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诊断所》梵厌

2、第 2 章

　　“你别看我丈夫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其实他才是那个思想最为封建守旧的人。”刘女士勾唇笑得讥讽，眼神开始茫然，“他是真正的凤凰男，是从贫穷村落里走出来的成功人士。一开始我痴迷于他的踏实诚恳，觉得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操心。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把我们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管大事小事都全部包揽。”

　　“别人都说我好命，嫁给了这么有责任感的人，可是你敢相信吗？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稳重的人，竟然想卖掉他的亲生女儿！”刘女士刹那间失声，泪眼朦胧看向矢勉。

　　矢勉默不作声，把一杯热水和纸巾推到了她面前。

　　李贺面上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社会精英，可骨子里却是落后封建的忠实拥护者。他家里三代单传，所以格外想要个儿子继承家业，可偏偏刘女士生下的是女儿。

　　在产房外，母亲拉着李贺苦口婆心，说养大的女儿终究只是会送人，到时候你积攒下来的家业也会变成另一个男人的。李贺本就守旧，又听近了母亲的话，于是在刘女士出月子后就跟对方摊牌，直言想要个儿子。

　　“可是我生薇薇的时候大出血，子宫受了伤，很难再怀孕。而且我们也说好了，就养一个，但他却出尔反尔，目的竟然是想要个儿子。”刘女士气笑了，手把纸杯握变形，“我不同意，所以他就想逼我，想着如果薇薇不见了，我或许就会愿意生二胎。”

　　“薇薇小时候很乖，但是她奶奶却很不喜欢她，整天阴阳怪气，净说一些鬼故事来吓唬她。我看不过，就想搬出去住，结果被李贺给劝住了。后来有一天，那个老女人破天荒地想要带薇薇出去玩，结果薇薇就走丢了。吓得我立刻从学校跑到警局，还发动学校的老师帮我找孩子，最终在高速路上找到了那个人贩子。”

　　提起那件事，刘女士现在还有些后怕。

　　如果再晚一点，那人贩子就能离开，到时候她的女儿就真的不见了。

　　经历此事后，刘女士就把徐薇看得很紧，并且独自带着女儿搬出来住。李贺一直劝她回来，可刘女士却认为徐薇被拐一事中，李贺和他的母亲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你已经查到那件事是他们搞的鬼？”矢勉问。

　　刘女士冷声道：“没有，但是女人的直觉是准确的。后来薇薇长大了，在成长过程中也需要父亲参与，我才没跟他完全撕破脸。”

　　矢勉点头：“那徐薇口中的花棉袄女人，你有印象吗？”

　　“花棉袄女人？”刘女士一愣，随即回道：“有可能是当年拐走薇薇的那个人贩子，我记得对方也是个中年妇女。”

　　“对了矢医生，薇薇的病是不是跟那人贩子有关系？”

　　“这个还需要调查。”

　　“调查？”

　　“没错。”矢勉起身送客，“那今天就先这样，刘女士你先回去吧，有结果后我会通知您的。”

　　“那要多久？”女人不死心。

　　“很快，请您相信我。”矢勉双手插兜，笑容充满自信。

　　在最后他又问了一句：“对了刘女士，你有没有见过花棉袄女人？”

　　“没有？”刘女士果断摇头。

　　“那你之前有做过类似的梦吗？”矢勉格外留意对方的表情，眼眸逐渐变得锐利。

　　“没有。”刘女士再次摇头。

　　“那好，晚上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再见。”矢勉礼貌送客，反手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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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夜晚，气温骤降的厉害。矢勉正在反复回看刚才的录像，视频时间从早到晚，出现在画面的人物从始至终只有两个。

　　一个是时而脆弱如少女时而泼辣如悍妇的女人，另一个则是颓丧萎靡的男人。

　　玄关上方的风铃突然摇晃，发出清脆的声音。男人进来时带着一股冷风，让有些怕冷的矢勉忍不住抖了抖。

　　“医生，我来晚了。”李贺摘下帽子，露出饱经风霜的脸。

　　“请坐。”矢勉挂着职业微笑，伸手示意李贺坐到他对面。

　　李贺看到桌上残留着女人口红的纸杯，不由得苦笑：“我就知道刘媛又来找你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贺口中的“她”指的是“徐薇”，也是妻子刘女士。

　　“你今天不是都看到了嘛，她反复在‘徐薇’和‘刘媛’两种人格中来回切换，这是最糟糕的表现，”矢勉摇头，和盘托出：“你们来的太晚了，她现在已经进入中层噩梦，介于半睡半醒之间，并且有极大概率会在现实世界中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刘媛啊，她，她才四十七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李贺崩溃，妻子分裂的压力毫无疑问全都原封不动地冲击着他，他是清醒的，却要承受双倍的痛苦。

　　“那好，那请你告诉我，徐薇究竟是谁。”矢勉收敛笑容，眸色格外幽深，像一潭无底的清泉，“据我所知你们的女儿并不叫徐薇，并且远在国外。刘媛病得那么严重，你为什么不让你们的亲女儿回来探望她？”

　　李贺垂着头如丧家之犬，脑门上冒出一颗颗汗，最后在沉默的压抑中，这个男人终于把不愿意说出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们的女儿小娜是在国外，她也不是不愿意回来看刘媛。只是......只是刘媛已经不记得她了。”

　　“至于徐薇，她是我老婆的学生。并且在一个月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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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李贺的讲述中，刘媛鲜为人知的一段往事被逐渐揭开。

　　大概一个月前，作为高三（1）班班主任的刘媛带着学生们到郊外采风。途中遇到了一座山。

　　“同学们快看，这就是出名的‘女归山’。”穿着职业套装的刘媛看起来格外干练，她指着车窗外侃侃而谈：“这座山是不是特别像一个翘首以待的女子？据说在古代战乱时期，一个女子的丈夫外出保家卫国最终阵亡。村里的人都催促女子改嫁，可女子不肯，整日站在丈夫远行的方向盼望着，最终变成一座山。”

　　“可是老师，我听到的故事不是这个。”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女孩打断了刘媛的话。

　　“哦，那你听到的版本是什么呀，徐薇？”刘媛反问。

　　“我听说这里有很多贫穷落后的小村庄，他们为了繁衍后代就从外面拐卖了很多无辜少女。其中一位少女终于逃了出来，却被滔滔江水挡住，最终化成一座山，望着家的方向。”

　　跟刘媛的故事相比，徐薇的故事更加悲伤，隐隐听着还有些细思极恐。车内的学生发出骚动，刘媛拍掌示意大家安静：“好了，都是故事而已。不过等会儿采风的时候大家注意点，别走丢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采风的地方终于到了。刘媛跟司机约定好接送时间，然后就指挥学生们扎营。原本这就是一次简单的课外活动，可在结束后清点人数时，有同学报告徐薇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刘媛着急，她是班主任，如果学生出事她无疑负主要责任。

　　“她往小溪的那边去了。”学生指着森林深处说。

　　刘媛让班长带着大家在原地等司机，自己过去找人。结果学生们等了足足好几个小时，等到暮色已至，刘媛和徐薇都还没回来。司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立刻报警。警方搜山，三天后在另一侧山脚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刘媛。

　　至于徐薇，依旧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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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以后刘媛就变了，她开始变得暴躁易怒，整天神神叨叨。”李贺搓着脸，“后来她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也开始精神分裂，忘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反而把徐薇当成我们的孩子。”

　　男人愁眉苦脸，眼里全是血丝。

　　矢勉掏出手机，开始搜索徐薇和刘媛的名字，结果还真的在当地新闻里搜到了相关报道。当时这件事热度还挺高，徐薇父母在寻找女儿未果后立刻向学校讨要说法，并且还往刘媛的办公室门口破鸡血。刘媛当场被吓到晕厥，醒来后就开始变得不正常。

　　距离徐薇失踪案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警方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而当初密切关注此案的吃瓜网友也早就被每天层出不穷的新闻一次次吸引注意力，早已忘记有一位花季少女尚未被找到。

　　“我知道了，明天再给你答复。”矢勉盖上笔帽，揉了揉眉间。

　　李贺走后，今天的客人已经接待完毕，“做好梦诊断所”迎来歇业。

　　矢勉慢悠悠走上二楼，然后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跟整洁温馨的一楼接待室相比，二楼简直堪称地狱：裤子衣服、内衣裤和袜子扔得到处都是，垃圾桶的垃圾堆积成山，桌面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报纸和广告单......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恶魔居住的房间，处处都透露着单身男性的随意。

　　不过跟杂乱的环境相比，只有电脑桌还算整洁，一只雪白无杂毛的呆萌加菲猫正躺在键盘上呼呼大睡。在矢勉靠过来时，小猫咪茫然抬头，胖乎乎的小脸被压得扁扁的。

　　“古有小孩睡扁头，今有小猫咪睡扁脸。”矢勉看着可爱的加菲猫，然后随手就把对方挪到一旁。

　　小猫咪依旧一脸呆萌，傻傻的小眼神扫了一下矢勉后，继续倒头睡觉。

　　矢勉熟练登录企鹅号，点入一个聊天框后就开始敲字。

　　【噩梦克星矢医生】：老板，你介绍过来的那个病人我看过了。

　　大概半分钟后，对方回复。

　　【钱钱钱】：哦，怎么样？

　　【噩梦克星矢医生】：感觉情况很不妙，并且患者家属依旧隐瞒。

　　【钱钱钱】：继续挖，对了，到时候结账时记得拿双份价钱。

　　【噩梦克星矢医生】：啊？

　　【钱钱钱】：（摊开手）虽然只有一个病人，但是我们治疗的是两个人格，自然要拿双倍佣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