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到末期》与栖景

2、落榜生

　　沈才月只顾着跑路，忘了自己教室在哪。她顿住了脚步，沉思片刻。

　　江末期见她不动，问道：“不走吗？”

　　沈才月试图掩饰：“我有点不舒服。”

　　江末期像是知道了沈才月的所思所想：“是忘了教室在哪吧，跟我走。”

　　沈才月：“……哦。”

　　沈才月走近了些，一股淡淡的山茶花味席卷了她的鼻腔。

　　是江末期身上散发出的。

　　沈才月用手指托住下巴，低着头，努力回想山茶花的花语。

　　“哎哟——”

　　沈才月叫了一声。因为她的额头撞上了一个有温度的手掌。

　　江末期放下手，没有表情地盯着沈才月：“看路。”

　　沈才月抬头看向江末期，暖光透着窗户，打在了江末期旁边。少女冰冷的气质，与暖光鲜明对比。

　　沈才月想起来了。

　　其中一个——高洁孤傲。

　　太适合眼前人了。

　　沈才月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路？”

　　江末期抬手示意先走，并说：“猜的。”

　　……虽然她性子直了点，但不乏女孩子的温柔。

　　座位还是按报道的时候来坐，江同学和沈同学顺理成章的坐同桌了。

　　这节是数学课，张世一上来就让他们做题，投影了一道题目。

　　张世这么做也是因为他狠。他本来是个普高老师，教学能力还不错，结果因为贪财被贬下来了。也不管学生听不听，反正他就好好教。

　　果不其然玩的玩，闹的闹，放眼望去只有沈才月在写题。

　　张世自然也注意到了，虽然不在意学生，但是在这种环境下看到肯学的也还是会忍不住关注。

　　江末期正在玩着〈熊大快跑〉，余光瞥到沈才月埋头写题，这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想。

　　江末期一语成谶：“落榜生？”

　　沈才月的手顿了顿，沉默不语，继续写题。

　　江末期见此也没在说话，继续玩着游戏。

　　正当江末期沉浸于〈熊大快跑〉的时候，旁边人放下笔，摘下耳塞，声如蚊呐地嗯了一声。

　　江末期听到了，手指滞了一瞬，游戏音效传来。

　　【光头强：嘿嘿，终于抓到你了!】

　　江末期：“……”

　　沈才月：“……”

　　江末期别扭地转过头去，立刻按了锁屏键。

　　沈才月抿抿嘴，试图憋笑，然后将刚解的题拿了上去。

　　张世扫视了一下，字迹工整，思路清晰。妥妥的学习生。

　　张世将纸递回沈才月，简单吐出两字：“对的。”

　　情理之中，沈才月也没说什么。

　　周遭玩的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沈才月。

　　沈才月回到座位上，江末期夸了句：“很厉害，好学生。”

　　好学生是什么绰号？

　　沈才月正色道：“好学生不是用成绩来判定的，是好是坏，还是以品行判定。”

　　江末期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用带着一点温度的语气回了个嗯。

　　张世开始讲内容，沈才月认真地听课。

　　江末期识相地关了手机音量，给同桌制造良好的学习氛围。

　　阳光正盛，树影婆娑。上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中午休息时间挺长，足足两个钟。

　　沈才月很不习惯一个人吃饭，但这个学校也没有算得上朋友的人。

　　江末期算吗？

　　总不能不吃饭，沈才月用尽了毕生的所有勇气，向江末期问道：“江同学，我们一起吗？”

　　江末期冷酷地嗯了一声。

　　……要不要这么不近人情。

　　饭堂人很多，烟味都盖过饭菜味了。沈才月很难受这种人多的环境，她顿时觉得呼吸不畅，焦虑感顺着血液上升。

　　她现在很想找个依靠，于是胡乱抓了几下。

　　抓到了一个精瘦的手腕。

　　沈才月这才松了口气，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抓的是江末期。

　　江末期蹙起眉，冷声道：“松开。”

　　沈才月顿时感到不知所措，手立马抽开，无处安放。

　　江末期也没计较，示意她跟过来。

　　学校的饭不是什么好饭，油不要钱似的浸着瘦肉，干巴巴又苦涩的菜叶。

　　江末期打了一份不错的饭，而沈才月却打了上面介绍的那份。

　　沈才月挖着白米饭吃，神色十分不好，只觉味同嚼蜡，周遭的烟味又更加使她反胃。

　　江末期注意到了沈才月的不对劲，她停下吃饭的动作，起身端起盘子：“我吃饱了，走吧。”

　　沈才月疑惑不已，暗道：“这才吃了多久？你饭里面不还有很多吗？”

　　沈才月也将饭倒了，跟着江末期回教室。

　　江末期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面包，推给沈才月：“多带的，不嫌弃的话就填填肚子。”

　　沈才月诧异地盯着这面包，迟迟没有接过。

　　江末期没了耐心：“你到底要不要？”

　　在绝对的饥饿面前，再重的尊严也得低头，沈才月便伸手拿起面包啃了起来。

　　江末期看着她啃面包的样子，突然想起经常有只猫跑到自家阳台上蹭吃蹭喝。

　　江末期打了个哈欠，曲着手趴着桌子选择睡觉。

　　沈才月见她睡觉，轻轻起身走到了教室外面吃。

　　这个小动作自然也被江末期捕捉到了。

　　她掀起眼皮，偷偷瞧了眼同桌的背影。只是一眼，就阖上眼皮睡着了。

　　沈才月回来时也蹑手蹑脚的，生怕整出什么动静。

　　沈才月慢慢地坐下，看看同桌有没有被吵醒。

　　江末期刚好转了个头，她的睡颜就暴露于沈才月眼皮底下。

　　少女几缕黑发随意垂着，标致的桃花眼，精致的鼻梁，还有她……左边眉尾的痣。

　　江末期睡觉时会放松一些，平常紧绷的眉间也已舒展开，是平常看不到的柔情。

　　沈才月端详着眼前人，忍不住伸出手勾勒。

　　这绰约多姿的容颜，令沈才月并不满足于远处观赏了。

　　她微微凑近些，对方眉尾的痣终于看的清楚。

　　小小的，很圆。

　　霎时，江末期睁开眼睛，对上了沈才月的明眸。

　　凑得太近了。

　　江末期瞳孔骤缩，本能地靠后了身子。

　　沈才月愣住，所有的话都噎在嘴里。

　　江末期心脏狂跳，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沈才月连忙摇头摆手：“不是的……我只是……”

　　想看看你。

　　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江末期追问道：“只是什么？”

　　这让沈才月更无措了，张张嘴想说些什么。

　　江末期知道她肯定说半天说不出来，便没再管，继续趴桌子上了，只不过是用后脑勺示人。

　　沈才月僵在原地，满脑子的怎么办。

　　最后在众多道歉方式中抉择出了写信道歉。

　　她撕下一张草稿纸，写下这封道歉信。然后悄无声息地塞进了江末期的书包。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这是丰中的起床铃，很地道的粤语歌，估计是校长喜欢《海阔天空》，才被作为铃声。

　　江末期烦躁地抬起了半个头，眼睛还是半眯着，头发有些凌乱，慵懒极了。

　　江末期揉了揉头发，很不情愿地挺起身子。

　　沈才月递给她一个木梳，指了指她的头发：“江同学，你头发有些毛躁，你梳梳吗？”

　　江末期摆了摆手，拒绝道：“不用，我有梳子。”

　　沈才月缩回了手，试图用写作业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哦，那我……写作业了。”

　　江末期弯下腰翻找书包，翻了半天也没翻到。她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回想梳子到底放哪了。

　　她愣住，忽然想起自己昨晚不小心掰断了梳子。

　　江末期沉思：“面子和形象我今天必须选一个。”

　　我选形象。

　　江末期开口：“沈——”直接叫大名过于别扭，嘴拐了个弯：“沈同学，我找不到梳子了，能借我吗？”

　　沈才月诧异。

　　你上一秒不是还不要吗？

　　沈才月哦了声，将梳子递了过去。

　　江末期解放般地梳顺了头发，还回梳子。也不知怎的，无意地将手凑自己鼻前闻了闻。

　　残留着的檀木香味，很清新。

　　江末期瞧了沈才月一眼，恰好此时沈才月在弯下腰在书包找东西。

　　少女的麻花辫宛如串着的牡丹花，一簇一簇，因为弯腰导致还形成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江末期是真佩服她这麻花辫扎的好，并且在她身上真的毫不违和，反倒是加分点。

　　江末期抓起头发，绑了个高马尾。

　　沈才月起身，扭头向江末期说道：“走吧，快上课了。”

　　江末期回应了一个嗯。

　　沈才月见她这清爽的高马尾，再配上这高挑的身材，回头率百分百啊。

　　两人到了专业房间，叶馨已在此等候。

　　叶馨挥挥手：“就差你们俩了，快过来吧。”

　　两人找到位置坐下，叶馨的桌上全是材料，数不胜数。

　　沈才月面露惊讶之色，没想到还搞这么多材料，江末期却不以为然，脸上一点表情都不露的。

　　叶馨介绍道：“今天呢，是想教你们做个蛋糕坯，后面的你们可以自由发挥。”

　　沈才月即使不想学，但也没有办法。她笨拙地跟着老师的教程来做，看似有模有样，实则三脚猫功夫。

　　打发好蛋白后，沈才月将一部分蛋白挖到蛋糕液中，她翻手搅了几圈，自认为良好。

　　江末期却无情地揭穿了她：“不是这样搅的。”

　　沈才月：“那是怎样？老师刚刚不就是这样搅的吗？”

　　江末期：“你瞎了吧。”

　　江末期刚好把蛋糕液放到烤箱中，她走到沈才月后边，覆上沈才月的手背，然后抓住。

　　沈才月大脑神经错乱，一片空白。

　　江末期带着沈才月的手，做出了正确的搅拌方式。

　　江末期放开她的手，问道：“会了吗？”

　　沈才月哑然，僵硬地点了点头。

　　江末期狐疑地瞅她一眼，转身走回自己位置，甩下一句：“不会叫我。”

　　沈才月轻轻地嗯了声。手上的温度还残余着，她按照刚刚江末期教她的方式搅拌。

　　切两次，翻手，压几下。

　　明明现在是我自己一个人在搅拌，可总感觉江末期还在握着我的手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