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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迷离青原 ...


  •   (一)
      新历287年,仲夏午后,青原大陆的北方,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穿梭在树梢间。几大片白云浮在高空,阳光穿透下来,洒在一望无际的黍稻田的穗子上,斑斑驳驳。一架货车满载西瓜,慢悠悠走在田埂小路上。
      “西瓜,又沙又甜的新济西瓜咯!”
      “西瓜,又沙又甜的新济西瓜咯!”
      不远处,一条大黄狗飞奔着撒欢,后面跟着一个平头的少年。
      少年叫喊,“大黄,这边!”
      大黄折回头去,摇晃着尾巴,用头去蹭少年的大腿。
      少年又道,“好了,预备,开始!”
      话音未落,大黄蹿出一丈开外,四蹄如飞。
      少年弓着背,低着头,全力奔去。
      不多时一人一狗跑到一处地头儿的晒场。晒场上,三人正在打黍稻。老汉坐在条凳上,摇动手柄操控木构的打黍机,青年男子将一捆捆黍稻丢进上口部,青年女子将下口部打净了的黍稻粒装进麻袋。三人有条不紊的劳作着,周围飞扬着尘土。
      少年站在地头,大喊道,“阿爷,姑姑,姑父,做好饭了,回家吃饭!”
      三人停下手中活计。老汉约莫六十岁的年纪,花白的短发,额头一条条清晰的皱纹里藏着尘土。老汉掏出掖在背心领口的汗巾,擦了一把脸,朝少年喊道:
      “镇民,去把卖西瓜的吆过来!”
      不多时,卖瓜老板骑着货车停在地头。
      老汉拍着车上的西瓜,嘣嘣脆响。
      “老大哥,不用拍,都是好瓜,不好我不要钱!”,老板说着,随手拎起一颗西瓜就往老汉手里送。
      老汉也不接,仍是嘣嘣地拍瓜,“咋卖?”
      “一斤黍兑一斤瓜,你这地里刚打的黍,还没晒干哩,怪费称!”
      “挑仨大的,不还价,你得给我高高的称!”
      “放心,老大哥哎!”
      从田里往回走,老汉挑着担,担两头挂俩桶。桶里盛着刚打的清水,水里各放着一个西瓜。少年镇民怀里抱着一个瓜,跟在后面走。大黄高高翘起尾巴,东张西望的,落在了最后头。
      回到一处小院,半高的木篱笆围着,简陋的门脸,两侧贴了一层又一层旧年的春联。
      “长根他娘,我们回来了!”老汉刚进门喊道。
      “面条子舀在堂屋了。”老妇回应道。
      青年夫妇正坐在院里树荫下,端着碗吃面条。女人将碗放地上,起身去接老汉肩头的扁担。
      一群家养母鸡咕咕叫着,要去啄碗里的面条。大黄见状,趾高气扬的冲上拦在中间,母鸡只好咕咕叫着绕开了。
      饭间,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女子道,“镇民,你长大想干啥营生?”
      镇民回道,“我要当农夫!”
      女子瞅了眼老汉,“你这孩子,农夫有啥好当的。”
      镇民回呛道,“农夫好啊,农夫可以从空地里种出庄稼来,很了不起!”
      老汉夹面条的筷子悬在半空顿了一顿,若有所思。
      吃罢午饭,切开清水冰镇的西瓜,镇民一一给家人们递过去。自己挑一牙大的埋头啃起来。
      老汉撂下西瓜,拎起酒壶,嘬了一口清酒,说道,“想要改善生活,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想当初,你祖爷是咱李家屯西屯的组长,到我这一代干农技师,我年轻时有机会去新济城当农科师,后来挂念家里老人小孩就没去成,咳,老早我就叫你爹学手艺,咳,现在你爹在四方城干生意。这一代人一代人,想要改善生活,都得努力。”
      说罢,老汉又嘬了一口清酒。镇民听不懂阿爷的道理,不敢搭话。
      这时,一队官家的青衣人马在不远的官道上行过,号角嘶鸣。众士兵齐声呼号,“随军出征,利国利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少年兴冲冲跑出去,要去看热闹。老汉在院里喊了句,“镇民,莫走远了!”
      官道上那队人马浩浩荡荡朝远去了,路两边零星站着几人低声议论。一个栗色短发的少女正在低声啜泣着往前走。镇民认出是他同窗好友丁萍,追上前拍住她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
      丁萍耸动着肩膀,哭的更为伤心,哭了一阵缓过劲儿来,哽咽道,“李镇民,我要走了,我叔父去参军了。”说着抬眼望了望远处模模糊糊的官家人马。
      又道,“婶娘在家里哭闹,说我是最没用的,为什么带走的不是我……”,说着,泪水不住的流下来。
      又道,“婶娘说家不成个家样,她要回娘家了,让我去新济城找我阿父去。李镇民,平日里这西屯也就我俩还算要好。我走了,得见你这最后一面也算是咱俩的缘分。”
      李镇民说道,“我听阿爷说新济城远的很,你知道怎么去吗?”
      丁萍回道,“鼻子下面一张嘴,不清楚的路,我还不会问吗?”
      夏天的一阵轻风吹过,拂过一望无际的金黄的稻浪。丁萍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二人缓慢的走着,各怀心事。
      良久,丁萍止住脚步,告别道,“回去吧,离家越来越远了。”
      李镇民颇有不舍,“早前咱们还说等长大了做一辈子好朋友。”
      丁萍眼泪又要下来,“等长大了,咱们都不要忘了。”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
      李镇民喊道,“到时候我去新济城找你!”
      (二)
      回到家,李镇民几天都闷闷不乐。整个李家屯都传开了,丁家男人被抓去充军,老婆跑了,外甥女消失踪迹,好端端一家人说散就散了。
      入秋,日头高高的晒着,苞谷到了成熟的时节,长的一人多高。李镇民正在田里收苞谷,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李镇民心想是老犬找他迷了路。
      “大黄,我在这里!”
      声音静止了下来,没有了动静。李镇民也不放在心上,拎起麻袋往田外头走。突然脚踝被什么攥住了,他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一个乌红头发的男子匍匐在地上,说了句救命便不省人事了。
      李镇民见他气息尚在,将他拖到推车上拉回家中。阿爷问明来龙去脉,命他去请方郎中。
      方郎中把了脉后皱起了眉头,“这人的脉,老夫怎的摸不着?”
      阿爷一听,思忖一阵道,“老方头,他莫不是外族人?”
      方郎中瞪了瞪眼,“家宣,你是不是瞧不起人!老夫行医多年,虽说没离开过青原,抛开咱青族,这天底下岩艮月皿外四族的医书我可没少看!”
      李镇民插话道,“外族都得把脉治病?”
      方郎中道,“这,书上倒没写!”
      乌红头发的男子醒来,见众人一筹莫展,轻声细语道,“劳驾准备些固本的汤药,另配一炉火,尖刀,纱布和瓷碗。”
      方郎中一拍大腿,“书上有一套沸血的疗法,你是皿族人吧?!”
      男子点头默认,方郎中自鸣得意。汤药等物准备已毕,男子恳请众人出去,独自关在房内。半柱香功夫,房门打开,男子一改病容,神情轻松,双目炯炯有神。
      男子恭敬的朝众人作了个揖,“各位大恩大德,在下感佩于心,日后定当竭力报答。”
      又道,“在下何欢乃四方城人士,因受奸人迫害,家破人亡,流落至贵地,本欲前往邺都,不料旧疾复发险些丧命。”
      李镇民惊讶道,“你要去王城?”
      何欢道,“正是,有何不妥吗?”
      众人见男子一身武者打扮,虽然眉目间带有忧郁神情,却彬彬有礼,举手投足之间显出几分尊贵的气度,不似歹人,都放下了戒备。
      阿爷李家宣道,“少侠,你有所不知,咱们青族王城并非人人都可以去的。那里啊,没有城里人的接应,不让进。”
      何欢道,“在下略有所闻,不过在下此去有事要去见一见官家。”
      李家宣听闻官家二字,一怔,“官家莫非说的是青族王家?”
      “正是!”
      李家宣慌忙起身作揖,“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
      何欢诧异道,“老伯,忒也客气,在下只是寻常武者,并非何等了不得的人物。”
      李家宣道,“少侠莫说笑,我儿就在四方城干生意呐!从四方城来的贵宾,去见邺都的王家,官道上的事情,小老儿也不便打听,不便打听。”
      何欢为隐藏身世,也不多做辩解。
      应李家宣热情挽留,何欢在李家好吃好喝的待了三日。李镇民听得何欢口中的大千世界美妙绝伦,心里生出憧憬之情。
      何欢休憩调养的间隙,见李镇民为人质朴勤快,也乐得多编一些故事讲给他听。
      三日后,何欢欲启程。李家宣让李镇民跪在何欢面前,要拜他为师。
      何欢推辞道,“老伯,在下皿人,镇民是木属的筋骨,在下教不了他功法,要误了他的前途。
      李家宣笑道,“让他跟着你行走也成,咱也不乞求他能学功法,咱几辈子人都不会功法。”
      何欢只好答应,只是不好以师徒相称,认作镇民为他异姓的兄弟。
      收拾好行囊,李镇民跟着何欢踏上了去邺都的路。
      老妇见镇民走远,心疼孙儿离家,也心疼这几日被宰杀的鸡禽,悄悄摸起了眼泪。
      李家宣笑道,“哭啥,这是好事儿!”
      大黄耷拉着尾巴,朝镇民呜呜叫,似在悲鸣。
      (三)
      往东南走了数日,何欢李镇民二人来到枫木关。
      看守的士兵正严密排查入关人士,车辆货物俱搜罗一遍。轮到二人,看守挥舞长矛拦住去路。
      “通信证有没有?”
      何欢递上一块乌黑的令牌。
      看守接过一看,急匆匆将令牌报与统领。
      统领近前,“哪位是游侠?何门何派?”
      何欢回道,“区区皿族刹血盟黑镜堂堂主何欢。”
      统领拱手,命看守拿来图册,边翻边念道,
      “皿族,嗯,找到了…刹…刹血盟,唔,在这里…噢?黑镜堂…帮众千余,堂会位于四方城…唔,近日被姬家军清剿……”
      确认了身份,统领咧开谄媚的笑脸,“原来是何堂主,入关有何贵干啊?”
      何欢回道,“去邺都办事。”
      统领恭敬的还回令牌,朝两侧看守吼道,“放行!”
      二人刚入城门洞,后面传来粗鲁的呵斥声。
      “退去!明令三等商民贩卖物品禁止入关!还不快退去!是要入监吗?!”
      入了关,二人找了处客栈歇了半日,酉时二人下楼用餐。饭菜上齐,何欢拦住店小二打听道,“为何青族入关要求如此严格?”
      “老爷,不瞒您说,在青原地界上最看重这三六九等!莫不说不让入关,像我这种关外的贱民,入了关也只能干下三流的营生。”
      店小二见何欢武者装束,又道,“老爷,像您这样有功法的侠客,在青原是最吃香的,街面上都在传,青君王上要广纳天下贤士,要打天下呐,还是得靠您这样的侠客才行。”
      邻桌的三个大汉见店小二嘀嘀咕咕,其中一位拍桌子说道,“哪来的红头苍蝇,嗡嗡嗡个没完!”
      店小二悻悻下楼去了。
      李镇民说道,“红头苍蝇,是在挖苦你?”
      何欢笑而不语,继续酌饮清酒。
      那大汉不依不饶,指着何欢说道,“嘿,说你呢,哪儿来的烂货竟在枫木关充大爷?”
      见何欢仍不理会,三人围过来就动起手来。何欢将一盘红烧鱼汤泼洒他们一身,口中念到,“溶!”他们衣物竟溶化了一般,肚皮大腿臀部露在外面,大汉羞愧难当,一溜烟跑开了。
      “雕虫小技!”角落一人正在独自饮酒,轻哼说道。
      何欢打量那人五旬年纪,仙风道骨,花白长髯,一身素色绸衣,又看了看李镇民思量片刻后,拎起酒壶走上前去。
      “晚辈叨扰,独乐不如众乐,不如晚辈陪大侠饮几杯?”,说着便要坐下。
      那人手指微微发力,将坐凳凭空化为齑粉。
      何欢笑道,“站着喝也无妨!”,他将酒水倒在空中,打个转酒水流入口中,并无点滴抛洒。
      “华而不实!引水溶浆,皿族的小儿戏法而已。”那人又道。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卫无疆是也。”
      “卫氏双雄,一曰武圣一曰武痴,闻名遐迩,您老就是青族左长使,武圣卫无疆?”
      卫无疆微微一笑,“年轻人,还算有点见识。”
      “在下欲要给青君献计,前辈可方便引荐则个?”
      “老夫已非庙堂之人,更何况你入关的消息怕是已传至邺都,若王上有意,来接你的人应该已在来的路上了。”
      “闻言青族武圣最喜收罗天下功法秘籍,在下身上倒有一本独家的皿族血咒本经,不知前辈可感兴趣?”
      卫无疆冷哼道,“老夫纵是爱武如命,亦非一本功法就好欺哄的。”
      “晚辈的心思瞒不过前辈的法眼,除了这本经书,在下推荐个好根骨的徒弟给前辈如何?”
      说罢,把李镇民介绍给卫无疆。
      李镇民这几日走下来只觉得何欢是个捉摸不透的人,对他总是隔阂不小,冷冷淡淡的。但何欢确实从未让他受过委屈,偶尔交谈也总是说人生因缘际会都有命数,人与人的羁绊说断也就断了。他猜想何欢迟早会丢下他,不呈想还算仁至义尽,倒给他找了个下家。
      卫无疆虽见李镇民平平无奇,但为了得到秘籍,也就应承了下来。他平日间乐善好施,不少救济穷苦百姓,他所主持的白麓书院收留了几十个流离失所的弃儿,多一个倒也无妨。
      (四)
      李镇民辞别了何欢,拜了卫无疆做了个记名的徒弟,随着卫无疆云游四海去了,不在话下。
      何欢出了枫木关南门,继续往邺都赶路。天黑进了桐城地界,戌时末到了城门下,守城的先是以宵禁为由拒绝入城,何欢递了乌木令,方得进城。士兵陪护着到驿馆下榻,一路上无人的街道格外冷清,偶有巡逻的队伍,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
      第二日,天刚亮,小二敲开何欢的房门,笑脸相迎,“老爷,邺都有人来接您。”
      何欢想起卫无疆的话来,心想,“来青族总还有一丝希望。”
      乘着一架精致华贵的马车,两日就到了邺都。路上何欢见这青原大陆的关内平原沃野千里,物富民丰,一派欣欣向荣,与关外的破败景象大相径庭。
      邺都城更堪称雄伟。古柏松木筑就的城墙高十丈,绕城一周百里有余,护城河深不见底,宽三十多丈,连接着过境的九阳大江。虽位于广袤平原腹地,无天险可据,这城池打造的却固若金汤。
      入了城门又分外城内城,街道布局整齐划一,街坊之间比邻而建,亭台楼阁,高低错落,浩浩荡荡,绵延不绝。街面上商贾行人多是神色漠然,低声细语,虽人货杂多,倒也井然有序。
      何欢在行馆落脚,不到一个时辰,由外至内传来呼号,“报,青世子桀驾到!”
      一位身着青色将军战袍的中年,气宇轩昂,剑眉怒目,跨着大步直奔行馆大堂,在正中座椅撩袍坐下。
      何欢正步近前,拱手施礼。正欲开口,世子青桀打断说道,“先生,免礼,看座!”
      何欢坐定,说道,“在下四方城刹血盟分堂堂主何欢,前来投靠贵族。”
      青桀呷了一口茶水,打量着何欢。
      何欢又道,“在下可助贵族夺得四方城的控制权!”
      青桀放下水杯,喝退周围侍从护卫。
      “本王听说刹血盟的情况并不乐观。”
      “正是,这也是在下不远万里前来投靠的缘由。”
      “几近覆灭?”
      何欢眼中闪过一丝凌烈之气,“虽是几近覆灭,我盟在四方城仍大有可为!”
      “从何说起?”
      “我盟盘踞四方城数十年之久,那姬长歌的武力布防,军事物资,乃至于各部的秘辛,我盟皆了如指掌。若想颠覆姬家,只差东风。”
      “先生何以认为我青族会插手四方城?”
      “不瞒世子,在下并无十足把握。但,我与姬长歌不共戴天之仇,哪怕有一丝复仇的机会,在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本王很是好奇,姬家与刹血盟相安无事几十年,因何近日姬家会痛下杀手,与你们闹的水火不容。”
      “姬长歌阴险小人,见我皿族在四方城势大,盖过了他城主的名头罢了。
      “当真如此吗?哈哈哈,何堂主,舟车劳顿,好生休息。”
      何欢忙起身跪拜,泣声道,“请庇护我盟残部,我等必为世子效犬马之劳!”
      青桀将他扶起,笑道,“此言差矣,并非为本王,而是为青族,为我父王!”
      何欢欣喜道,“世子答应接纳我残部?”
      “天下纷争,祸乱四起,我族岂有放任尔等英雄豪杰而不顾的道理!”
      出了行馆,青桀上马骑行,对副将低语道,“传信给君上,四方城之事有了转机。”
      数日后,何欢住进了邺都西郊的百鸣别院。那里集结的大多是落了难的各族草莽英雄。
      何欢除苦心等待残部的音讯外,潜心钻研皿族功法。秘籍拓本上记载,皿之功法以熔融为根基,遇血则强。上乘皿功可幻化身体于无形之态,有通天入地之能。常有皿人为练功法气血两亏,更有甚者命殒半途。是以皿族有豢养血奴的习俗,专供奴主吸食血液。
      “血奴!我族天性使然,何错之有?”何欢叹息道。
      正这时,房外传来骚乱打斗的声响。何欢思绪被打断,但想身在外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未起身,耐着性子继续研读秘籍。
      打斗声愈演愈烈,瓦罐破裂声,爆炸声,不绝于耳。
      有人大叫,“小娃娃,我看你是要上天!”
      何欢难忍好奇,刚推开房门,一个硕大的身影从半空扑面而来。
      “救命啊,接住我!”
      何欢眼疾手快,双脚一并,腾挪半寸,顺手一拉,将那人稳住。
      那人嘴上仍喊,“小娃娃,我看你是要上天!”
      只见院中间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郎,一身绫罗绸缎,白净细腻,活像个瓷娃娃。少年背着双手,挺直腰板,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我要的你们都拿不出来吗?拿不出来我可要继续打了啊!”
      院子里各路的好汉都面面相觑。一位灰袍老道说道,“无根之木,他山之石,至柔之金,极纯之油,无源之水,你要这五样东西做甚?”
      “要你管,本王,本少爷的师父说了你们有这五样顶好的玩意儿,不给我,我就打你们。”
      灰袍老道摆了摆拂尘,“公子,你家师父姓甚名谁?”
      少年道,“你是问哪个师父?”
      “你有几个师父?”
      “六个!”
      灰袍老道微微一笑,“贫道没有猜错的话,你大师父姓林?
      少年不耐烦道,“你猜对了!你又是谁?”
      “贫道月族淼道人是也,这五样玩意儿,贫道不才只得一样。”,拂尘一挥,一滴水飞将出去,悬在少年面前。
      少年欣喜,拍手称快。
      淼道人身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道,“老道儿,这小家伙端的什么路数?何至于如此羞辱,不把大家放在眼里!”
      淼道人回道,“看破不说破,不然那厢几位要怪贫道多事了。”
      “还有几位硬茬子给这娃娃撑腰吗?好的紧,老子且把他们激出来!”,汉子腾身一跃,喝道,“爷爷这他山之石你接住喽!”
      少年五指张开,数条藤蔓拔地而起向大汉缠绕而去。大汉祭出一柄千钧石斧奋力挥砍。眼见大斧劈至面门,少年面无惧色,口中念诀,“遁!”,竟沉入地底。见大斧劈空,大汉撸起袖子,双手触地,大喝,“给爷爷出来!”
      四周地面剧烈摇动,土地皲裂出几道沟壑。一条树根冒出地面,树根徐徐缠绕成人形,化为那少年。
      少年聚精会神看着大汉,似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大汉拎起石斧,旋转身形,将斧抛来。少年侧身跳开,躲闪不及,被罡风刮破了裤腿,侧卧在地。
      大汉跨步上前,“娃娃,要不要爷爷这他山之石?”
      少年猛地抬头,眼露凶光,低吟咒诀,“万箭穿心!”
      大汉突然双手捂胸,痛苦不堪。
      这时,何欢飞身至大汉身前,见大汉胸口处似被针刺所伤。何欢见他并无性命之忧,使出凝血符将血止住,让旁人抬去医治。
      何欢道,“小公子,因何要动杀念?”
      少年起身掸了掸尘土,“因为他自称爷爷,他有辱我家颜面,他必须死!”
      何欢道,“谁家颜面大过人命?”
      少年气恼道,“我功法未成,不能即刻要了他的命,算他运气!”
      “你无端来这里生事,要来这五族功法之精粹做何用?”
      “师父说了,我取来这五样东西,就让我去关外玩。要是连你们都打不过,家门都不准我出。”
      “你师父竟如此狂妄,这百鸣别院各路英雄,也不怕你这小小年纪出什么闪失?”
      “英雄?狗熊也不怕!看招!”
      数枚梨花针射来,何欢跳跃闪开,“打赢我就给你这至纯之油。”
      少年又凝结数支箭矢射向何欢左右两路,不待反应,后招又至。
      “暴雨梨花针!”
      无数细小松针漫天落下,何欢避无可避,咬破食指,将血滴洒向空中,一张血幕张开将松针溶化殆尽。
      “寒鸦!”只见一滴血幻化成乌鸦飞向少年。
      少年略有迟疑,祭出桃木长剑要斩那乌鸦。乌鸦一分为二,竟成一双。如此反复,少年越是挥砍,乌鸦越是分裂更多,不一会乌鸦群将少年围的水泄不通。
      少年急中生智,幻化出三片芭蕉叶将自己罩住,任由乌鸦攻击,躲在里面也不出来。
      何欢疑似有诈,并不靠近,远远说道,“认输了吗?”
      “不!”
      何欢无奈,收回乌鸦。
      少年退去芭蕉叶,负气盯着何欢,思索片刻,漏出两只手环,碰撞出火星,将身边的木枝点燃。
      何欢大惊,“你要用火?”
      少年笑道,“怕了吗?师父说了各族人都有怕的,看样子你也怕火。”
      何欢道,“你属木,当心……”
      话未落音,火球袭来,何欢左突右闪竭力避让。被火球击中腿部,灼烧的何欢疼痛难忍。少年见状,凝结一支木箭,引燃,蓄满能量射向何欢命门。
      何欢心想,我大仇未报,再作妇人之仁就白白葬送了性命!双手向外,护在胸前,喝道,“血龙之术,溶!”
      突然一条巨大血龙从何欢胸前咆哮而出,撞击火球后化为火龙奔向少年,少年呆坐在当场,忘了抵抗。
      淼道人惊呼道,“不可,他是青世子宇!”
      何欢闻言,收回巨龙,可无数火屑仍砸向少年,何欢奋力奔去,想要护住少年。
      正此时,六个人影须臾而至,火屑被轻松散去。其中一人以为何欢欲对少年不利,将何欢掀翻至丈外。
      (五)
      现身百鸣别院的六人皆是青衣纱绸,锦衣玉带,个个气度不凡,正是青族六大护法。大护法林凌志,号称“壮志凌云”,是青君最得力的爱将之一。二护法薛通,号称“手眼通天”,曾是青族稽查部的要员,后因功法卓绝提拔为青君护法。三护法莫知秋和四护法叶欣是一对夫妻,江湖戏称“一叶知秋”。五护法苏昌黎为人诡谲,不喜言谈,六护法蔡吉是个和事佬,也是这六大护法中的“智多星”。
      少年青宇起身,沮丧地站在林凌志身侧。
      蔡吉笑道,“三哥,你赌输了!”
      莫知秋道,“徒弟打败了,你倒开心!”
      叶欣瞧了一眼青宇,见并无受伤,心中宽慰。
      院内众人见是青族六大护法,暗自庆幸没有动手,否则无论输赢都没有好下场。只是感慨寄人篱下,被人无端戏弄,当作培养徒弟的练靶子,毫无颜面。却个个作揖叩首,客套话说的天衣无缝。
      何欢因损耗元气过度,刚又被薛通一击,倒地不起也无人问津。
      青宇来到他面前,“我家颜面,可值他一条贱命?”
      何欢惨笑,咳嗽连连。
      林凌志见状,唤回青宇,“宇儿,胜负不仅在乎相生相克,也在乎孰强孰弱,今日你败在弱了半分。”
      “徒儿谨记。”
      是夜,被青宇打伤的汉子突然暴毙,不治身亡。
      何欢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体内真气紊乱,气血亏空。他双目发红,犹如饿狼,撞开房门,冲向原野。他扑杀了一头狍子,大口大口贪婪地吸食血液。但牲畜之血入口苦不堪言,且对充盈气血功效甚微。
      “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他继续贪婪地吸食,突降暴雨,冷雨拍打着何欢的躯体,将他体内的热量逐渐稀释。
      他朝天怒吼,“我不能死!”,旋即昏迷不醒。
      雨气弥漫中,淼道人飘然而至,将手腕割开口子,鲜血流入何欢口中。
      一股激荡的活力涌进何欢的丹田,无限的活力,激发着他无限的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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