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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夤夜时分,灯火暂歇,万籁俱寂。

      程义将将军季恒的话转达给九姑娘,本以为那姑娘会改主意,没想到她却二话不说从院子里拿了一把铁锹转身就走。
      “您等等。”程义目光小心地从李滢身上一扫而过,随后看向没有月亮的夜空,“可有夜行衣?”

      李滢确实没有半夜三更搞事情的经历,闻言看了看自己身上,虽是半沾尘土半染血,但粉色的衣裳在黑夜中确实要更为惹眼,可她也知道,这房里不会有夜行衣。因为不管是叶子还是以前的她,都喜欢鲜亮明艳的色彩。

      李滢去灶房刮了一点锅底灰,随即胡乱的抹在身上脸上,复又拿起铁锹招呼程义:“走吧,不可再耽误了。”
      程义却还是没动,他找布帛将马蹄紧紧裹住,解开套着的马车,跟李滢解释:“得避开巡逻兵,骑马去,否则来不及……裹住马蹄可保护马掌亦可减少动静。”

      李滢点点头以示知晓,并一律听从程义吩咐。她素来认得清自己,此刻自己所能仰仗的,便是季恒及其同伴。
      本以为除了要避开巡逻兵,还得应付问鲜楼佟芳菲的人马,哪知晓运气似乎好过头了,非常顺利的就回到了焦阳山脚下。

      两人顺着隐蔽的位置再次爬到山上,已是子夜时分。

      上书“阿衡之墓”的黄金白玉碑与之前并无二致,屏风燃烧的灰烬也还在。白石堆彻的坟包安静矗立。
      “九姑娘……”程义放下带过来的家伙,撸起两只袖子跃跃欲试。
      “挖吧。”李滢一铁锹下去,白石坟包丝毫未松动。

      程义拿出火折子照了一圈,而后吹灭,从边缘开始铲土,铲了一圈之后,拿钩锁扣在边缘,随后将绳索抛到树上,再用力拉扯,竟硬生生将整块的白石坟包掀开,露出同是白玉打造的棺材来。

      墓地不远处的石门内,漆黑一片,有几处小孔隐约可以看向外面,但林中无星月,瞧不见,只能听见动静。
      “老爷,要不要去阻止?”一个孔武有力的声音着急的问。

      若是李滢再靠近些,便能听出这是府上全管事的声音,可距离远了些。
      石门内还有一人,正是李承,他听了全管事征询并未回答,黑暗中也瞧不见神色,但全管事明显感觉老爷周身泛着冷意,正要出去制止,李承发话了。

      “且等着,不急。”腔调与往日宠爱女儿丝毫不同,冷漠的叫人起鸡皮疙瘩。
      全管事显然习惯了两面人李承,便静候一旁不再动了。

      这白玉棺定然价值不菲,但看棺身雕满凤纹,便已不可多得。程义再次点燃火折子递给李滢,准备开馆。

      不知是操作不当,还是白玉棺埋在地底下时日久了,程义用力一推,棺材盖裂四分五裂,有的直接掉到棺材里,压到了尸身上。

      李滢觉得不对劲,举着火折子走近了些。
      棺中一套女子大嫁之时的凤冠霞帔,从盖头到绣鞋,一应俱全,看着竟也不曾褪色。被碎裂的棺盖压着,丝毫没有缝隙棱角凸起,不见一根白骨。

      竟是一副衣冠冢。

      李滢蹲下身查看,可翻来覆去,那嫁衣不曾有表明身份的地方。
      老爹来此祭拜一副衣冠冢?

      ……所以,这便是老爹从不去祭拜娘亲的原因吗?

      可她听说,老爹年轻时一穷二白,被娘亲看上,自愿做了秦家的上门女婿,后来娘亲不忍老爹当赘婿被指点,自愿放弃继承秦家万贯家财,仅带微薄嫁妆,分了户,跟老爹一起白手起家。

      老爹与娘亲乃是结发之恩,这个阿衡又是何时之事?

      “……九姑娘?九姑娘?”程义见人蹲在棺旁发呆,不由出声提醒,“时辰不早了。”还得将棺木复原。
      李滢愣愣地退后,心中烦乱无比,就在程义准备盖上白石盖时,突然说道:“等一下。”

      说着将棺木里的凤冠霞帔全都扯了出来扔在一旁,重新将火折子举起靠近棺材底部。
      刻在白玉棺材底部,有一幅肖像,简易的线条勾勒出一名女子的模样,大小正好匹配凤冠霞帔。

      李滢此刻只恨自己不通笔墨,描摹不出这女子的模样,只得用力多看几眼,牢牢将人刻在心里。
      直到李滢和程义走后,李承及全管事都没有现身。

      “老爷,看情形,九姑娘似乎知道到了些什么。”全管事看着两人的身影没入树林,渐渐没了动静,不安地说。
      李承却丝毫不担心,“无妨,小九是我一手养大,性情最是绵软愚笨,坏不了事。且看她要作甚,见机应付即可。”

      “是。”全管事低头应付,谁也没有提起石门外被挖开的白玉衣冠冢。

      回到问渡巷,已是五更鸡鸣,竟是一夜未眠。

      李滢连夜奔波劳累,明明累极,却心慌意乱,进了门,强压下心中不安,问元期,“季公子退热了吗?”
      元期看向徐及手里的药碗,“喝了这副汤药,就该退热了……可惜思源如何都不肯张口喝……”拿勺子喂嘴里的,都下意识的吐了出来。

      李滢养了季恒七日,自是知晓季恒不喜喝药,清醒时尚能克制自己,昏迷中无论如何都喂不进的——除非捏着鼻子。
      李滢便上前接过药碗,捏紧季恒鼻子,掰开他的嘴巴,径直将汤药灌了进去。

      不消片刻,李滢将药碗反过来示意,“喝完了。”
      徐及接过药碗,十分开心:“如此霸道,我喜欢。”是他多虑了,总想着眼前之人是将军,不该被如此粗鲁对待,却忘了用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李滢听到徐及的声音愣了片刻,视线扫过他的脖子,眼神顿了顿,随即对上他的眼睛,“记得下次就这么灌。”
      徐及哈哈一笑。

      天色渐白,李滢一夜折腾身子十分不爽利,便万分想念叶子来。昨日只交代一句出门便一夜未归,也不曾招呼,这丫头肯定担心坏了。

      可是如今情状,她还能堂而皇之地回府吗?
      佟芳菲别有所图,老爹亦目的不明,好似他们要做的事情,她都是障碍,需得扫除才行,可她却连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棋子都未知晓。

      ……可不回府,又该如何?

      程义拉过元期,小声将昨日夜里这姑娘抱着将军的情形,绘声绘色地讲述一遍,末了挤眉弄眼的问元期,“咱们是不是要有将军夫人了?”

      元子安看白痴一样睨了一眼程义,“我劝你没事少操心,若是想姑娘了,自去找,没人拦着你。”
      程义兴致勃勃的劲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干脆起身打拳去了。

      元子安看着廊下发呆的女子,昨日季恒提及,三言两语间,确已有维护之意。不过那又如何,与他无关。

      “徐及。”元子安抬高声音呼唤。
      “在。”徐及在屋内应了一声。
      “过来给我梳头。”
      “哦。”

      李滢于是见徐及乖乖拿着梳子给元子安梳头,徐及手重,时不时扯到头皮,元子安也生生忍住薄怒一言不发。
      李滢若有所思,但不好过问,于是去房里看季恒。

      季恒躺在床榻上,脸上遮盖的药粉已被洗去,露出原本惊为天人的绝色姿容来。
      李滢伸手虚虚地挡住他眉骨的伤疤,自言自语:“还是这样好看。”
      “不好看,又当如何?”

      李滢缩回手,冷不防季恒此刻醒了,有种偷看被捉住的尴尬,“不如何。”
      季恒见李滢呆愣模样想笑,喉咙发痒,咳出一股药味,震得伤口一阵阵疼。
      良久,季恒挣扎着半起身,问李滢:“昨日夜间如何?”

      李滢之所以不走就是等着跟季恒说,“是一个衣冠冢,埋着一副凤冠霞帔,白玉棺材底部刻着一女子画像,没有明显的身份线索。”
      “你此前从未听说过此人?”季恒也有些不明白这是何意。

      “从未听闻。而且我母亲在我八岁之时过世,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便早该入府了才对,如何会有衣冠冢?若是在母亲还未过世之前就有此人,那更说不通,母亲从不阻拦父亲纳妾……”

      李滢想到棺材里的凤冠霞帔,如果老爹要求休妻再娶,母亲是不是就成了绊脚石?
      季恒见李滢又走神,便问,“那女子样貌如何,可还记得住?”

      李滢于是想起季恒画技高超,便高兴地说:“记得住,公子试试可能根据我的描述画出来?”
      季恒点头,吩咐程义出去买笔墨纸砚。

      徐及跳出来,“我去我去,顺便打探打探消息。九姑娘可有什么消息要我递给什么人?”
      李滢想了想,便请徐及帮忙给府上递个消息。
      徐及应是,一个人出了门。

      元子安目送他背影消失,才拿过药箱,给季恒换药。
      李滢实在熬不住,累得眼皮打架,便找个空屋睡觉去了。

      一觉醒来,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噘着嘴生气的瞪着她。
      “叶子,你怎么来了?”李滢高兴地问。
      “姑娘,您莫不是忘了,这是谁家?”叶子气呼呼的问。

      李滢一下子笑了起来,“你家,是你家。那请问叶子女主人,能不能借本姑娘住一住?”
      叶子一甩头,高傲的说:“就勉强让您住吧。”说完自己也哈哈笑起来。
      只是,“姑娘,在庄子上好歹只有一个季公子,怎的到这,变成四个公子了?”

      李滢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吞吞吐吐地说,“都是季公子的同伴。”

      叶子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家姑娘对季公子的维护,颇有种自己臆想要成为现实的感觉,便问:“昨夜发生了什么?老爷一早就来落雪阁,说是陪您去尧连山祭拜夫人,见您不在,便说晚些时候您回来告知他一声,改日再去。”

      李滢没察觉叶子的戏谑之意,闻言有些搞不懂老爹的意思,这是示好吗?
      知道她察觉焦阳山阿衡之墓所在,借祭拜母亲行为来告诉她勿要多心?还是想要对她解释些什么?

      是了。有一个问题李滢发觉自己一直忽略了,那就是自从身患妄闻之症后知晓的一些事情,全部都是她在揣测,即便证实为真,她也不曾亲口问问老爹为何要如此做,便任由自己厌烦焦灼的情绪发酵。

      也许,该给他们父女一次机会,该亲口问问老爹,为何要如此……

      徐及在门口敲门,探头说:“九姑娘,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我家公子说您若是醒了随时可以过去。”
      李滢点头,在叶子伺候下沐浴更衣,而后去与季恒口述棺中女子肖像。

      李滢觉得自己表述的毫无问题,可季恒一连画了三张,无一处与记忆中相似。

      两个人都沉默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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