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片海》不要文绉绉

56、爆发

　　苏闵闵牵着许愿的手往楼下走，走出宿舍楼，苏闵闵心里很慌，她一心想带着许愿离开，却不知道该去哪儿。

　　此刻学校的人不多，偶尔有周日返校的住宿生拉着行李箱从枯黄的梧桐枝叶下匆匆走过。

　　许愿被苏闵闵拉着，从他们身边穿过，路过觉晓园，苏闵闵拉着她坐进园子的凉亭里，四下无人，只剩下呼啸的风沉默地刮着。

　　苏闵闵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替许愿系上，她看着垂眸不语的许愿，关切问道：“愿愿，你还好吗？”

　　想想自己不过是明知故问，她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怎么能好呢？

　　她揽过许愿，把她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到底是谁？

　　是谁和夏明丽说的那些话，明明那天妈妈告诉他们，罗晴阿姨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这个人却又是另一套说辞，而且听上去似乎对罗晴阿姨的事情很熟悉，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个录音必然是夏明丽放的，她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把愿愿卷进流言中心，意图明显，想让她出面解释压根不用想，她现在估计不知道在哪儿偷着乐呢。

　　如果把录音里的另一个人找出来对峙，是不是事情就会有转机？

　　苏闵闵头脑风暴着，现在难题是，她不知道这个是谁，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这个人，如果这个流言一天不解释清楚，愿愿的情况只会更差。

　　肖茹阿姨说过，治疗中，最怕遇到这种突发的刺激源。

　　过了许久，感觉到怀里的女孩渐渐松懈下来，苏闵闵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抛开脑中的疑惑，对许愿说道：

　　“愿愿，我先帮你请假，学校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来处理好不好？”

　　“闵闵，我到底该信谁？”许愿声音闷闷的，她心底一片荒芜，她应该要相信妈妈的，可是，她听出来了，那个和夏明丽对话的人，是庄老师。

　　苏闵闵握住许愿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说道：“愿愿，你要相信我们，相信我妈，她了解罗晴阿姨，罗晴阿姨不是那样的人，你不是也一直这样认为吗？夏明丽一看就是在故意抹黑你，你千万别着了她的道。”

　　“可是，那个是人庄老师。”

　　“什么？”

　　“和夏明丽说那些话的人，是学校请来指导我们合唱队的，庄老师。”

　　“怎，怎么会……”

　　庄老师怎么会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

　　对了，她是歌舞团的老师，所以她认识罗晴阿姨他们。可是，她为什么要和夏明丽说这些陈年旧事？

　　“我去找她！”苏闵闵嚯地站起来。

　　许愿拉住她：“她去外地演出了，不在台城，要到校庆的时候才会回来。”

　　“那我去找夏明丽，她丫的干的好事儿，我这次非撕了她不可！”苏闵闵骂道。

　　许愿摇头，“这不就是她要的效果吗，你去找她只会让她更得意。”

　　“那，那我回去找我妈，她一定有办法，我让她去联系那个庄老师。”

　　“闵闵，我没事。事情没有搞清楚，不要说苏楠阿姨是不是认识庄老师，就算认识，这样突然去质问，就算是误会，庄老师现在也不会赶回来。”

　　许愿眼神暗了暗，继续道：

　　“况且，他们根本不会在意真相是什么。他们只想要满足自己的猎奇心，也只想听自己想听到的。”

　　从看到那些铺天盖地的消息开始时的无措和愤怒，到此时此刻，许愿只觉得累，她想好好睡一觉，心里木木的，并不太疼，只是有一种手里握不住沙的无力感袭满全身。

　　“可是……”

　　苏闵闵还想说什么，许愿的手机响起。

　　是江海洋。

　　许愿看着闪烁的屏幕，怔愣了半晌，铃声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

　　许愿摁下接听键。

　　“阿愿，怎么这么久才接，到学校了吗？”江海洋清冽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落在许愿耳边，许愿鼻子一酸。

　　想哭。

　　突然就很想他。

　　“嗯，到学校了，刚刚在收拾东西。”许愿努力克制住情绪，故作轻松道。

　　江海洋察觉到许愿的异样：“怎么了？”

　　“嗯？什么怎么了？我没事啊。”

　　“感觉你声音不对。”

　　“有吗？可能天气突然转冷，有点感冒了。”

　　“那你吃点药，宿舍里应该备了感冒药了吧？晚自习跟老师请个假，好好睡一觉。”

　　“哪里就这么娇弱了？”

　　“先不和你说了啊，闵闵来学校找我了，我一会儿下去跟她一起吃晚饭。”

　　“好，那你记得吃药。”

　　“为什么不告诉他？”苏闵闵问道。

　　许愿收起手机，说道：“告诉他只会让他徒增担心，我自己也可以解决的。”

　　“还有我。”

　　“闵闵，我真的没事，肖医生的治疗很管用，我也，没那么脆弱。”

　　“那你今天别去宿舍了，我们请假两天，等这个事情暂时过去，好不好？”

　　许愿扯了扯嘴角，“闵闵，请假除了耽搁两天的学习进度，于事无补。他们也是人，又不是龙潭虎穴，况且就算不信我，你也要相信肖医生的专业，对不对？”

　　苏闵闵叹口气：“好，我说不过你。那你自己小心，一旦觉得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我带你回家。”

　　周日晚上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许愿好说歹说把苏闵闵劝回家，也没什么胃口，回宿舍拿了书，往教室走去。

　　流言蜚语，欺侮霸凌，她从小到大，已然经历过很多次，但她不再是小时候的许愿了，她一定可以的。

　　一进教室，彼时还热闹的氛围在她进去后，静了一瞬。许愿环视一圈，接收到的眼神里，有探究，有鄙视，有嫌弃，有戏谑……

　　她收回视线默默走到自己座位上。

　　【 “恶心”
　　“小三产物”
　　“三太子”】

　　她的课桌上被人写着几个红色大字。

　　“谁？”她死死看着这几个刺眼的字，声音不大，却足够让班里的人听见。

　　“事实还不让人说了？”一道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就是，我们可不愿意和小三的女儿一个班。”

　　“被恶心到了，还好意思来上学，要是我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

　　“天哪，脸皮好厚的人，啊对不，这怎么算是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

　　晚自习时间还没到，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别的班看热闹的人，许愿握紧拳头，指甲死死嵌入肉里。

　　“吵死了！”许愿刚准备开口，门口突然一道怒喝，喧哗的教室安静下来。

　　张晶晶站在门口，旁边站着左晓慧和张欣，递给许愿一个安慰的眼神。

　　“不好好等着上自习，倒是会造谣，你们也不怕遭报应！”冷美人张晶晶板着脸，厉声说道。

　　2班有人反应过来，反驳道：“你谁啊？我们班的是关你什么事？”

　　“那别人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张欣也不甘示弱。

　　“事实还不让人说了？言论自由懂不懂？”张雅拍着桌子大声嚷道。

　　左晓慧呛声：“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事实？那你去读读法律，看看诽谤有什么后果！”

　　许愿感激地看几个人，举起手机对着班里那群看戏的同学，冷冷道：“我已经拍照留存了。”

　　“学校禁止化妆，谁带了口红写这些在我课桌上，教室里有监控，我想不难查出来。”

　　她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人群，继续道：“是谁做的，可以私下来找我，我接受道歉。另外，你们的话我只当是不知情被煽动，如果再有下次，我会保留好证据并采取措施，大家都成年了，我想有什么后果不需要我在这里给大家普及法律知识。”

　　门口已经有些看热闹的同学散去，教室里也有些同学开始坐下来，有的低头拿起课本，有的趁手机收上去前玩最后一把游戏，有的索性趴在课桌上假寐。

　　张雅扫了一圈周围，暗骂一句怂货，对许愿说道：“别来吓唬我们，事情又不是我们传出来的，你自己的事情影响恶劣，到时候可不知道学校会处理谁呢？谁知道某些人有没有得到妈妈真传，青出于蓝呢。我可听说了，高一的时候就和别的男生不清不楚呢。”

　　左晓慧怒了：“你再满嘴喷粪，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张雅被骂并不生气，反而得意笑道：“来啊！许愿同学刚还说普法呢？难道她没给自己的朋友普及吗？”

　　“张雅，看来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已经忘记了。”许愿出声，清冷的嗓音里满含警告。

　　张雅想到什么，脸色白了白，最终没有再出声。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起，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张晶晶她们也离开，许愿用湿巾把桌上的字一点点擦去。

　　她坐下来，翻开课本，脱力感袭满全身。

　　她转头看向窗外，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那棵银杏只有零星的枯黄叶子附在枝丫上，在寒风中顽强地抖动着。

　　月色被乌云笼住，路灯惨白的光落在光秃的枝丫上，最后一片落叶悄然飘落，随着纷落的六瓣花。

　　下雪了。

　　世界静悄悄地看这第一场落雪覆盖住人世间的一切丑恶。

　　而那些丑恶却努力掀开雪白的世界，肆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