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癌》猫猫请你吃糖

3、记忆

　　“那你这两天都在哪里呢？”
　　面对陆英梨的问题，沈余爱化繁为简，简单叙述为：根据大数据给出的人流分布，选择去往最佳稳妥的人少的聚集区。
　　其中忽略了晚上备用电源仅剩不到半小时时，在某个查询地图上没有标注名字的巷尾，遇到的那个对她上下其手的男子。
　　男性，年龄28-30岁，身高171-173cm，体重62-64kg。
　　——她的扫描结果告诉她。
　　那只手不像世俗规定一般尊重她，先是互相搓了搓，再落到她身上，随后不断往下，撩起她洁白的裙摆。
　　那张脸上露出和父亲用菜刀剁开她外部皮肤时大相径庭的丑陋表情。但在脏手触到她光滑到甚至没有纹理的肌肤时，那份冰凉由指尖传到了男子的大脑。
　　压低的□□声戛然而止，男子被她一把抓住手腕，多次挣扎但她连脚都没动一下后，他开始大叫。
　　直到叫声引出不远处的狗吠，孩童的哭声在巷子深处传来，脚步声和咒骂同时响起：“天杀的哪家的混子啊！要打滚出去打！老娘孩子刚哄好就在那闹闹闹！闹麻了！”
　　男子的叫声有了出口，他冲着里面喊：“姐！大姐，救我！怪物，这娘们儿不是人啊！她没长女人的……”
　　话没说完，那巷子里那女人直接“呸”了一口，顺势颠了颠怀里哭闹的孩子：“滚你M的！晦气玩意儿，打不过人小娘们儿就说人家是怪物，你打不赢我们家浩浩是不是要说我们家浩浩也是怪物啊？滚！别搁这儿打扰我孩子睡觉！”
　　警告，沈余爱的录像功能为第一视角，有身份泄露风险，不宜作为证据提供，建议选择无其他目击者的地点自行处理。
　　随着巷内重重的一声“砰”，象征着门关合上的声音后，孩子的哭声也被闷在里面。男子回头，看到她背着光，长发披散下来的模样。
　　像极了他小时候和哥们儿们一起看过的那部电影，里面那个从电视爬出来的女鬼就是这样一头黑色长发，同样的白色长裙，他的哥们儿们围在他身边抽着烟，调笑着说这女鬼长得还不赖。
　　接收到住户要求：安静、离开。
　　她放开男人的手腕，在男人即将迈开腿之前，卡住了他的脖颈。
　　“呵……啊……”
　　她的初始身高设定是160cm，将人往上举的时候，手里的男人一双脚还垂在地上，脚背触碰着地面，被一步一步拖到巷子外。
　　检测到目标心跳频率上涨到最快124/分钟，疑似产生生命危险。
　　旋即她松手，手上的人啪嗒一声倒在地上，嘴里呼哧呼哧喘着气。沈余爱抬脚跨过他。
　　巷子外空无一人，仅余一道昏黄的灯光。
　　警报，剩余电量还可使用5分钟，备用电量耗尽后，沈余爱将自动进入休眠状态，请尽快寻找安全地带。
　　那天，她就近睡在了巷子外最茂密的灌木丛里。
　　听完的陆英梨又露出了沈余爱在搜索库中无法找到形容词的表情。
　　从这一天开始，她身上带着logo的橙色T恤有了一套可供换洗的。
　　那个关于她是否成年的问题得不到答案。
　　妈妈告诉她，诞生的那一天就是生日，过了几个生日，人就几岁了。妈妈给她的初始外貌设定是十八岁的沈瑜爱，她却一次生日蛋糕的蜡烛都还没有吹过。
　　六点整，这是父亲下班回到家的时间，通常会早或晚三十秒以内，但绝不会有更多偏差。
　　现在，这是迎接放学后陆续回院的孩子们的时间。这个过程从下午五点五十二分第一位孩子回到这里开始，一直持续到六点三十七分最后一位孩子进门。
　　当所有的妈妈们带着一队一队的孩子们去到食堂，陆院和她跟在很后面。停在门口时，她又被问了一遍：“你确定吗，在我这里帮忙照顾孩子。”
　　她的回复没有变化：“确定。”
　　于是在筷子和碗不断碰撞的敲击声中，陆院带着她，经过正在给最后几位排着队的孩子打饭的许灵，站定在小小食堂前方的中心。
　　接着，陆院拍了拍手，那些孩子们，包括排队在后面的几个都看了过来。
　　是的，在食堂。
　　不是宽敞明亮的教室，或者有着各种器材的活动室，甚至都不是栽了两排树的后院。
　　而是食堂。
　　在所有文艺作品中，和“新来的”与之相关的剧情，转校生新员工新领导新家人啦，都不包括在食堂里介绍这人是谁。
　　沈余爱像一个打破能够嬉笑调闹的娱乐场景的老学究，极其突兀地出现在这里，迫使每一个人停止此刻的享受。
　　大家嚼的动作都慢下来，或者直接已经停下，睁着溜圆的眼，翘首盯着陆妈妈，或者说陆妈妈身旁的她。
　　礼貌，沈余爱，这是礼仪。
　　“晚上好。”她比陆妈妈先开口。
　　没有人理她。
　　但她很礼貌，这就对了。
　　让大家有所回应的是陆妈妈沉稳而带着亲和力的声音：“这是小余姐姐，以后小余姐姐会和其他的姐姐和妈妈一起陪着大家，大家欢迎。”
　　说完，陆妈妈率先鼓起掌。
　　孩子们也就一起鼓掌起来，后排还有一个沙着声大呼好漂亮的姐姐，大抵正在经历小男孩的变声期。
　　突兀的一切变得不再那样突兀，给所有孩子都打完饭的许灵凑过来：“喂，姐们儿，一起？”
　　礼貌，沈余爱，这是尊重。
　　“谢谢。”
　　许灵看着她回应了却一动不动的身子，歪了歪头。
　　陆院又露出了妈妈那样的笑，对着许灵：“灵啊，小余不太方便和大家一起吃饭，你带一下那边那一桌，别让星星这孩子又往外跑。”
　　“哎，好。”许灵又看了她一眼，随后端着自己的碗，甩着高马尾，往前排最边上的一桌去了。
　　陆星星在那里，偶尔弓起身子，伸手在地下捡着什么，又将手放进碗里去捻，再被许灵用筷子打手。
　　距离她今天的休眠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她接收了今后自己要处理的工作，一份陆院看起来尤为适合她的工作。
　　她需要翻看每个孩子的资料，并记住他们的姓名和样貌，再观察每个孩子的行为，并对他们做出评估，如果有什么问题，例如需要看医生之类的，就可以通知陆院了。
　　当然，很合适，只要他们上次在院内组织着拍好的证件照和本人相差不大。
　　早晨的太阳能充能足够后，启动需要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夏天的白天来得早，沈余爱从陆院昨天刚安排的小房间里醒来。
　　新床的硬度比曾经妈妈旁边的房间要高很多，但比灌木之下的地面低很多，完全不会对她的皮肤造成损伤。
　　新房间的大小比曾经妈妈旁边的房间要小很多，但比灌木之下的空间大很多，完全不会使她的形体因逼仄而行动困难。当然，房间并不逼仄。
　　第一件事，她坐在陆院的小办公室。
　　每个孩子的资料由一份标题为“蓝天儿童福利院个人档案”的模板打印，框子里的内容是手写的，记录人一栏落着“陆英梨”三个字。
　　每一个框里字数很多，但大多数在使用“听话”、“好动”、“吃饭不老实”之类的形容，前面多是夸奖，中间转折一个“但是”，然后洋洋洒洒写下一些代表着不听话的“罪状”，段尾落下结语，说他们都是好孩子，就是有一些小小的缺点。在结语的更下一行，是给每个孩子的教育方案。
　　陆星星，那个孩子，陆院在档案中记录下了他很安静但不算“乖”，活动时间不听安排，上课不认真，吃饭也不专心。
　　自然，没有写在其中的内容，是陆星星经常在大人带领孩子们活动时独自跑出活动室，看见其他孩子偷出院也不报告院内大人，有问必答，但没问就从不开口。大人上课时他一会儿抓脸，一会儿抓旁边女孩子的辫子，吃饭的时候一会儿拿筷子在桌子上乱划，一会儿数碗里有几根青菜。
　　这是她从只言片语的档案记录中，拼凑出的它们所代表的实际行为表现。
　　观察，记录，再观察，再记录。
　　这是她这几天一直在做的，用眼球后面，太阳能电池旁边的视觉系统，那是她用来记录“有效信息”的东西，为了便于工作，她开启了全程录像，并将录像内容上传云存储。
　　她体内的记忆芯片是早期妈妈为她装上的超大存储款，但因为讲了一个星期的她的身体构造后，她的记忆芯片因为存储了过量录像视频文件和搜索记录视频，发出了存储空间不足的警报。
　　随后妈妈食指指节靠着下巴，低头看了一会儿地板。
　　再抬头时，妈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伸手就干，为她搭载了云存储系统，再眉飞色舞地告诉她：“余爱，你可以把记忆芯片里的东西上传到云存储了，妈妈希望你的芯片里装着的，都是你觉得重要的记忆。”
　　对，重要的记忆。
　　虽然她的搜索界面告诉她，所谓“重要”，即是能够对她产生重大影响的，但所谓的“重大影响”，她暂时没有办法精确计算。
　　现在她的记忆芯片用了大约百分之一，至于那里面的内容算不算得上“重大影响”，她尚且还在学习计算它们是否符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