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投林》金红吏

9、第 9 章

　　唐琦单位楼下不远处是夜宵一条街，附近都是职工楼，还有小学中学，人流量大，晚上热闹非常。

　　她们进了一家支着雨棚的烧烤店：“胖哥烧烤”。因着老板是个膘肥体圆的大胖子，于是就有了这么个直白招牌。唐琦第一次来他家吃，就是单纯认为老板一定很懂美食，烤出来的东西味道肯定不会差。

　　果然，没辜负她的期待，烤串油滋滋的，特别香。而且老板和善，说什么都是笑嘻嘻，一来二去，也就经常光顾。

　　雨棚里烟雾缭绕，招来喝去的顾客很多，七嘴八舌地谈天论地。

　　唐琦撬开啤酒盖，冒着白泡地先给两人整上一杯青啤。她道：“这家店我常来，烤得贼香，有啥烦恼就吃烧烤，一顿不行就两顿，开心最重要！”

　　两杯青啤碰得清脆响，姚薄荷喝了一大口，冰凉顺滑，禁不住打个寒颤。她提着嗓子说：“我信你！吃东西你最在行！”

　　唐琦笑说：“那是，肉不是白长的。我最近都不减肥了，前段时间天天吃水煮菜，吃吐了。”

　　姚薄荷道：“减什么肥啊！你又不胖。”

　　唐琦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捏着肚皮肉说：“羡慕你好瘦啊！我肉太结实了，超级难减。哎，本来就在公司当牛马，一减肥，比牛马都不如。我是受不了这苦，不减了，再也不减了。”

　　这时胖老板露出一口白牙，端着烤串来了，笑着说让她们吃好。姚薄荷拿起一羊肉串，嘲笑说：“羡慕我？我这都是以前苦日子挨饿挨瘦的，我倒是想吃胖，可老天不给我机会。”

　　她嚼着肉，把烤串扔盘子里，外套脱掉一边，露出白花花手臂，像大力水手般秀了秀肌肉，说：“看我练的，怎么样？还是有点成果吧！”

　　唐琦眼睛瞬间一亮，姚薄荷光裸的手臂匀称健美，瘦却有力量。她惊呼道：“可以啊！我都没瞧出来！什么时候练的？”

　　姚薄荷正想说什么，瞟到不远处对桌男人看过来的下流眼神，面色不善地穿回外套，大口咬了肉说：“两三年了。以前办了健身卡，不划算。还不如自己买了哑铃举，然后网上跟练。时间长才能出效果。”

　　“别看了。”她不让唐琦向后看，说：“脏东西而已。”

　　唐琦后背一僵，神神忽忽问：“什么脏东西？你别吓我！”

　　姚薄荷递给她一串烤翅，皮笑肉不笑说：“猥琐男。”

　　唐琦白眼一翻，接过烤翅，无语道：“妈的，我还以为是那种脏东西。”

　　姚薄荷也无语：“这么多人，想什么呢？你以为我是阴阳眼？”

　　唐琦噗嗤一笑，两人嘎嘎乐，举起青啤又碰了下。很快，唐琦打出酒嗝，人也有点上头，脑子轻飘飘地，她笑着说：“终于看到你笑了，这两天你没精打采的，老是刷手机看新闻，我都怕你憋出病来。”

　　姚薄荷倒酒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唐琦又说：“薄荷，说实话，我挺纳闷的。以前听你说那个男室友，人长得帅爱干净，还深夜送你去医院，这不心肠挺好的吗？听起来不像坏人啊，更别说杀人。你说他是不是电影里演的斯文败类，白天一张皮，夜里一张皮，其实内心特别龌龊，很变态的那种？”

　　她喝懵了，晕乎乎地也没看清姚薄荷的脸色，一个劲说：“那个林评墨我见过，长得漂漂亮亮，又白又瘦，结果惨死在男的手里。作为女性，我真的恨死强/奸犯！他妈的，为什么男的总是管不住下半身？遭罪的都是我们女的！死刑！全给我下地狱！”

　　姚薄荷也不举杯喝了，直接对瓶喝了一大口，磕得桌子一震。唐琦吓得酒都醒了，她问：“怎么了？”

　　姚薄荷咬了嘴皮子，看着唐琦说：“琦琦，我想再去次局里问问。”

　　唐琦瞪大眼睛：“问什么？”

　　姚薄荷：“网上搜来搜去都是几张照片和编出来的瞎话，我想去问问贺哥到底是不是凶手？”

　　唐琦慌了，她拔高声音说：“你疯了？你问多了，反而人家觉得你有嫌疑。再说了，这事本就和你没关系，你就一普通人牵扯进去干嘛！”

　　姚薄荷脸上两团红晕，眼睛像雨水冲刷过亮晶晶的，她道：“我就想知道我看人的眼光有这么差吗？好人坏人我还分不清？琦琦，你根本不懂，与我同一屋檐下生活的人，一个杀了另外一个，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冲击！”

　　她说得很激动，白皙的脸一片通红，连着脖颈薄薄的皮下筋脉颤动。唐琦被震住，心头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她一把抓住姚薄荷的手腕，欲言又止地问：“薄荷，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杀......贺哥？”

　　姚薄荷眼神忽闪，任由唐琦握着她的手，偏过头不与她对视，又对瓶喝了一口说：“怎么可能。”

　　唐琦盯了姚薄荷一会，忽而松了口气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她与姚薄荷认识多年，以前从未听她主动说起过合租室友，就算有，也是用ABC代码骂那些室友傻叉，什么早高峰霸占洗手间，不搞卫生，乱带男女朋友回家，甚至偷东西等等奇葩事。也就是最近一年，对室友的怒气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罕见的说室友人不错。她因姚薄荷是朋友，听一耳朵却没怎么上心，反正与她室友不会有交集。但是现在，看姚薄荷的反应，她微妙地察觉到不对劲，真心祈祷她的好姐妹可别真喜欢上那个杀人犯。

　　烧烤店依旧闹哄哄，雨棚里炊烟袅袅，她们那桌的气氛凝滞丝毫没有影响小店的热闹。就在她们两人蒙头喝酒时，一个手里拿着啤酒瓶，脸红脖子粗的男人摇摇晃晃走来。

　　不一会儿，那人就停在唐琦身后，拎着酒瓶俯身对她喷了一脸酒气。唐琦被吓了一跳，她不知所以地问：“干嘛？”

　　那人一脸痞笑说：“美女，你身材真好。”

　　唐琦：“？”

　　她身上还是一身职业装，白衬衫加包臀裙裹得身材玲珑有致，浑然不觉落在某些男人眼里垂涎欲滴。唐琦从未直面过性骚扰，一时之间转不过脑子，她只想赶紧让对方离开，于是连点几下头说：“谢谢。”

　　而姚薄荷目光戒备，死死盯着那人一举一动，像只随时攻击的小猫。

　　那人眼神愈加放肆，直勾勾地盯着唐琦的胸，说：“美女认识一下，加个联系方式。”

　　唐琦侧身一躲，坐远了长凳。别看她平时不拘小节，开朗活泼，遇到这种事，慌张地像只小白兔。姚薄荷黑着脸，不善地替她说：“不加，快滚。”

　　那人被骂乐，朝姚薄荷吹口哨说：“呦呵，这位美女你很有性格诶。别这么见外嘛，都认识一下，这酒我请了。”

　　姚薄荷道：“耳朵聋了？不加。”

　　这时唐琦挨坐过去，扯了扯她的衣服，摇摇头，暗示不要激怒对方。姚薄荷见到这种猥琐男，满肚子恶心，可她们两个女生势单力薄，确实最好不与对方起冲突，于是趁着她脑子还清醒，闭了嘴不说话。

　　那人见她们俩开始闭口不言，还以为人家乖顺，言语之间撩拨地愈加露骨恶臭。

　　“两位美女大晚上喝酒不寂寞吗？我陪你们喝啊！”

　　“有没有男朋友？没有我做你们男朋友好不好？”

　　“约不约？我给钱？”

　　“约嘛，试一试，绝对让你们爽翻天......”

　　“......”

　　姚薄荷实在听不下去，她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即使从小摸爬滚打长大，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依旧是她的人生信条。她怒视那人，一字一句道：“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滚，别在这里发春。”

　　唐琦也立马朝烧烤店老板大喊，一下子就让众人都看了过来。这下那人彻底被激怒了，对着她们两人不顾场合地开骂道：“婊子还想立牌坊？穿这么骚不就是出来卖吗？你白送我，我都不操！”

　　姚薄荷猛地拍桌子，站起身指着对方怒道：“你说谁出来卖？”

　　那人：“臭婊子你再指一下试试？”

　　姚薄荷：“你再说句试试？”

　　那人凶神恶煞地拎着酒瓶子颠三倒四，对着她们两个女生什么脏言污语都骂了出来。众人看热闹的目光在她们之间扫来扫去，身体被作为靶子，每一次不怀好意地凝视都化为穿心箭。

　　唐琦抱胸哭了出来。

　　烧烤老板也拦在对峙的两人中间，他一口一个兄弟让他回桌，可那人嘴恶臭至极，叫嚣着：“你一个靠卖的荡/妇，大爷看得起你才来玩玩你，你装什么矜持？”

　　“琦琦我们报警！”

　　姚薄荷与他多说一句都嫌恶心，即使知道无需在意对方侮辱性的言语，可看着唐琦哭得伤心，她还是脱下外套给对方披上。她道：“别哭，我们什么错都没有。”说完拿起搁在桌子上的手机，直接拨打110。

　　咣当一下，手机被打翻在地，姚薄荷只觉头皮剧痛，被一股力道拽住头发。那人见她报警更疯了，推开烧烤老板，上前就拖拽着姚薄荷往外走，骂骂咧咧道：“臭婊子欠收拾！给脸不要脸！”

　　“薄荷！”唐琦急得团团转，不管不顾扑了上来，大声对看戏的人道：“报警啊！快报警！！！”

　　“妈的，滚一边去！”那人把唐琦踹倒，疼得她抱着肚子滚来滚去。

　　姚薄荷红了眼，手脚并用地对男人拳打脚踢，指甲抓得他满脸血痕。可男女力气天生悬殊大，再加上恶臭男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很难在近身状态下挣脱，最终还是被男人拽着头发猛地砸向桌子，额头瞬间青红交加。

　　烧烤老板：“住手啊！别打了！别打了！！！”

　　一时之间有不少人上来劝架，那男人谁的劝也不听，对着劝架的人也大打出手，搞得没人再敢上前。他薅着一脸鼻血的姚薄荷恶狠狠说：“还想报警？老子就是王！我看谁敢管老子！你还报不报嗯？”

　　他又想砸她头，这次姚薄荷忍着头痛，一脚狠踩男人鞋，趁他吃痛又转身给他下三路一脚，疼得他摔在地上。这一下虽然叫姚薄荷挣脱束缚，可也被他贯倒，等她回过神就已经被掐住喉咙不得呼吸。

　　“你放开她！”唐琦使出浑身力气扳男人手腕，哭肿了脸道：“救命啊！！！”

　　见男人不放，她一口咬上他手臂，咬得对方嗷嗷叫，反手就将唐琦扇倒，头砸到椅子嗡嗡响。

　　“去你妈的！”姚薄荷被掐得两眼发直，她拼命地摸，摸上一个酒瓶，咬牙切齿地砸向男人脑袋，瞬间碎片与鲜血混合流下。男人就像一个疯子被按了暂停键，直愣愣倒地如一具死尸。

　　姚薄荷大口呼吸，脑袋里有无数只蜜蜂飞舞，视野失去聚焦，散成万花筒般的光晕。

　　她瘫在地上四仰八叉，这时不少人围了过来，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她一个字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