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自救手册》几杯晴

29、第 29 章

　　兴许是受到刺激，周围的章鱼群明显变得暴躁，它们纷纷让开，一条足有五人合抱粗细的巨大触手横扫过来。
　　刺鳐吼了声，“趴下！”，顺手就按着身边崔九的头，粗暴将其带倒。
　　恐怖的触手穿过水膜，带着裂空之势荡平虎鲨建立的无水空间。
　　河水顺着破损处灌入，工厂完完全全被淹没在水下，连最后的一点喘息之地都不复存在。
　　作战服滤水模式自动开启，靴子后跟内置的蹼爪舒展，靴底推进器启动，反作用力在水下画出一条迷你的龙卷，众人纷纷游到天花板处，贴在屋顶俯视下方情景。
　　那粗大的触手上吸盘一张一翕，末端在地上左右探索着，咻地又收了回去。
　　水下章鱼四下分布在众人周围，视野被遮挡大半，工厂内突然安静下来。
　　“这水声不对……”刺鳐瞳孔放大，她快速下令道：“所有人，四散躲开！”
　　砰——
　　触手从后面袭来，车轮大的吸盘紧紧吸附着天花板衔接处的钢板，撤退时受到阻力，怪物腕足发力，硬生生将屋顶拉扯出一块缺口，光线从上方投射进来。
　　崔九沿着墙角阴影游过去，悄悄潜到怪物身旁。
　　看清它的全貌，崔九睁大眼睛。
　　水波纹拂过，巨型章鱼占据了工厂深处的整片墙壁。肉粽皮肤上褐色斑点不规则排布，它扒在墙面上，触手掩映下，恶心的密密麻麻的成人高黄色卵圆形胚胎黏着在四壁，里面正有规律地鼓动着。
　　崔九离得近，这些卵相比正常的章鱼卵体型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细节也呈现得更为清楚。
　　就像是被剥开了皮的柚子果肉，极细的丝线状物质将卵固定在墙壁上，又如同沉甸甸地垂坠着的一串串葡萄。
　　崔九：“……”好恶心，这辈子不想看见葡萄了。
　　里面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光束透过去，甚至能看见已经成型的小章鱼，以及它周围负责输送营养的血管。
　　血管扭曲盘结着，一端连接幼体，一端延伸过去，某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被它们密密麻麻爬满成茧，勉强能辨出个人型。
　　这难道是，被拉入水中的居民？
　　她正想仔细看看，身侧水流不寻常地搅动，崔九嚯地扭头，旁边空无一物。
　　她手精准摸过去，逮着一条手腕将里面的人拽向自己。隐身的人从头盔处开始现身，瘦削的肩膀，修长的双腿，一双靴子轻盈踏上地面。
　　刺鳐背贴着崔九站立。
　　一样的身形，一样的黑色作战服，她们一左一右警惕持枪，动作利落。若是忽略刺鳐胸前的联邦图腾，两人中间仿佛隔了层无形的镜框，由镜子的两面扎根向外生出不同的灵魂。
　　“它们有智慧，”刺鳐头也不回地问她，“你身手怎么样？”
　　崔九答非所问，“分开对付？”
　　刺鳐抬头，向右迈出一步，她矮下身子，“那么，上吧！虎鲨跟珊瑚远处辅助。”
　　两人分开，刺鳐对付左边的四条触手，崔九冲向巨型章鱼的右边。虎鲨跟珊瑚负责拖住水中其他的章鱼。
　　触手挥舞，崔九掷出一张纸牌，金属牌面反射出一道亮光，银色的纸牌在水中飞速旋转一圈又原路返回，半路被一条触手拦腰拍落。
　　崔九借机登上另一条触手，她沿着腕足前行，直奔章鱼脑门。察觉到她的意图，其他两条触手一左一右阻拦过来。
　　崔九猛地下腰，单手撑在身后，第一条触手宛如长虫掼向对面。
　　她翻身，左臂使力挂在触手下方，第二条触手紧紧贴过，崔九一荡重新站上触手。
　　脚下踩着的触手弓起剧烈晃动，想要将她甩下去。
　　崔九摸出匕首，指尖轻弹刀尖，右手一甩，刀身变长变细。
　　她将刀尖对准吸盘狠狠刺入，随着触手的剧烈挣扎以及崔九自身体重的加持，刀身在肉里翻搅顺势下滑，完整的触手从中间被一分为二，最后划到某处停下。
　　崔九蹬着触手，借着反作用力扑向章鱼脑门。
　　脚下的皮肤滑腻湿黏，靴子踩上去甚至会凹下去，崔九跺了跺，像是沼泽般恶心的触感，她认命在它身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攀爬。
　　手心难以找到支撑点，崔九一个没注意踩空了下，她顺手揪住一坨凸起的肉吊在空中。
　　手感不太对，她捏了捏，软软的。崔九低头，对上一只黄橙橙的眼睛。
　　幽暗的水底，怪物的眼仿佛一个巨大的泛着冷光的灯笼，邪恶的横瞳，现下虹膜正往上移，精准锁定住崔九的身影。
　　崔九嘴角抽了抽，她拽着的哪是什么凸起啊，那是人家的眼睛。
　　当机立断，崔九先发制人，抽出激光枪对准面前巨大的眼睛，发射。
　　一阵白烟顺着高温水泡浮出，怪物脑袋抽搐着，墨囊释放出大量的墨汁，黑色将周围污染，整片水域暗无天日。巨型章鱼粗壮的腕足乱闯乱撞，阻着崔九的腰将她直直推向墙壁。
　　视野被彻底遮盖前，刺鳐的鞭子及时缠上崔九手腕，“抓住。”
　　长鞭收缩，崔九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被拉向黑暗中，水流从耳边穿过，鞭子松开，一双手拉住她。
　　“你做了什么？”刺鳐问她。
　　崔九：“瞎了它一只眼睛。”
　　“好样的！”刺鳐比了个大拇指，随即意识到她看不见，又放下了手。
　　“现在呢，怎么做？”面前的水域清晰了点，崔九伸手扇了扇。
　　“懂得用水淹，能控制水，看来觉醒了天赋能力。这里应该只有它具有研究价值了，”刺鳐抬起头，声音冷下来，“砍去所有的触手，蒙住另一只眼睛，活捉它。”
　　刺鳐打开公用频道，“珊瑚，用你的异能，将其他章鱼体内的水分全部分离出来，虎鲨准备隔离空间给她打掩护。你们两个，速战速决，小喽啰解决完了迅速支援我们对付这条大的。白鲸不动，你守着外面，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收到！”三声整齐划一的回复响起。
　　刺鳐摸出一罐喷雾递给崔九，“这个给你，将它喷在章鱼眼睛上，就能快速形成一层薄膜暂时封住它的视力。”
　　崔九摇了摇罐身，里面传来叮里当啷的碰撞声，她比了个OK，转身从上面游过去。
　　刺鳐摁下左臂按钮，爪钩弹出，她将它固定在工厂铁炉的扶手处，牵着绳子另一端，如尾灵活的游鱼，绕着巨型章鱼的触手松松系上去。然后她拽了拽，扯住中间，一拉，绳索瞬间收紧，触手被迫抻直，动弹不得。
　　刺鳐拍拍手，她取下肩甲，在里面掏了阵，捏住银色的立方体头部，慢慢拉出。刺鳐将折叠的部分依次展开，摁下底部按钮，边缘的锯齿开始无声工作，一把简易的电锯成型。
　　她抬起电锯，对准被捆缚的触手，一刀切。
　　蓝色的血液瞬间喷射出来，被斩断的触手掉下去，她偏头看向崔九的方向。
　　此时崔九正选择从巨型章鱼瞎眼那面的上方接近，脚蹼轻轻摆动，她悄悄潜到它的头顶。
　　崔九手撑着它的脑袋降落。
　　似有所感，章鱼瞳孔动了动，调整着视线向她看来，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大波蛛网一般粘稠坚韧的白色丝状物，唯一完好的眼睛也被覆盖住。
　　世界被遮挡，雾蒙蒙一片，触手已经被废了两只，它虹膜努力变幻着，依然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全感的极度丧失令它越发地暴躁，剩下的触手敌我不分地疯狂拍击，排斥着一切向它靠近的生物，挤挨在它周围的不少章鱼也纷纷被剩下的六条触手甩向了远处。
　　水流轨迹被强行改变，三个漩涡在水底横行，来不及逃走的章鱼不幸被卷入其中，高速旋转的水流将它们揉巴成一团在水底不断移动，根本逃不脱。
　　众人以最快的速度会聚，躲在怪物的身后。
　　崔九紧跟着撤离，余光瞥见怪物的触手正往脑袋上涌想要揭下碍事的薄膜，她停下，果断抽出两把枪。
　　刺鳐刚好回头，看见她这举动，握了握拳，这个蠢货，单手揪着崔九的后颈给她扯走，漩涡跟她们擦肩而过。
　　即使被拖走，崔九的姿势也依然平稳，一发子弹推进上一颗子弹，枪枪连中，一举打烂了它三根触手。
　　刺鳐扭头看了眼，将崔九拽进阴影中，语气淡淡的，“枪法不错。”
　　“可以啊你，”虎鲨拐了拐崔九，“染姐都还没夸过我呢。”
　　“还剩三根触手，”刺鳐望眼前方，看向崔九跟虎鲨，“我们三人一人对付一根。”
　　没问珊瑚。
　　头盔里珊瑚抿了抿唇，“嗯，我在这里帮你们看着。”
　　三道身影冲出去，珊瑚待在原地，注视着刺鳐离开的身影，她眼睫垂下。
　　崔九率先解决完她那根触手，知道刺鳐不需要帮忙，转头又去了虎鲨那边。
　　刺鳐故技重施，用鞭子捆住它，掏出电锯切下去。
　　四只章鱼突然扑向她后背，警示面板滴滴作响，刺鳐被迫放下手中的动作转身躲避，它们喷出水流跟上，死死咬在刺鳐身后。
　　触手挣脱鞭绳，精准锁定住刺鳐的方位，向她抽来。
　　刺鳐翻了个身，勉强躲过。速度不算快，在水中到底还是行动不便，平时很利落就能完成的动作放到现在变得相当吃力。
　　那边攻击落空的触手转头再次锁定住刺鳐，千钧一发时，崔九开枪打死了那四只跟在她身边的章鱼。
　　果不其然，没了它们的提醒，触手逐渐迟疑，腕足左右嗅探着，最后缓缓退了回去。
　　刺鳐电锯甩过去，蓝血炸开，运作中的电锯带着冲力生生将触手割成两半。
　　所有触手都被砍断，怪物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虎鲨去追剩下的小喽啰，刺鳐扶住后腰，转身看向珊瑚，“跟我玩阴的？”
　　珊瑚摊手，一股无辜样，“你在说什么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那四只章鱼是你放出来的，”刺鳐声音平静，“我们都在战斗，只有你有时间搞小动作。”
　　“不是你安排让我在旁边看着的嘛，”珊瑚放下手。
　　“漩涡当时离我有段距离。若是有异物靠近，中间的路程足够我作出反应，但直到章鱼即将碰到我导致触动了警示器，我才察觉出来，”刺鳐抱臂，“我相信，你的异能就算再烂，控制小股涡流，从里面放跑四只章鱼应该不算太难吧。不止如此，你肯定还控制了我周围的水波，这样一来，即使章鱼靠近，也不会带动水流产生任何变化，你就是这样迷惑了我的感官。”
　　“哼，”刺鳐蓦地笑了声，“看来你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废物。”
　　“只是，你这么做，除掉我，然后呢，”刺鳐歪了歪头，语气带上嘲弄，“总不可能是妄想顶替我上位吧，凭你的资质，照样也进不了外侦部啊。”
　　拳头握紧，珊瑚笑了两声，“那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惯你，怎，么，了？”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明明我才是应该进入外侦部的人才对！当年的考核要不是你安排虎鲨临时补上去，我又怎么可能会被刷下来？他明明都已经迟到了，理应被撤去考试资格，却突然杀出来一个回马枪！”
　　“一个连时间都不重视的人，又凭什么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珊瑚厉声质问。
　　“这是我最后一次考核的机会，我，我做了那么多努力。可他呢，不费吹灰之力，就因为是你的邻居弟弟，就能够受到优待，凭什么！”
　　“优秀者当然可以获得特权，”刺鳐并不受她影响，“虎鲨的实力证明他可以进入外侦部。而且，他是特招，当时刚好需要一个能控制水流的异能者，他的异能范围比你更广，当然比你更合适。”
　　“这并不是我一个人所决定的，他的资料本就被部门提前调走，名额早已内定，相当于走个过场而已。虎鲨要是愿意，他当时甚至完全可以选择不来。”
　　“你，开什么玩笑……”珊瑚退了几步，身形摇晃。
　　“你的不甘才是个笑话，”刺鳐很少说这么多话，“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很不幸，你刚好遇上了。”
　　“还不明白么。”
　　“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当然，你要是强大到了某种地步，规则也会为你让步，我们十分愿意破格录取你。”
　　“不过，”刺鳐放下手，“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刺鳐一步步朝珊瑚靠近，她取下臂甲上的铜环，绕指转了转，模式切换，一副手铐出现。
　　“暗算同门，有什么不满，你去审讯室里说吧。”她将手铐扣在珊瑚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