官兵到槐花巷，按梁岳说的，方桥将捆的像是粽子一般的几个人交给官兵。

　　全城戒备，大街上空荡荡，拖拽的血迹甚是分明，两边铺子都关着，方桥跟着官兵一直到了府衙，见到了姜谊和齐昊等人。

　　姜谊依旧是那副生意人打扮，见到方桥还有些意外，道：“我原以为梁岳不会让方小兄弟涉险。”

　　“如今哪里都算不得安宁。”方桥不在意的道：“起码我在这里离梁岳更近。”

　　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姜谊含笑道：“之前应允的种种，决不食言，昨日就已着人清点府库，今便履行承诺。”

　　方桥点点头，他走这一遭便是为了现在。

　　姜谊和梁岳的具体交易，方桥不是很清楚，不过他手里有一张纸，上面记着姜谊要交给他的东西。

　　姜谊所言不虚，一辆辆马车从府库方向而来，方桥简单查验后，马车向城外驶去。

　　看方桥查的随意，齐昊忍不住开口道：“你不仔细看，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岂不会与我们有了误会？”

　　“我相信姜掌柜吩咐下去的不会出什么岔子。”方桥拍了拍手上沾的米糠，笑了笑，“我们应不会只做一锤子买卖。”

　　“当然，姜公慧眼识珠，看你们智勇双全，想要招揽你们。”齐昊盯着方桥，身上显出天生的气势，“只要你们愿意，今后半个安州城归你们管。”

　　“多谢两位的厚爱。”方桥行礼道：“此事若是梁岳答应，我没有二话。”

　　齐昊皱眉，他们便是先从梁岳那里碰了壁，这才寻到方桥问，没想到又是如此。

　　他到底年轻气盛，当即便道：“若是我们偏要多留方兄弟在安州城做客几日？”

　　“齐公子如此热情好客，我这里有个玩意想给你瞧瞧……”方桥扯开衣服，拿出一根三指粗细的东西，束纸包裹，顶上露出一条引线。

　　“此物是闲暇时所制，里面有火药和铁片，若是引燃这根线，里面的碎铁可携爆炸之威入木三分……”

　　他还未说完，姜谊两步上前，将齐昊护在身后，很显然，他清楚火药的厉害，即便不知真假，也不敢令齐昊陷入危险。

　　“姜掌柜是识货的。”方桥笑的眉眼弯弯，“蜀地多硝石，造这些东西比别处更容易。”

　　听到他后面这一句，姜谊面色闪过几分异色，他原本以为方桥只是聪明多智，没想到一个初出雍州之地的小子对蜀地所知甚多。

　　方桥拉开衣襟，露出里面密密一排纸束火药，齐昊脸色一变，抓着姜谊往后退了两步，“你想做什么？！”

　　“想同你们谈硝石生意。”方桥直言不讳，“不过这得我出城之后才好说。”

　　“你、你想胁迫我们？”齐昊脸色发红，与生而来的傲气让他无法低头，猛的向前，站在方桥的近前，怒目而视。

　　里里外外大都是他们的人，齐昊却不敢下令让人动手，一则是担心方桥手里的火药，二则是忌惮没有露面的梁岳。

　　梁岳能在一日之内捆了王晋等人，同样也能拿下他的首级。

　　他不怕死，但大事不成，不能死的这么窝囊。

　　“齐公子误会了，若是有姜掌柜的本领，谁不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方桥看着他，没有多余的动作，“我们这样的人，只有烂命一条，要想活着，就得拼命，入安州城如此，此时亦如此。”

　　姜掌柜拦住了气急的齐昊，“方小兄弟放心，在下亲自陪你出城。”

　　一辆辆马车出了城门五里，停下来，将里面装的粮食、布匹等搬下车，待他们掉头，远处就有人有秩序的行来，挑着东西往山里走。

　　陆陆续续到了傍晚，方桥和姜掌柜一同乘坐马车离开安州城。

　　头一回坐马车，方桥打量着车内布置。

　　这个时候，姜掌柜才从眼前人的脸上看出一点与少年相符的一点好奇。

　　走过大周大小地方，教导了许多弟子，姜谊见过的奇人异事不少，这里面，梁岳和方桥都称得上很特别。

　　车子已经离城门很远了，还未停，方桥看过来，姜谊笑着道：“左右无事，再送送你，下次再见还不知是何时。”

　　一直到了山脚下，无路可走，双双才下车。

　　告别后，姜谊立在车边，看着方桥不甚稳当的背影，心绪不宁。

　　不知为何，他内心突然涌入悔意，也许他该听阿昊的。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姜谊旋即苦笑，有才之人不为所用确实痛惜，但拿下安州城也并非高枕无忧，不应再得罪一方势力。

　　那厢，方桥刚上山，便有人接应，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就看到前方有莹莹点点的火光。

　　不平的地上支着一口口锅，锅里水花翻腾，米香四溢。

　　有山下的流民闻着味道寻过来，朱茂站在锅边，给流民分发吃食。

　　一人一碗粥，说是粥，却没有多少米粒，更像是米汤，没有办法，山上那么多人要养，朱茂也没法拿出太多粮食。

　　前几日夜里围困安州城的人，是姜谊从山上拉来做戏的，用守城之危掩盖城中兵权交替之险。

　　下山的有好几股势力，不过相互忌惮，特意拉开了距离。

　　别看方桥在姜谊面前风轻云淡的，此时到了自己人这里，立刻又检查了一遍种子，这可关乎这一年的生计，不能马虎。

　　天明，队伍立刻带着粮草赶路，方桥跟着一同出发，脚程自然不能跟来时比。

　　行了几日，快到营地时，后面的梁岳带着人终于赶上来了。

　　碰头才说了没几句话，不少人从营地那边过来了。

　　是崔三，他们先去见过朱茂，又来后面寻梁岳。

　　“梁兄弟，你这次虚晃一枪，我们自己人都被骗过了。”崔三抱拳恭喜梁岳他们旗开得胜，又抱怨打完了才知道消息，没能施展一番。

　　见梁岳脸色不虞，崔三不再废话，“我这有要事同梁兄弟商谈，咱们借一步说话。”

　　梁岳向旁边行了几步，示意他有话直说。

　　看看旁边的方桥几个人，崔三走过去。

　　他身后的两个人落后几步跟着。

　　路上泥泞，方桥的鞋沾了厚厚一层泥巴，他踩在石头上擦泥，看到崔三的人直勾勾的望着一个方向，心里一突，不自觉的开口喊道：“梁岳！”

　　就在这个时候，崔三身边的两个人一同上前，其中高个男人冲梁岳抱拳，“见过梁大哥。”

　　他深深的躬身，另外一个满脸麻子的人身体向前，伸手，似要行礼，手掌却猛的向上，袖口露出一截刀刃，直接冲着梁岳的脖子而去。

　　几乎是同时，高个男人也向梁岳撞了过来，手里锥子一样的兵器捅向梁岳的心口。

　　麻子脸的手离梁岳脖颈约莫寸许，可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没有看到血花蹿出来。

　　他的手被攥住了！

　　高个男人锥子才刺破梁岳的衣服，被一脚踢飞在地。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一声脆响，麻子脸的手臂断了，梁岳捏着他的断臂往前一送，黑色的匕首直直的插进了他的喉咙里面。

　　鲜血染红了麻子脸的前胸，慢慢倒地。

　　抽出他手里的黑色匕首，梁岳一甩手，巴掌长的匕首扎在高个男人的心口。

　　眨眼间，两个人气绝，崔三吓的面无人色，“不、不关我的事，我……”

　　梁岳身体前倾，梭枪出，枪尖所过之处，划出一道血线。

　　崔三捂着自己的脖子，挡不住血汩汩的流出。

　　几息过后，他身体软倒在地。

　　直到地上躺了几具尸体，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喊道：“”杀了他，大王赏百金！”

　　这几十人有的举着兵器冲向梁岳，有的仓皇而逃。

　　一手持刀，一手拿枪，梁岳如同山间吹过的一阵风，在人群中拂过，带走的不是热意，而是一条条性命。

　　“杀！”梁有才带着人也冲了过去。

　　狭窄的山路转眼就成了你死我活的夺命之地。

　　方桥刚从石头上滚落在地，捡了一把刀，发现站着的几个都是自己人。

　　脚下的血聚成水坑，梁岳从尸体堆里走出来，黑色的头发粘在脸上，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走过来，梁岳伸手抹掉方桥脸上的泥，问道：“甚么事？”

　　“甚、甚么？”方桥像是生了锈的发条，艰难的转动着脑袋，半晌道：“我方才想说，我方才想说，他们有点不对劲……”

　　梁岳点点头，侧过身，让出了半条路，指点道：“这些人身上油水足。”

　　方桥到尸体旁，蹲下搜身。

　　刚扒光了一个，就摸到了一袋子银豆子，方桥僵硬的身体一下灵活了，动作恢复之前的水准，连这些人的头发都没放过。

　　这玩意能卖就卖，卖不出去还能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