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癌》猫猫请你吃糖

9、新世界

　　一星期后，在陆妈妈的私人聊天框中，郑老师花了三个聊天气泡，每个都足有好几排，说明了他向领导申请将陆赢同学调去一班被驳回了。
　　陆赢站在陆妈妈的办公室里，低着脑袋轻轻点头。
　　又过一会儿，她扯着陆妈妈的手：“没事的陆妈妈，我不怕他们了，你放心吧。”
　　陆妈妈摸着她的头：“我知道。”
　　顿了一下，她又说：“但是你下次再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和我们说，别像之前那样一直憋着不说。”
　　“嗯嗯，我会的。”陆赢点头的幅度更大了些，“我现在不怕他们了，而且小余姐姐很厉害，我和小余姐姐学打架，就不怕他们欺负我了。”
　　陆妈妈难得收了笑，弓起身子和她平视：“你要是想和小余姐姐学打架，别太当真，她身体素质比较好，咱们比不上。”
　　“啊……啊？哦……”陆赢又猛地抬起头，“这几天咱们同学都很团结，我们一点都没被欺负呢。”
　　陆妈妈又摸了摸她的头。
　　虽然没有进入一班，但自从家长会那天之后，陆赢再也没有课后工作，和前排的同学们一起去食堂也不会被后排的几位同学拦住了。
　　前排的同学们自发地分成几个小团体，和陆赢同桌的同学拉上了自己的另一位同伴，三个人走在了一起。
　　如果发现有后排同学面色不善地靠近前排，不管相熟不相熟，前排们一律紧紧盯着后排同学的动向。
　　但凡有哪位前排同学被后排同学多看了几眼，这位同学身边就会多出几个人陪着一起去食堂，一起回宿舍，一起放学。
　　偏离航线的列车回到了原有的轨道，沈余爱在家长会第二天孩子们早饭过后，被陆妈妈带了出去。
　　“麻烦你了，这回这事真的谢谢了。”陆妈妈带着她到了西街36号，进去走到最里头的办公室，陆妈妈露出了和在院里的从容毫不相似的表情。
　　“没事，就是这个小姑娘吧。”戴着眼镜，穿着白色衬衫的瘦削中年男人看向沈余爱。
　　沈余爱和他说了你好，被她带着去到另一件小办公室，中年男人先是问了她的名字，陆妈妈站在她身旁：“你要是想叫其他的名都行。”
　　“我的名字是沈余爱。”她依旧回答，“余留的余，爱怜的爱。”
　　接着又是拍证件照，拍完证件照，还要去录入指纹。
　　指纹，这种东西，她当然有。
　　这套由妈妈定制过后亲手进行处理的皮肤十分光滑，虽说省去了一些部分，但纹理极其细致，尤其是手指的指纹。两鬓微生白发的妈妈笑着说：“以后你肯定得出去呢，又不能一直在妈妈身边。”
　　一边说，一边抓着她的手在指纹识别器上按，直到机器报错，皮肤又被重新取下来进行处理。
　　不过，虽指纹没有问题，虹膜识别却是断然不行的，妈妈盯着她尚未套上皮肤的头部看了半晌，试了将近一个月，在最后一次面部识别报错时，她摇着头：“就这样吧，看样子妈妈我还得再学学呢。”
　　虽然并没有等到妈妈学完如何让她对着虹膜识别瞒天过海。
　　流畅地走完一套流程，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没问题了。”
　　看着陆妈妈连声道谢，沈余爱也颔首说了一声谢谢。
　　一周后，那张印有沈余爱姓名和照片的身份证被陆妈妈放到了沈余爱手中。
　　“小余啊，以后你也是个在世界上有身份证明的人了。”陆妈妈的重音放在“身份证明”上。
　　“谢谢。”沈余爱将小小的一张卡片放进口袋里。
　　而陆妈妈盯着她那张刻意被人工点了一颗小痣的脸，突然又开口：“小余，你想去学校上学吗？”
　　上学，人类获取知识的重要途径之一，学校不仅提供知识，且其中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小型社会，进行一定人际关系的维系是一件必要行为。
　　“和接送陆赢的时间冲突。”沈余爱回答。
　　“没事的，小赢这些天心情好多了，这也是她的意思，她也想以后自己能继续独立上下学。”陆妈妈摆摆手，“你去学校看看吧，肯定比在咱们院里学到的东西多。”
　　沈余爱点点头：“好的。”
　　于是在今年八月中旬，她穿着院里发的春秋季统一白衣黑裤，被陆妈妈送到了南区的一所公立中学，入高中一年级。
　　在去学校之前，沈余爱记录的档案被陆妈妈一一浏览过，陆星星被送往中心医院看诊，并开始接受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的相关治疗。
　　入学的第一件事，是为期十五天的军训。
　　跟随班级公告找到学校为自己在军训期间所安排的班级，进入教室后随意找个位置安置，沈余爱坐在了第一排最中间靠左的位置，座椅后面放着陆妈妈为她准备的粉白色书包，和陆赢那个一样大，只是看着更新一些。
　　后面来的同学们选着中间和比较靠后或靠边的位置，一二三排的中间几乎只有来得晚些的人才会坐，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沈余爱。
　　毕竟军训期间按照男女分营，不需要上课听讲，军训结束后学校会根据入学考试的排名重新排班。
　　教室陆陆续续坐满，背着书包姗姗来迟的姑娘站在前门看了一圈，她扯了扯身上洗得干净，但脖颈沾染些许汗渍的深色T恤，最后目光落在了沈余爱旁边的空位上。
　　她看着那张白皙精致的侧脸，眨巴了一下眼睛，走近拍了拍那被简易白色T恤盖住的肩膀。
　　“同学，你旁边这个位置有人吗？”
　　沈余爱转过头来看她，摇了摇头：“没有。”
　　姑娘微隆的眉毛舒展开来，又问：“那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可以。”沈余爱点头。
　　于是姑娘放下背上的书包，伸手扯了扯领口，用手掌往自己脸上扇风。
　　教室天花板上吊着的三个大风扇，在大多数孩子的脑海中都有过类似绞肉机一般的印象，即使是此刻，它也在高速转动下微微摇晃，发出咯吱声响。
　　“你好哇，我叫齐春燕，你叫什么呀。”脸颊上因炎热而泛起的红晕已经渐渐开始消退，她冲着沈余爱笑起来，两个苹果肌饱满得像语文书上画着的大笑小人。
　　“你好，我叫沈余爱。”
　　沈余爱也笑，嘴角抬起一点弧度，眼睛微微眯起一点点，眼尾下垂一丢丢。
　　“你、嘿嘿，你好好看嘞。”齐春燕盯着她的脸，傻笑两声。
　　“谢谢。”
　　“你家是哪里的哇，普通话讲得好好嘞。”十五六的小姑娘，看人时只看一眼，又低头去看自己剪得光秃的手指甲，说话时和对方的眼神相对一秒，就飘向其他地方。
　　“南区富民路银桃街6号蓝天儿童福利院。”沈余爱回答时，扫描了一遍她的外在基本信息。
　　“啊、啊？”齐春燕笑容满面的脸好像放入冰箱冻了三天，好一会儿才慢慢化开，变得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一会儿抠一抠手指上的死皮，一会儿又拉拉衣领扯扯衣服下摆。
　　白衬衫配黑色西裤的女老师走进来时，教室里陌生人之间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小了些，只剩一些窸窸窣窣，大家齐齐地看向讲台上那张带着岁月痕迹的脸。
　　尽管老师抻了抻脖子，她的背部依旧耸起一大个包，看上去像教科书上的经典驼背案例。
　　“同学们安静一下。”声音清脆且清晰，跟播音员似的。
　　剩余那点窸窸窣窣也没有了。
　　这就是她们这个班军训时期的班主任了，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开始自我介绍。
　　霍秀桃，阳城南区人，同学们叫她霍老师或是霍班都可以。
　　简简单单不到一分钟，她介绍完自己后，说了十分钟的军训规定，以及违规惩罚。
　　教室里偶有两声细碎交流声，霍班轻飘飘一个眼神过去，声音立刻收住。
　　她微驼的小小身躯，被带着凌冽眼神的气场衬托得好似有两米。
　　剩下的二十分钟，霍班放下粉笔，按亮放在讲台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我给每人三十秒以内的时间，介绍一下自己，从窗口第一排开始，S型按顺序。”
　　窗口第一排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在霍班的点头示意之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呃，我叫宋庆林……”
　　“大点声。”
　　“咳。”她站直了点，“我叫宋庆林，那个‘林’是前鼻音哈，平时喜欢画画，嗯。”她顶着霍班的视线，缓缓地坐下。
　　只见霍班点了点头，眼睛挪到宋庆林后面的姑娘：“下一个。”
　　后面的同学声音不再放小，沈余爱一边听一边看，将每一个人的外部模样扫描后并上传云存档。
　　虽说霍班给了每人三十秒，但实际上大部分人只花了十几二十秒，说完名字，再说明名字详细是哪个字，再简单说一两个爱好，说完就坐下，下一个直接站起。
　　轮到沈余爱也就五分多钟的事儿。
　　“大家好，我叫沈余爱，余留的余，爱怜的爱，爱好是观察。”
　　坐下后又轮到下一位。
　　无人对“观察”这个爱好提出任何质疑或好奇，毕竟之前有一位姑娘，她的爱好是煮榴莲。
　　所有人自我介绍完毕时，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
　　“还有一会儿就下课了啊，同学们先自己休息一会儿。”
　　说完就踏着极其夸张的外八字离开了教室。
　　没有明确叮嘱“不许说小话”则视为默认某些行为，于是在霍班踏出教室十秒钟后，后排传来几声交谈，紧接着到处都是谈笑。
　　沈余爱芯片阀的上面一寸被轻轻拍了拍，她和同样被拍的齐春燕一起转身过去，留着妹妹头短发的可爱姑娘冲着她笑：“你好呀，我是赵缕儿，沈余爱，齐春燕，咱们以后就是同学啦。”
　　赵缕儿的同桌跟着一起打招呼。
　　四个人开始就家住哪里、喜好是何、成绩怎样等问题展开激烈讨论。
　　每个人都笑着，包括沈余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