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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魅 ...

  •   李瑾被骇的后退一步,她伸出手放在舌尖上,轻轻一咬,血珠渗出。掰过管家的脸,右手沾着鲜血在她青紫的额头上画出纹路,左手攥成拳敲击了两下门板,然后翻掌一抬,低喝道:“起!”

      管家僵硬地起身、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瞳孔慢慢聚焦,倒映出女人漆黑沉静的瞳孔。

      “汝名为何?”

      “孙兰。”

      “故地何处?”

      “名都临阳。”

      李瑾站的有些累了,于是推开管家,自己靠在门板上,全然不在意那里靠过一具尸体。

      她打了个哈欠,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也不再费心思去想那些文邹邹的话。

      “怎么死的?”

      这话管家却没回答,她沉默片刻,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双手青筋渐起,竟是直接伸长双臂向李瑾扑过来。

      青光一闪,再定睛一看,管家已是又成了冰冷冷的尸体,刚才那场变故似是一场梦。

      这人的魂魄也被不知什么一口吞了……可就算死的冤枉,昨日幸好碰到的自己,若是拐的其他姑娘又该如何,这宅子邪里邪气,定然是与这档子事脱不了干系,怕也是供着什么不得了的邪物。

      李瑾思索片刻,只好强忍着恶心把人尸体连拖带拽到院门口,用力一抛,只等着别人发觉。

      折腾一翻,她只觉得疲惫。

      那妖邪无法对自己动手,就会杀无关紧要的人吗……亦或是早有预谋。她又躺回了床上,这次却再没立刻睡着。就算是再天性凉薄的人,眼睁睁看着死了人,心中也会有郁闷之情。

      可是。她捂住自己的心脏,那里,心如止水。

      她是来找东西的。
      一个,绝对不能耽搁的东西。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既然来了,就不能不管这档子事,要想搞清楚这发生了什么,还得亲眼见到那个孙老爷才行。

      她想起了那本古茗秘史后的插画,极为简陋,但不难看出那是一个阵法、一头妖兽、一个人、和一群人。它们代表着什么,又与这里是否有联系,出现在这里,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亦或背后有人推波逐流。

      浓重的困意渐渐包围了她,于是她再没挣扎,而是就此放任了下去。

      .

      门厅熙熙攘攘围了好些人,麻木和惧怕,如此矛盾的两个词,竟然会如此清晰浮现在同样一群人面容里。一群下人来来往往商议些什么,全然没有理会真正女主人的意思,她的脸更加苍白了,好半天都想要翕动嘴唇说些什么,却总被掩盖。

      李瑾站的远,看的也清楚。她走近门厅,不急不缓,待到了近处,看到了管家尸体,才轻轻“啊”了一声。

      这群下人见了她,一瞬噤了声,一个个面色透露出古怪。

      夫人好似刚刚找回些主事家该有权力来,开了口,只是那话有气无力:“管家在你于门口丧命,可与你有关?”

      李瑾还未搭话,便被人抢过了嘴。为首的下人应当是这群人里管家之外地位最高的,此刻她紧紧拉住夫人,嘴里不住念叨:“夫人真是糊涂了,姨娘怎么会知道这档子事呢?”

      夫人用力挣脱了两下,怎奈她太过瘦弱,终究徒劳,她胸口不断剧烈起伏,手被下人死死按住,捏出了一道红痕。她平缓了下呼吸:“我晓得……老爷不在,我总归得说几句不是?”

      下人手猛然再次用了,手劲之大到李瑾看了也不禁搓搓小臂打个寒战。下人开口,语气再无半分尊敬:“夫人累了,快回去歇息吧,这用不到你。”她又压低了声音,幽幽凑到夫人耳边道:“莫非夫人是忘了上一次的教训了?”

      夫人如同抽了发条的木偶,迅速瘫软了下来。她不再说话了,李瑾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到过的情绪——绝望。这种情绪陌生又晦涩,她不理解。

      作为主人,她在绝望什么,她在害怕什么?

      送走了夫人,为首的下人转过头:“姨娘作夜房中可有些异样?”李瑾摇头,下人嗤笑一声,留下一句这事莫要再琢磨了便扬长而去。

      这府里的下人性子倒都是一模一样的,活的死的,男的女的,语气分毫不差,就连相貌也……

      相貌?李瑾皱起眉头,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些下人的相貌了,连带着管家的脸也模糊起来。

      莫非是中了什么邪祟幻术,李瑾认认真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所认识的人,连那位见过一面的师姑也记得清清楚楚。

      那就是这群下人有问题了,李瑾恍然,她心情由晴转阴起来,原来不是自己脑子有问题了。

      她思维向来跳脱的厉害,若是想到什么,不弄个大概是绝善不干休的。于是借着日光,坐在院子中石桌下开始写写画画,女侍们见她独自坐着并不生事,也就放任了她去。

      日暮西沉,夜色渐沉,孤月初现。一日光景已过。

      那下人从此地经过,看见她居然还在画,应当是心生诧异,抬头看了一眼,就着月光,总算是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阵法,用指尖生生刻在石桌上的阵法。

      她惊呼一声,吸引了李瑾的注意,李瑾微微抬眸,撑起一只眼皮:“怎么了?”她如是问道。“你是什么人?!”下人青白着脸,大喊道。李瑾开了口:“我也想问问你是谁?”

      下人听了这话,急忙喝道:“你还要管你姑奶奶是……”她话未曾说完,就像是被突然抽去了魂魄,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见她对面的女人手撑着脸,侧斜身子,一双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下人僵硬的身体,继而渗透出了青蓝色的光,把她的瞳孔染成了蓝色 。女人抬起左手,指着下人:“你是谁?”

      “孙兰。”

      李瑾眨了眨了酸痛的眼睛。

      她扶着石桌站了起来,神色复杂盯着那下人,下一瞬,下人身上的青紫色血管愈发肿胀,只能让人想到混沌一词。

      果然啊……这府里的下人,都是被抽去了魂魄的活傀,她们性情鲜活,想来也是施法者高深的缘故,再联想到孙家莫名的节节高升,也是品出了些滋味来,不过还不能操之过急下定论。

      再那之前,她想再看一看夫人。

      夫人的府邸外围着零星几个下人,不多,但个个都是身姿高大的女人。李瑾刚刚一只脚迈进院门,就被一把长刀拦住了去路,下一秒青光乍现,满院人再一动不动。

      李瑾坦然自若,推开了夫人的门。屋内的女人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眉头无论如何也舒展不开,长发披在单薄的肩上,倒是让人看出来无尽忧愁。

      蓦地,她浑身一颤,醒了过来。她看见李瑾在这,先是一阵惊讶,后又兀自摇摇头,再度闭上了眼睛。

      “夫人不同我问点什么吗?”李瑾问。

      “要我问什么,你如何进来的吗?”夫人睁开了疲惫的眼。

      李瑾笑嘻嘻道:“正是如此。”

      “这般情形,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从前?”

      “是,从前也有许多女子,像你一样,过来了,然后又成了她们。”夫人指着门外的一群人傀,道。

      “这么说,夫人知道这是什么事?”

      “知道能如何,最后,也是一样的结局,这个故事,我满怀着希冀,讲了无数遍。”话音刚落,她猛然咳嗽起来,弯下了腰,眼睛闪着泪光,“从我之前叫你说话时,我就知道你的处境相同,内里是浑然不同的。”

      李瑾恍然大悟,她是在说那时候相夫教子那一套说辞。夫人摆摆手,推开了李瑾过来扶她的手臂:“你的眼睛不一样,不是被规训的,与我不同。”李瑾轻轻道:“夫人也不同。”

      为什么你会妄自菲薄,为什么你会落到如此境地,你不是公主的女儿吗?李瑾生平第一次,有了怜悯的概念。

      她说:“夫人同我说吧,说什么都行,您不是觉得我和这群人一样的结局吗,况且,万一会不同呢?”夫人看着她,目光里透露着犹豫。是啊,万一会不同呢,这姑娘这么大能耐,能跑早跑了。可是,可是对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她如何能……

      但李瑾身上有一种气质,让她那不沾烟火气的外表里带着柔和与浑然天成的亲切。

      罢了。

      许久,她开口了:“我姓赵,是淑顺长公主的长女。”

      自古帝王家无情,淑顺知道的。母后是赵家在后宫的棋子,自己又被嫁回赵家做牵制世家的棋子,出嫁前一晚,她的同胞兄长,也是帝国王君对她说:“你是公主,受俸禄,今后好好相夫教子,也不枉朕疼你一场。”

      疼爱。淑顺心中愤懑,却无话可说,她嫁给了流连于青楼之中,妾室成群的表兄。赵家出了一个太后,家中子弟在朝为官的有十余人,如日中天,愈发不把皇室放在眼中,更别提她这个柔弱的公主。

      丈夫纵情享乐,身子虚,连带着淑顺一连流掉了三个孩子。

      她终于生下了第四个女儿,放她看到这个鲜活的生命时,死寂已久的心重新跳动。

      她为女儿取名——赵兰珠。

      待到玉珠生碧荚,又是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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