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探传奇》所罗门之哥

33、认罪与疑点

　　却说陶百祖自从下了狠心，一连数日偷围着徐宅“踩点”。等他摸清了徐家人的作息规律后，却迟迟没有动手。

　　直到十二月二十五日，他才揣起早已准备好的杀猪刀，黑纱蒙面趁夜色潜入了徐宅。

　　之所以选在这天，不为旁的，这天是西洋的圣诞节啊，正是当初他和徐雅玲相识的纪念日……

　　当初陶百祖也曾瞒着徐小楼两夫妻，趁他们出门串亲访友的时候，偷着来徐宅家中同徐雅玲私会过数次。

　　此时，陶百祖躲在暗处见院中之物数年未变，旧日恋情浮现眼前，他的眼神却更加凶狠，一股子怒火直冲天灵盖！

　　他忍不住想象着徐雅玲惊恐的表情，想象着她在自己面前哀求的样子，这让他感到一种病态的满足……

　　陶百祖轻车熟路来到徐雅玲的卧室，透过门缝看见她正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他轻轻推门而入来到床边，紧紧握着杀猪刀，便要痛下杀手。

　　不料，犯了牙疼病的王岩之正躺在徐雅玲身旁，用被子蒙着头，故此陶百祖并未看见。

　　可巧这个时候王岩之突然掀开被子，想要喝水，结果正见一个蒙面歹徒手持凶器站在床边，不由得大惊失色。

　　陶百祖顾不得许多，挥刀砍向徐雅玲。

　　王岩之护妻心切，掀起被子奋力抛了过来，徐雅玲吓得华容失色，翻身跳下床去。

　　陶百祖视线被挡，这一刀只砍中徐雅玲的后背。徐雅玲惨叫一声，忍着痛赤脚往卧室外面跑去。

　　陶百祖转身欲追，王岩之一时情急，竟伸手抓住了刀刃，陶百祖赶忙往回撤刀，王岩之的手掌被拉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吃痛地闷吭一声。

　　陶百祖目露凶光，一刀刺入他的胸膛，狠狠一搅，王岩之惨叫一声，便仰躺在床上抽搐起来，没片刻光景便毙命了。

　　却说徐小楼正在自己的卧室里安睡，猛然听见女儿房中传来惨叫之声，赶忙起身过去查看，着急忙慌的就穿起一只棉鞋。

　　刚推门女婿卧室的房门，却见王岩之倒在血泊之中，徐小楼低吼一声，想要上前看个清楚。

　　陶百祖却躲在门口，狠狠一刀劈中了徐小楼的后脑，可怜徐小楼一代名伶，就这么惨死在了女婿的床边……

　　连着杀了两人，陶百祖也红了眼睛，拎着刀子便冲下了楼去，迈步刚进厅堂，正看见徐雅玲往门口跑去，他一个箭步过去，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陶百祖低头俯视着徐雅玲，他本想摘去头套，让她好好看清自己。只是不知怎得，当他面对徐雅玲惊恐万分的样子时，一股子奇怪的情绪突然挤入胸膛，竟没有勇气如此而为了。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徐雅玲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往门口冲去，嘴里喊着“杀人了救命啊！”

　　可巧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一阵鞭炮声。

　　陶百祖一下子反应过来，重又想起之前徐雅玲那轻蔑的眼神，当即把心一横，挥起刀子狠狠砍了过去……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惊呼，陶百祖猛然转身，发现正是徐小楼的老婆杨春梅。

　　杨春梅却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不住地哀求饶命。

　　陶百祖见状，便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逼着她交出金银财宝。

　　杨春梅为求活命，强挣扎带着陶百祖去了徐小楼的书房，取出钱财悉数交给了他。

　　陶百祖却面色狰狞地猛一挥刀，狠狠砍中了她的脖子，几乎整个脑袋都被割了下来，杨春梅当即便死于了非命。

　　陶百祖从杨春梅的手腕处摘下了玉镯，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书房。

　　当他回到厅堂时，却发现徐雅玲趴在地上，后背的伤口“汩汩”地流着血，她却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挣扎着往门口爬去。

　　此时，陶百祖早已丧心病狂，他攥着刀子，对着徐雅玲的下身狠狠捅了一刀。

　　徐雅玲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倒在地上，蜷缩起身体，宛如一支被水煮过的虾。陶百祖却尤是不解恨，又狠狠捅了十几刀方才罢手。

　　离开了徐府，陶百祖匆忙而走，正路过海河，便随手将那把杀猪刀扔到河边的芦苇荡里。

　　两天后把抢来的物件便宜卖到了黑市上，所得钱财大部分是用来还了赌债……

　　陶百祖如实交代一番，同作案现场的痕迹完全相符。

　　夏沫海又忙命人按照陶百祖所言，找到了凶器——杀猪刀！至此，轰动津门的“徐宅灭门”一案，终于告破了！

　　夏沫海如释重负，心里是把漫天神佛感谢了一遍，更是感激唐若白出手相助！何玉玺吕永宽等人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些天总算是没白忙活！

　　这时，一旁的文书将笔录呈递给夏沫海，夏沫海立刻让陶百祖签字画押，然后将他关入大牢。之后，夏沫海便美滋滋地向上司报喜去了……

　　数日之后，天津警察厅准备妥当，向当地法院提起公诉，法院立刻受理，并迅速便作出裁决，判处陶百祖死刑，择日押赴郊外刑场执行，消息一出，是大快人心。

　　“白话评报”对此案更是做了全程报道，几乎都是第一手资料，一时间也是大火起来，竟有些洛阳纸贵的意思了。

　　不用说，这里面唐若白是没少帮忙，夏沫海也乐得有报纸吹嘘自己，眼瞅着百姓看了报纸后，纷纷说起夏沫海简直是当代包公，美得他是乐不可支。

　　更有甚者将报上的文章编成故事小曲，一时间，津门的各大酒楼饭庄里原本卖唱助兴的艺人们纷纷传唱起来……

　　眼见儿子儿媳亲家公母大仇得报，王岩之的父亲王德海老泪纵横，呼喊“苍天有眼”，并依照约定，痛快地掏出三千大洋交给了夏沫海以示酬谢。

　　这笔钱，夏沫海看着眼馋，但愣是一分没动，转手便送到了唐府。

　　他心里明白，不是嘛钱都能往自己兜里揣的。再说，这次破了大案，上司的嘉奖可不少，自己更是入了厅长的法眼了，若是能再破几个案子，说不定自己也能混个副厅长当当，这可短不了麻烦小唐先生啊！

　　唐若白也不客气，让褚凤楼把钱收好，同夏沫海客套了几句，便端茶送客了。

　　夏沫海笑呵呵地出了院子，喊过等在街边的黄包车，迈步上车坐好，正要向车夫交代去哪里时，不经意地侧头瞥了一眼，恰好看见一个摩登女郎沿着便道款步而来。

　　只见她身着一件深蓝色的短款毛呢大衣。大衣的剪裁简洁而精致，宽大的翻领衬托出她白皙的肌肤，双排扣的设计增添了几分军装的严谨，而短款的长度恰好展现出她纤细的腰身，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性感。下身穿一条深色长裤，裤脚微微收紧；脚踩一双长筒黑色皮靴，靴筒高至膝下，紧裹着她的双腿，同她的长裤完美搭配，形成了一条流畅的视觉线条，使她的双腿显得更加修长。轻微的跟声在街道上回响，仿佛像是一曲优雅的旋律。头上戴着一顶小巧的斜戴帽，显得她格外俏皮灵动，长发披在肩上，与帽子相映成趣。

　　夏沫海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禁不住咽了口唾沫，这是哪里的俏佳人啊？

　　这时，那女郎走到唐公馆门前站定身形，伸手按了门铃。

　　不多时，褚凤楼出来开门，简单说了几句，便把女郎让了进去。

　　夏沫海有些好奇，不禁猜测起这女郎的来历。

　　车夫却有些不耐烦了，问夏沫海到底去哪里。夏沫海回过神来，这才说了目的地，便坐着车子哼起了小曲。

　　突然，他猛然想了起来，这女郎不是那个记者韩雨暄嘛？也就是徐雅玲的表妹。这些事唐若白早便告诉自己了。

　　只是今天她穿着如此摩登，还把眼镜摘了，故此自己一时竟没有认出。

　　想起唐若白和韩雨暄之前的种种状况，夏沫海会心一笑，看来这二人之间只怕没有唐若白说的那样简单。

　　想到此处，夏沫海暗自点起头来，论样貌年纪，二人算是郎才女貌了，若是真能促成，倒也是一对璧人……

　　夏沫海还真没有认错，那女郎正是韩雨暄。

　　此时，她正坐在唐若白书房里的椅子上，手端着一盏精致的咖啡瓷杯，里面是微微冒着热气的红茶。

　　她已然脱去了毛呢大衣，露出里面穿着的一件米色羊毛衫，圆形领口不高，隐约可见脖颈处妩媚的线条，长袖紧致地裹着她的双臂，显得简约而优雅。

　　韩雨暄边轻啜着茶水，边环顾四周，这其实是她第一次在书房来见唐若白。

　　屋内墙壁涂抹的是深绿色的油漆，墙上挂着几幅精致的西洋油画，描绘着英式古老的城堡，平添了一丝怀旧的气息。

　　书房铺着深色的实木地板，踩上去则会发出轻微的响声，看来是有些年头了。

　　书房的中心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实木书桌，桌面被磨砂过，显得格外庄重。桌上摆放着一盏铜质台灯，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桌面上的文件和书籍。在书桌的一侧，还有一个旋转式的木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同楼下的客厅一样，书房里也设有一个壁炉，火焰在壁炉中跳跃，散发出温暖的光亮。

　　壁炉旁边摆放着一张舒适的单人沙发，沙发上铺着一条格子图案的羊毛毯，增添了几分温馨和舒适。

　　书房的另一侧有一扇大窗户，窗台上摆放着一盆雅致的墨兰，深紫色的花瓣同深绿色的墙壁相呼应，也为书房增添了一抹生机。

　　唐若白坐在书桌后面，仔细阅读着最新一期的“白话评报”上的文章，正是韩雨暄对“徐宅灭门案”连续报道的最后一篇。

　　“……徐雅玲，津门闻人，本应享有幸福美满的人生，却因陶百祖一念之差，惨遭毒手。引发了我们对人性阴暗面的深刻思考。徐雅玲的不幸遭遇，不仅是个人悲剧，更是社会悲剧的缩影。它揭示了当人性被贪婪、仇恨、绝望所支配时，竟会走向何等可怕的深渊……”

　　唐若白读到此处，却突然停顿下来，似乎陷入了沉思。

　　韩雨暄以为是自己哪里写的不好，疑惑地盯着唐若白，低声问道：“怎么了？”

　　唐若白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你写的这句话，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唐若白说着把报纸放下，用手指点了点文章里的那句话。

　　韩雨暄起身凑过来，俯下身子看着，嘴里念了出来“当人性被贪婪、仇恨、绝望所支配时，竟会走向何等可怕的深渊……”

　　唐若白一抬头正看见韩雨暄白玉般的脖颈，下面的圆领衫因为她低着身子，竟也有些垂下，隐约露出一道性感的□□。

　　唐若白不敢多看，赶忙挪开视线，端起桌上的瓷杯，啜了一口红茶，偷眼见韩雨暄并无异常，方才松了口气，脑海里却想起之前同韩雨暄闹出的误会，那奇异的手感与方才的视觉，让唐若白感觉十分奇特，突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竟将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

　　这时，韩雨暄抬头看了看唐若白，问道：“这句话怎么了？让你想起什么了？”

　　唐若白定了定神，说道：“其实是‘支配’这两个字，让我感觉这个案子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支配’？”韩雨暄蹙起了眉头，不解地望着唐若白。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那个神秘人吗？”

　　韩雨暄一怔，想起唐若白之前所言，哑然问道：“就是往报社匿名投稿灯谜的那个人？我想就算是有，他也是在帮助我们的吧？”

　　唐若白摇了摇头，凝重地说道：“之前我的确这么想过，但现在，我又不确定了。”

　　“什么意思？”

　　唐若白轻叹道：“根据陶百祖的供述，当晚他撞见徐雅玲时，并没有立刻动手，徐雅玲往门外跑，喊了一声‘救命’，却被鞭炮声掩盖了，这未免太巧合了吧？”

　　韩雨暄想了想，蹙眉看着唐若白。

　　唐若白继续道：“还有哪两张照片的事，事后我问过夏沫海，他说当时警察厅对徐宅内外搜检的十分仔细，但并没有找到什么相片。那么相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剪下去的部分又是什么呢？”

　　韩雨暄哑然道：“原来是这样，当时我还抱怨警方办案不力呢。那还有什么疑点呢？”

　　唐若白低下眼睛思忖了一下，说道：“确实还有件颇为古怪的事。”

　　“什么事？”

　　“你记不记得，案发之后徐家的邻居，就是那个邹孝东，他家的狮子狗曾有过异常反应？”

　　韩雨暄一愣，说道：“记得啊，说那只狮子狗不知什么原因，不吃不喝，见天在屋里绕着不停的叫着，谁若是靠近了，还呲牙要咬，吓得邹家上下以为是……”

　　“以为是冤魂索命呢。”唐若白接过话来，却转而问道，“鬼神之说，你可信吗？”

　　韩雨暄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自然是不信。”

　　唐若白点了点头，道：“我也不信。所以，前几天我去了趟邹家，问起狮子狗的事，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韩雨暄没来由的有些紧张，瞪着眼睛紧紧等待唐若白的下文。

　　唐若白叹道：“邹孝东说那只狗犯了瘙痒之症，早已送人了。我便又去了狮子狗的新主人家中，这主人倒是懂几分兽医之术，直言说起这狮子狗定是被人喂过海鲜……”

　　韩雨暄诧异道：“海鲜？”

　　唐若白点头道：“海鲜内含有大量盐分，狗类若是多吃，便会有之前诸般异常。我又找到邹家人确认，他们对此一无所知。故此，我推断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韩雨暄转了转眼睛，疑道：“你的意思是陶百祖有同伙？”

　　唐若白摇头道：“不是。这个案子肯定是陶百祖一个人做的。只不过在案子发生之时，以及后面破案的过程中，总感觉有一个神秘的存在‘支配’着案情的走向……”

　　唐若白说着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像过电影一般，浮现出一帧帧想象出来的画面：有一个看不清的人影，躲在阴暗的阁楼里，用铅笔在纸片上勾勒了一幅简笔画——坟头前摆放着一只大寿桃，而后将纸片放在了粗瓷大盘上；这个人又写下灯谜，然后匿名寄给了报社；这个人影潜入徐宅，将照片放到徐雅玲的衣服口袋里；这个人影躲在徐宅外面的角落里，听到徐雅玲拼力喊“救命”时，点燃了手里的爆竹……

　　唐若白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似乎十分投入。

　　韩雨暄呼唤了几声，见他根本没有反应，只好静静等待着，心里却想这唐若白破案还行，就是有时候容易神神叨叨的，着实古怪。

　　半晌，唐若白方才睁开眼睛。

　　韩雨暄撇了撇嘴，问道：“大侦探，你想通了吗？”

　　唐若白摇了摇头，却笑着说道：“但我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

　　“如果神秘人确实存在并试图‘支配’整件事的走向，那么他必然从一开始便存在。”

　　韩雨暄眨了眨眼睛，认真思索着唐若白的话，问道：“何以见得呢？”

　　“布局者先于局而存在。”唐若白笃定道。

　　韩雨暄不禁蹙眉道：“不是神秘人吗？怎么又出来个布局者？”

　　“同一个人，不同的说法而已。”唐若白说着，豁然站起身来，道，“走，到这个案子最早开始的地方看一看。”

　　“啊？去哪儿啊？”韩雨暄完全糊涂了。

　　唐若白笑道：“升平宝局！”

　　韩雨暄还想追问，唐若白已然出了书房，韩雨暄赶忙拎起毛呢大衣，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