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鸣星×我]黄金面》金陵0901

1、第 1 章

　　“小姐，府上来客人啦。”茯苓急切地推开我的房门，神采飞扬地向我诉说着府里的所见所闻。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和绣了一半图案的锦缎，怀着欣喜与雀跃的心情探听道：“是谁呀？”
　　茯苓也只窥见到一角，支支吾吾解释：“像是道士，他们穿着素净的衣裳，老道士手里还拿着一把拂尘，他身旁还有一位年轻的道士，哦，两人后面跟了一行道士队伍。”
　　茯苓做起夸张的动作，学着老道士又是捻胡须又是挥动拂尘，我不禁笑了起来：“道士来我们府上做什么？难不成府上有什么邪祟要除？”
　　茯苓听到我的话，马上点头证实我的猜想，她走到我旁边，道：“小姐你还真说对了，我隐约间听到老道士说我们相府有不干净的东西，导致小姐常年病弱，说是只有驱邪除祟小姐你的病才会彻底好，我看啊，这两个道士八成也是骗子。”
　　她怀疑地摇摇头，叹口气道：“小姐自从小时候那次参加宫里的家宴掉入水里后就落下了病根，这么多年来老爷和夫人请了多少名医和江湖神医来看病，小姐的病都始终不见好，这两个道士我倒要看看有什么能耐！”
　　茯苓提起多年前的家宴，惋惜道：“若是小姐不去救那个孩子，也不会溺水了，皇室里的纷争也真是残酷又惨烈。”
　　我打断她的惋惜：“茯苓，就算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去帮他的，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接着，我又双手搭上她的肩头，示意让她放宽心：“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好久都没咳嗽了。”
　　茯苓看着我手舞足蹈的样子，释然地舒了一口气。
　　“你呀，永远都是我认识的那个勇敢的大小姐。”
　　“走吧，我们去前厅看看去。”我拉着茯苓准备出门，却被茯苓一把拦下，她委婉道：“小姐，你现在还不能去，你忘啦？你前几天偷偷跑出府去，夫人发现了关了你几天紧闭，现在禁闭期还没满呢。”
　　我立即耷拉下脑袋，无奈地看着窗边掠过的鸟雀，道：“明明我最近都没咳嗽，娘亲还是放心不下我的身体，不让我出府玩。”
　　“夫人也是为了小姐好嘛，小姐每次出门都是偷偷溜跑出去，不带我和丁香，多不安全啊，皇城那么大，小姐要是走丢了也不好寻哪。”
　　“唉呀，我都多大了，我都十八了，怎么走丢啊。”我急着反驳回去。
　　“小姐你贵为丞相千金，朝堂上多少大人忌惮老爷的地位啊，总有些奸诈小人想拉老爷下马，你作为老爷最宠爱的女儿，只怕是有心之人挟持你来威胁老爷呢。”
　　听着茯苓的絮叨，我的眼皮泛上一丝倦意，迷迷糊糊之时，又突然被室外的嘈杂声惊醒了。
　　茯苓没有推开门，而是将薄薄的纸窗向外推开一条窄窄的细缝，整个身体半蹲着，贴在窗缝边听着外面的声音。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贴在窗边，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老道士经验颇为老道，对着整个院子的布局指指点点，神秘莫测道：“贵府风水不错，但这院子里却残存着丝丝缕缕的邪气，这可就奇怪了。老爷您祖上世代行善积德，府上自有贵气护体，本身不可能有妖魔。恐是令媛小时候去过怨气极为深重的禁地，沾染上一些不易拔除的邪祟，才导致疾病无法根除，每至气象变更之际，邪气更易凝结侵体，所以令媛病情反复。”
　　老道士解释得头头是道，父亲只觉得道士口中所描述的病症恰好与我的情况一一对应，于是拱手称赞道：“先生所言极是啊，小女在小的时候确实溺水被水鬼缠过身。只是不知，先生可有法子解除小女的病症？”
　　老道士摸了摸自己下垂的胡须，高深莫测道：“贫道斩邪祛祟几十年，无论是深宫里的怨气还是沙场上的亡魂，贫道都能引渡祛除，只是做法需要些许时日，还要劳烦大人收拾出几间屋子供贫道与贫道之徒小住一阵了。”
　　父亲一听有解决之法，连连指点身旁的家仆下去收拾客房，又对老道士和颜悦色道：“老先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您是不知这么多年我请了多少名医给小女看病，什么病方都试过了，病根始终除不了，还是前一阵受高人指点，让我请您来看看风水，这不，您一看就看出根源所在了。”
　　我听着父亲和老道士的家常话，透过窗隙看向院落，我窥见一个身着道袍的少年站在庭院间，他高高的个子，束着一头高高的马尾，橘色在明媚的春光里更显生意盎然，细碎的刘海垂落于前额与耳边，面容瘦削却不失俊美，眉宇间尽显少年意气，双眸含翠。
　　那是我第一次瞧见这样美的眼睛，它有着同翡翠一般的碧色，有着像远山一样的深邃，如幽谷溪涧的泉一般澄澈，若雨后初霁的天一样清明，它是灵动的，是生机的，好似装满了蝴蝶的木匣，不经意间就释放了整个春日。
　　我想继续窥探他的容颜，也许是他察觉到了我深沉的视线，碧绿的眸光斜着闪过，目光不偏不倚地砸向窗边，我慌乱地收回视线，整个身子立马从窗边逃离，心里却有什么东西怦怦然绽开了，心跳如若鼓声猛然地叩击起来，胸腔里的血似乎也都沸腾起来了，不停叫嚣着。
　　父亲同老道士攀谈许久，我也没有听完全部，最后父亲切入正题：“这看病哪，还需看到本人才好，不如先生先见见小女？这样也方便您对症下药。”
　　老道士呵呵一笑，道：“是了，贫道正有此意。”
　　门外的脚步声近了，听见父亲在外面同守门的几个侍女问话，又在门外征询我的意见：“乖女儿啊，你在房间里吧，爹这次请了个法术高超的先生来给你瞧瞧病，你把门开开吧。”
　　我早已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到访习以为常，我立马对镜检查一番，发现没问题后仍不放心地看向茯苓，她点点头，表示衣装穿戴整洁，我便拿起搁置一旁的绣花锦缎，装模作样地穿插绣面，茯苓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父亲与老道士走进我的房间，我先习惯性喊了声爹，而后稍稍低下肩，向老道士恭敬地敬上一礼，问候：“先生好，我的病这次还要劳烦先生了。”
　　我没有看到那位少年进门，狐疑地往外探察一番，除了守院的侍从和守门的侍女，我再也没见到其他人，刚才窥见的那位少年道士，也随着队伍消失不知所踪。
　　老道士见我也是和颜悦色一笑，交代自己来自无尤观，我对道观相知甚少，只知无尤观在中原地区香火旺盛，有着较高的名望和地位。
　　他再对父亲赞叹一番：“令媛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气质不凡啊。”随即问道，“小姐可还记得，最初染上风寒时可有误闯过什么阴邪之气过重的地方？”
　　父亲正要替我作答，我先回道：“我七岁那年去宫里参加宴会，当时看宫里觉得哪里都新鲜，就一个人甩开了侍女到处跑，最后迷了路，听见远处有呼救声，便循声而去，最后看见有一孩童溺入水中，正在挣扎求生。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想着自己正好会点水，便跳下去救了，我只把他带回岸边，我正要爬上岸时，水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拽扯着我往下，我就沉入水底，最后醒来就已经躺在家中的床上了。听爹爹和娘亲说，是家里的侍从一直在殿外寻我，那个小男孩把他们带过来才救上了我。”
　　老道士耐心听完，眉头一紧，心中有了几分猜测，问道：“小姐去的池塘，可还记得是什么地方？”
　　我无奈摇头道：“我当时迷了路误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地处偏僻，水边树荫茂密，把整个水塘都映成了绿色。”
　　老道士说：“侍从也不知道，那应该就是皇家的某处禁地了，许是冷宫荒地，那里聚满怨气，你刚刚说你感到有人拉扯你的腿脚，那许是溺死在水里的冤魂，多到数不清了，已经侵袭了你的身体，所以你染上了风寒。”他又开始解释我落下病根的原因：“我已探过你的体质，是纯净之体，极易招致生魂怨灵，那些侵袭入体的邪气并不会在你病愈后就全然消散，而是会一直伴着你，继续吸食你的阳气，好在贵府有贵气护体，这才抑制住了你身上怨气的扩散。”
　　我初次听到纯净之体的说辞，便疑声问道：“纯净之体...到底是什么？”
　　老道士并未作出详解，只是说我体质罕见，道学上的事情他在普通人面前也解释不清，索性不再多说。
　　“小姐可有婚配？”老道士继续问道。
　　父亲看着我，露出慈爱的笑容，替我作出了回答：“小女尚未婚配。我只希望她能平安健康长大，长命百岁就好，现在唯一所愿就是能彻底医治好她的病症。”
　　老道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千金的纯净之体易招邪祟，且体寒体虚易病，择婿可择至阳之体的男儿，方可达到阴阳相合的效果，千金的纯净之体才得破解，此后不被邪祟缠身，且身强体壮，长命百岁。”
　　老道士的阴阳相合我听得云里雾里，也许他说的是纯净之体的解法，父亲颇有兴致，与他又是一番高谈阔论，我听得倦了，便礼貌告退，向卧房走去。
　　想到自己还在禁足期间，不能离开卧房所在的院落，就难免失落起来，便重新走出室内，委屈巴巴地看着父亲，问：“爹，娘这几日出门探亲去了，我的禁足是不是可以解一下？”
　　父亲知道我故技重施，但他奈何不了我，只要我央求，他就不会拒绝，只得无奈地挥手道：“行行行，玩吧玩吧，在你娘回来前重新回到卧房就行。”
　　得到父亲的许可，我便蹦蹦跳跳地朝前院奔去了。
　　我没有找到与老道士同行的那行人，相府太大，我逛来逛去也仅是逛到了西北方的小门，因为连接街道的院门紧闭，所以平日里也没有侍从把守，这里的围墙较为低矮，也为我溜出去提供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
　　今日府上来了贵客，这几日自然是不宜溜出门的，我只需要等待，等到道士除祟除尽我再出逃。
　　第二日，我在侍女的服侍下梳洗打扮，走出卧房，发现我的屋外已经贴满了符咒，院里的地面也画满了阵法的符号，几名小道士在另一边的偏殿外贴着符纸，这大概是驱邪的仪式吧。
　　下午他们才正式开始施法，一行人站在阵法的不同位置，嘴里念着咒语，隔段时间就换个摆阵姿势。
　　我就坐在院落里的石凳上看他们来回变动阵法，看着明媚阳光从院落的一角洒到另外一角，海棠在光影下掠动，我却始终没看到那名少年道士。
　　他们施法的时候，我走出了我房间所在的院落，去往后院，后院也是个无人看守的僻静角落，也是我翻墙外出的绝佳选址。
　　我知道后院有棵海棠树长得极高，开出的花也极其优美、绚烂，从我记事起，这棵花树便矗立在院落一角，年复一年地绽放、凋零，为我寂寞无声的青春年华贡献了为数不多的盛大光景。
　　我像往年一样走进后院，像探望故友一般，看看它新生的花叶，整棵树被笼罩在一片粉雾里，翠绿的新叶在此刻便成了海棠花的点缀，星星点点地散漫着。
　　我轻车熟路地攀上树干，两只脚踏上树枝，一只手伸向更高的树枝，同脚跟着往上踏，待到看到满意的一簇花枝时，我才停下向上攀爬的脚步，伸手向花枝抓去，我正好够到花枝的末端，用力一弯折，花枝就被我折下。
　　我正欲从树上慢慢爬下时，突然听到近处传来一句：“谁？”
　　是一声清澈又干净的少年音，带着少年独有的生机与意气。
　　我的眼前被层叠的花枝挡住，只看见树下站了一个人，这人肯定把我当偷花贼了，我丝毫不客气地回答：“我是这棵树的主人。”
　　树下那人大致猜出了我的身份，便多出了几份谨慎与小心，道：“不知大小姐在此，抱歉，是我唐突了。”
　　我下到还剩最后两节树枝时，少年走上前，这时我才看清了他的真实样貌，他便是那天我在窗边窥见的少年道士，他有着翠绿的双眸，俊秀又瘦削的面庞，高大的身躯，他站在树下，午后的阳光透过花叶罅隙洒落在他的发间，眉梢和面容上，整个人都在花影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