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烟》辰拾光

22、第 22 章

　　诛仙大战年代久远，早已记不清是何人，是何原因，导致了那场长达三百年的大乱战。
　　大战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和破坏，许多人在这场斗争中失去了生命，尤以冥界最甚，可谓是遭受重创，鬼父及其爱子傀荌因大战而亡，独留傀嫇于冥世间。
　　那一年，傀嫇仅仅十七岁，失去亲人，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悲伤，让她感到孤独、无助和失落。很长一段时间，傀嫇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她对生活的兴趣和热情骤减。
　　若不是湖渊相伴...
　　那段难熬的时光...

　　湖渊陪着傀嫇，从清晨到日暮，她想呆呆的望着河面，他就陪着她；她想喝酒，他还陪着她。湖渊不会哄人，他就只会陪在她身边。把肩膀给她，把他的时间全给她。
　　慢慢的，不光是傀嫇习惯了湖渊的陪伴，冥界的人也都把湖渊当作冥界的女婿。在几大神祇的见证下，二人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从此，她为王，他为王伴。
　　他们在自己的院子里种花草，荡秋千... 也曾有过让人羡慕的日子。
　　冥界人都感激这个外来的人，感谢湖渊给了傀嫇二次“生命”。
　　有神祇告诉傀嫇：“只有在经历磨难后，才能真正地重生。”

　　傀嫇和湖渊用智慧和才华，创造了一个崭新的冥界 -- 再不是传统意义上阴森恐怖、暗无天日的死亡之地，而是一个秩序井然、充满奇幻色彩的奇异空间。
　　在这片冥界之中，天空呈现一种深邃的暗紫色，星辰璀璨，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地面则是由一种奇异的黑曜石铺就，这种石头光滑如镜，能够映照出过往亡魂的身影，仿佛是他们生前记忆的碎片。
　　冥界的建筑充满了奇特的风格，它们高耸入云，由一种叫做“幽影石”的材料构建而成，这种石头能够在夜晚散发出淡淡的荧光，为冥界增添了一抹神秘而美丽的色彩。
　　在这些建筑之间，漂浮着形态各异的灵魂生物，它们有的形如精灵，有的状似鬼怪。最重要的，它们都散发着平而宁静的气息。
　　冥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既不像花香那样浓郁，也不像熏香那样刺鼻，它让人心神宁静，能够洗净生前的所有烦恼和忧愁。在这片冥界之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一切都沉浸在一种永恒的宁静之中。
　　在冥界的中心，有一座巍峨的宫殿，它是冥界之主傀嫇和湖渊的居所，是整个冥界的灵魂所在。宫殿的周围环绕着一片神秘的花园，花园中生长着各种奇异的植物，它们有的能够发出悦耳的歌声，有的能够散发出治愈的力量，为冥界的生物们提供着庇护和滋养。
　　无为之治，甚至超越了鬼父生前的统治。

　　然而，天有不测。那个不一样的冥界，仅仅存在了五百年... 还来不及向世人“炫耀”，就又回到黑暗之地...
　　为世人所敬仰的天尊，竟来夺傀嫇的魂魄...
　　天尊深知此等龌龊之事不可大张旗鼓，恐招来各界不满，群起攻之，于是秘密进行着。因此，天尊为女夺魂，除了湖渊和傀修远，再无人知晓。

　　那一日，为了傀嫇，湖渊顶撞天尊：“叔伯，念在你我两家交好的份上，能不能放过傀嫇，取我魂魄？”
　　天尊答：“我只要女魂，与央央年龄相仿的女魂。”
　　湖渊相劝：“世间女魂众多，何以非要傀嫇？”
　　天尊又答：“只她与央央是公主之身。”
　　湖渊在天尊面前长跪不起。终又是想起什么，他说：“可否将傀嫇的肉身留给我？”
　　天尊答：“不可。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消除你和傀嫇的记忆。他日，就算傀嫇再生，亦不再记得仙界夺魂之事。”天尊看着跪在地上的湖渊：“而你，也不会想着为她报仇。”
　　湖渊看着傀修远，不知所措。
　　久未开口的傀修远替湖渊做了回答：“可以。”
　　“不可以。”湖渊吼道。“那是我和傀嫇之间唯一牵绊的东西，如果连记忆都要被剥夺，那样太残忍了。”他不知道傀修远是怎么想的，就那样大言不惭的说了出来。
　　“你并没有更好的选择，湖渊。”

　　湖渊跪在雪地里，守着傀嫇的肉身，歇斯底里。
　　三更时分，湖渊耳边传来声音，声音从远处而来，只他一人听见。
　　“将血溶于傀嫇的，明日一早答应天尊消除记忆... 溶血留有记忆，不必担心。”
　　那一晚，无数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砸在原本就已经厚厚一层的雪地上。

　　翌日清晨，鸡鸣声起。天尊推门而出，看了一眼早已被大雪覆盖的湖渊，叹了口气。天帝之子，虽天帝并不欢喜湖渊这个儿子，但也不能妄下杀手。一夜冰冻，想必湖渊早已冻得僵直，正好毁了傀嫇肉身，不致再引冲突。于是准备伸手取傀嫇肉身。不料湖渊抖了抖身上的落雪，哆嗦着嘴唇：“天尊之命，湖渊谨遵。”
　　天尊大为震惊。心里盘算，小瞧了湖渊这小辈，没想到竟如此毅力。
　　只一霎间便动了杀机。

　　“天尊好早，刚过鸡鸣，天还未大亮。”傀修远适时挑帘从屋内走出。
　　“哈哈，修远兄也不晚。”
　　“湖渊这是想明白了，可喜可贺，也算没白挨这一宿的冻。”傀修远说。
　　“是啊。如此，不如请修远兄出手帮忙，消了他二人的记忆，可好？”
　　傀修远并不推脱，一口应道：“好！”

　　他将手覆在湖渊头顶，湖渊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他和傀嫇曾经拥有的苦辣酸甜，他们共同的经历，如同绚烂画卷一样的记忆被抹去，余留下一片空白。
　　傀嫇说过她喜欢女孩，她希望他们的孩子有像湖渊一样的眼睛。
　　三个人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一定是件很神奇的事。如果小丫头不喜欢袭位，反正有那么多神祇叔伯...

　　湖渊醒来，只觉得仿佛心脏被剥离了一层壳，空空的。
　　除了傀嫇以及后来的那段记忆，其余的都在。他起身坐在宽大的床边，有些茫然。四周是他不熟悉的环境，他原本不是应该住在西边的配房吗？
　　湖渊走出房间，迎面而来的是冥界二当家傀修远。
　　像小时候一样，无处可躲藏、迫不得已的时候，他才会恭敬的和来人打招呼，之后溜着边逃之夭夭。
　　今天，傀修远却偏偏不如他愿：“湖渊，来我的房间。”
　　湖渊没法，硬着头皮跟在傀修远身后。
　　挑帘进门，清茶在桌边，傀修远端起茶杯，吹了吹，送向嘴边，小心呷了一口，然后问他：“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湖渊规矩的立在桌前：“似乎有什么事想不起来了。”
　　“还有吗？”
　　“并无其他。”
　　傀修远又呷了一口茶，用眼睛睨着桌上的碗，对湖渊说：“把这碗血茶喝了。”
　　湖渊看了看那碗血茶，是混着雪的血。在热屋子里，有一点融了。湖渊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他不敢反驳，却也不想喝眼前这碗血茶。
　　傀远修看着他：“喝了就能想起来了。”他又指了指特意放在桌上的铜镜：“湖渊，你今年已经二十六岁。”
　　湖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大吃一惊，他的记忆回到了十年前，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有十六岁。额头不断的发胀着：“这碗血茶真的能让我想起来吗？”
　　傀修远道：“你并无其他选择。”
　　这话，仿佛听过，就在昨日，湖渊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他端起血茶，一饮而尽。

　　第一缕晨曦洒落，湖渊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全新的光芒。记忆的碎片如同涌动的湖水，逐渐汇聚成一幅幅清晰的画面...
　　他曾和傀嫇一起漫游于天地之间，与小小的生灵结下深厚的情谊。他记得那些壮丽的山川、浩渺的海洋，以及那些独特而神秘的生物。每一段记忆都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在他的心中熠熠生辉。
　　他找回了被遗忘的过去。
　　“多谢叔伯。”湖渊要跪。
　　“你不必跪任何人。”傀修远说：“自此，你是冥界的王。无人敢反。”
　　“但有一事，你要记牢。”傀修远又说：“自此，人前，你是杀了傀嫇的凶手，人后，你要记得替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