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美 ...
-
短发妹妹头的姑娘姓王，叫王凯悦，小名叫蘑菇。据说是因为她老爹叫王凯，她老妈的名是单字一个悦，于是干脆她的名字直接融合爹妈的名儿，小名是因为她妈妈怀她的时候爱吃蘑菇。
“别叫我悦悦就好，总感觉是我爸在叫我妈。”她托腮，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红扑扑，“还是叫我蘑菇吧。”
从这里开始，四个人一起讨论着以后该怎么叫对方。
敲定最终称呼时，下课铃已经响了。
晚饭的时间，但因为目前学校里只有准备军训的初一和高一，所以也不算太拥挤，除了沈余爱的三位姑娘商量着一起去食堂吃饭。
沈余爱摇了摇头。
“怎么不去呀，你看上去一点也不胖的，不用减肥。”齐春燕深色T恤领口那一圈汗点子已经完全消失。
对，食堂，人需要通过进食来维持身体能量，和院里的妈妈们孩子们一样。但沈余爱没有处理食物的相关功能，也不能通过在体内装食袋来浪费粮食。
计算，当前情况下最佳应对方案。
“胃病，只能吃特定食物。”沈余爱说着，又拉动嘴角露出微笑，隔了两秒，又加了一个“谢谢”。
“哦……”三个女孩子点点头，“那好吧。”
胃病，只能吃特定事物。
她“狡猾”地省去主语，阐述了一个提供模棱两可思路的事实。
虽然这样不能正确率百分之百地计算出三位姑娘想到了什么，但总之，这句话能让她们主观上在心里为沈余爱的行为回转出一个恰当的理由。
教室里不吃晚饭的人只有沈余爱，所有同学全部离开之后，沈余爱慢吞吞地在教学楼走了一圈，一边对着路上零星碰见的几位老师问好，一边在脑中绘制出学校的大致地图。
然后缓慢地回到宿舍。
第一天晚上，她们的工作就只是整理宿舍而已，宿舍按照军训的班级分配，门上的名单贴着她们的名字，每一个人都对应好了床位。这也会在军训结束后的入学考试成绩出来后重新安排。
沈余爱的铺床技能是在院里学会的，包括将棉絮塞进被罩里后最好是先抓着四个角，抓好后抖一抖，这些全都是袁妈妈教的。
袁妈妈这个人，在不叫嚷着要孩子们安静的时候自己更为安静，放轻了声音慢条斯理和她讲怎么塞棉絮最整齐时，喉咙里的嘶声都要更小一些，
等她铺完床，被安排到同宿舍的同学们也都陆续回到宿舍。蘑菇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室友，沈余爱早在宿舍门上的名单里见到过王凯悦的名字，这姑娘进来时和她打了个招呼。
她们的床铺在更早一些到教室之前就已经铺好，或由自己，或由家长。
洗漱台上不同品牌的瓶瓶罐罐是保养人类皮肤的好工具，其中没有沈余爱的一瓶。
因为她只有中午的时候才在宿舍休息机体，并将午休的一个小时电量存入电池，用以紧急情况下的不时之需。
晚上的时间她需要回到院里进行记录和总结，并在检查后确认自身机体暂时没有受损或需要润滑的零件。
她在来学校的前一个月向陆妈妈借了一些钱，将母亲为她设置好的电池存储的容量增加了一些。
这项工作用了她整整一天的时间，因为不能将电池从体内取出，以免造成其中一些比较短的连接线被截断而失去供电，她只能从头皮后打开头部，不靠视觉系统直接用手进行操作。
好在她的每一步都很精准细致，在晚间的备用电量即将耗光之前完成了改装。
期间陆妈妈进来看过她一眼，那时她为了方便，将眼珠取了下来放在一旁，那之后陆妈妈再也没进来过，第二天早晨敲她门时，咚咚声都更小一些。
现在的备用电量不仅可以维持天黑后晚间的四个小时，也能单独备出早晨天亮前一个半小时的电量。
不多，但至少冬天天亮得晚时，她也能早些启动不至于迟到了。
而且她还将紧急呼叫按钮的位置告诉了陆妈妈，晚上如果有紧急事件，可以按她左手手心处，藏在皮肤下的按钮唤醒她，使用提早存储的电量临时启动。
在宿舍里其中一个姑娘喊着一起吃零食的声音里，沈余爱微笑着摆了摆手：“谢谢，但我办理了走读，需要回家了。”
“吃了再走嘛！”
皮肤有些黝黑的姑娘招呼着她，粉色薯片袋的袋口朝向她，番茄味的。
六人寝中的其他五个脑袋瓜凑在一起，沈余爱看着她们，走过去拿了一片放进嘴里，又笑了一下：“谢谢。”
“没事没事，明天见哦。”
五个姑娘跟她说再见，蘑菇笑得最“可爱”。
沈余爱用这个词语形容她们所有人。
像那天给她送来折纸爱心的陆婉月，眉眼都是弯弯的，笑起来嘴角上翘，两边脸颊都微微凹下去一个窝。
像之前很多次，陆婉月总是拿着自己在活动课上画的画，据说是灵灵姐姐以前的朋友，也是院里的一个姐姐教过她画画。
那画上就是两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线条不算流畅，风格也比较简约，她们没穿着院里统一的衣服，而是蜡笔上色的不同颜色的小裙子，她们手牵着手，两条弯着的弧线象征着两个笑容。
陆婉月说这是她和她最好的朋友陆筝南，虽然筝南现在有爸爸妈妈不住在院里了，但是一个月里总有一个星期六或者星期天来找她玩，还会给她带糖果和漂亮发卡。
沈余爱的视线没有落在那张画上，而是看着陆婉月神采奕奕的脸，又用冰凉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被戳住的地方凹下去一点。
“陆婉月，笑起来很可爱。”她说。
她们笑起来和陆婉月一样。
离开宿舍楼，沈余爱又在宿舍区大致转了一圈，才出了校门准备回去。
陆妈妈为她准备的自行车是她用来上下学的交通工具，据说是很久之前院里的一位刘妈妈买的，只是后来刘妈妈离开了这里，自行车没有跟着离开。
车身上是已经磨掉了很多的橙色油漆块儿，链条黑漆漆的好像有毛边，两个轮子老大了，直径得比得上两个篮球，踩下踏板到某一个角度时，会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停在整齐摆放的共享单车旁实在逊色不少。
从这所公立中学骑自行车回到院里，考虑到路遇红绿灯的情况，以及沈余爱踩踏的速度，需要骑行大概18-25分钟。
是的，这所学校离院里其实也不算太远，自然，也算不得太好。
只是即便这所学校再怎么简陋，这也是南区目前最好的公立中学了。大部分教育质量更好和升学率更高的公立中学都在北区，院里年龄大些的孩子们大都在北区住校。
沈余爱明显不太适合住校。
所以她现在踩着自行车踏板，基本均速地骑车回去。
陆妈妈依旧站在院门口张望每一位回来的孩子们，沈余爱远远地就看见她。
摆着手和陆妈妈打完招呼，沈余爱推着自行车将它停在靠近门的位置，又将手伸进嘴里，拿出那片完好无损的番茄味薯片递到陆妈妈面前。
它还是和刚从塑料零食口袋里拿出来时一模一样，在冰冷机体里放置半小时，和在其他干燥的地方放置一段时间差不多。
“这……”陆妈妈慈爱的笑微妙地扭曲了一丝。
“室友好意。”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但无福消受，所以转赠。”
陆妈妈接过，在手里看了看，张嘴吃了。咔嚓咔嚓的，也是姑娘们五个脑袋凑在一起分享零食的声音。
她们往里走，这时候孩子们还在食堂吃晚餐。
“在学校里感觉怎么样。”陆妈妈扭头看她。
“很好。”她说完，顿了一秒，又填了句，“老师很负责，同学很友好，室友很可爱。”
“好好好，那就好。有什么不理解的都可以问我的，我知道的一定和你说。”
“谢谢陆妈妈。”沈余爱也看向她，“我想知道回应他人好意最好的方法。”
“咦？”陆妈妈愣了一下，“这一点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是吗。”沈余爱的问句没有带了问号的意味。
“是呀。”她的视线从沈余爱脸上移开，从窗户望进食堂，“你给想听故事的孩子讲故事，收下他们的小礼物好好保存，孩子们问你的你都好好回答。而且陆赢那孩子，你给她开了一次家长会她就好像没那么胆小了。你这不是都做得很好吗。”
“是吗。”沈余爱也顺着陆妈妈的视线往里看，孩子们小的拿勺，大点的拿筷子，个个吃得腮帮子鼓鼓，“我只是在‘尊重’大家而已。”
妈妈告诉她，礼貌很重要，但要和人交往，尊重也很重要，甚至排在“礼貌”的前面。
“你做得很好了，你本能的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陆妈妈又慈爱地笑了，眼尾出现几道皱纹，凸起的颧骨皮肤上几颗无法忽视的褐色斑点。
这不是经过许许多多个样本数据计算后可以被归类为“美”的笑容。
沈余爱看着她。
这个中年女人只比她高三厘米左右，手上的皱纹比脸上更多，像用了一个月的洗碗布。沈余爱刚来第一天时，她剪着干练的短发，到今天已经从那时刚过耳朵的长度，长到快要扫到肩膀。
她是美的。
她的笑容是美的。
沈余爱将此刻的她拍下来，存储进了记忆芯片。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