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蛮不讲李

15、坦诚相见

　　没想到进展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刚过了一个周末的周一一大早，就听到A组优秀成员李明舒先生在走廊里拿着一份报告大喊大叫着一路跑进了A组办公室，一边叫着艾琳队长，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纸，活像一个摇旗呐喊的冲锋兵，“艾琳队长，成了成了，我们可以抓人了！”。还没等明舒冲进办公室，青松就激动地站在门口迎接他了，“怎么了，有什么消息了吗？”青松一把抢过明舒手中的纸，原来是二少爷商启辰周六晚上因为酒驾被行拘了，虽然很快就被保释了，但是按正常的程序他的指纹还是留在了联网的司法系统里。大概是今天一早比对结果就出来了吧，完全吻合。
　　艾琳不像激动的队员们像过年了一样，依然气定神闲，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淡定地吩咐青松去申请搜查令，他们总算有足够的证据去搜查二少爷的住宅和私人物品了。
　　可没想到进展更快的是，A组去商二少爷家里还不到两个小时，他们竟然就在商启辰的日常衣物里发现了一根与女死者脖子上的伤痕完全符合的领带，经鉴证科比对，领带上还发现了微量的女死者的血迹——应该是挣扎时女死者自己抓伤了脖子留下来的，这回证据链终于完整了，小少爷也在无可辩驳的证据面前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商家即使有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让他全身而退了。不过听说他们家的大律师正打算往精神鉴定方向努力。但这些不是艾琳能插手的，他只是好奇这位二少爷在审讯和法庭上都只字未提商桀对他犯案过程的“帮助”和“指导”，真不知道商桀给他的这位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不仅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还老老实实地把直接指向自己的犯罪证据——杀人凶器，保留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么多天，真是可怕。
　　虽然这次抓不到商桀，但是我总有一天会让你露出马脚，艾琳手心狠狠地攥住了拳头，像是想要把这个人捏碎一样。艾琳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表情狰狞是因为偶然抬头正好对上了顾兴风的眼神，这眼神分明就跟当年师父看自己的一样，像有光在闪耀，又像清澈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一开始艾琳看不懂这眼神，她以为只是对关门弟子，或者说唯一的徒弟的关爱，或者是师父开玩笑地说“关爱智障的眼神”——这个世界上大概她也只能从师父口中听到“笨蛋”两个字了吧。她从来都是别人家的小孩。但是直到在悬崖边的那一天傍晚，他才知道这个眼神传达的情意远比自己想得多，这个眼神代表了师父他可以为了艾琳活下去，牺牲自己的性命。还有那句师父留给自己最后的遗言，一句现在艾琳都还没想通的，像师父那样短暂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推理悬案的怪人，临终前最后的声音竟然是：“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艾琳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也再也没有机会问他。艾琳今天看到顾兴风的眼神，却突然仿似看到了故人一般，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坚信，这个人，顾兴风，一定就是师父！虽然她自己的心里有那么多疑点，为什么师父不跟自己相认，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有他上次找自己说的那番话……不过这些疑点艾琳都不想管了，她要直接去问问他，她要跟他摊牌，这段时间以来，顾兴风给自己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这种只有师父才能给自己的感受，时而压迫，时而温柔，时而不正经……艾琳相信自己的触觉，她跟师父朝夕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她一定不会搞错！
　　艾琳此刻正与顾兴风四目相对，但是顾兴风的眼神突然又开始躲闪，艾琳不想再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走到他的面前，用两只手紧紧掐着顾兴风的肩膀，不想让他逃跑，也不顾周围几位队员的吃惊的眼光，“我是萧霁月，你是谁？”，顾兴风有一瞬差点掩盖不住自己此刻内心的动荡，不过他的道行怎么也比艾琳要高，毕竟是她的师父，他知道自己哪怕犹豫一瞬或者将不安表露出一丝，就会被艾琳紧紧咬住不松口。这些技巧和方法都是她自己亲自教的，他当然最了解了。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萧家大小姐，怪不得能跟上城集团的大少爷定亲呢。”顾兴风的语气和表情里全是轻松，没有一丝杂质，他自信已经又一次骗过了艾琳，也就是他的霁月，不过顾兴风没想到的是，一向只以理智做判断的艾琳——这也是他多次告诉这位徒弟她的唯一缺点，这次却竟然完全以自己的内心和感觉在做出判定。艾琳早就料到了师父既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跟自己相认，那现在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承认，而且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应该是跟当年的那个差点害死他们俩的案子有关，在场那么多人，他更不可能说了。于是艾琳紧紧地拉着顾兴风的手，一直拉着走出了警局。就这样一直走，走到了附近公园里无人的一个角落，“你放心，我平时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总是来这个地方，这里肯定不会有其他人，也没有监听器，你可以说了，我是萧霁月，你到底是谁？
　　”萧霁月这个名字，艾琳早就希望自己忘掉，她不想做萧霁月，不想做萧家的大小姐，她只想做艾琳。所以不管是以前在学校，还是在警局，她的名字都只是艾琳，她用艾琳把自己包裹起来，一个冰冷没有感情的机器。从出生以来，她就讨厌自己，讨厌周围的所有东西，讨厌这个世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没有人懂自己，就连父母也讨厌她这种不会撒娇也不会与人沟通的孩子，偏偏她又是萧家的独女，从小被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学着很多不愿意学的东西，做着不愿意做的东西，艾琳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快乐什么叫悲伤，自己只是一个不需要有情绪的机器，做着家族需要自己做的事，冠上一个外国名字——Irene，为了家族的生意，但也许只是因为父母不想承认这样一个不讨喜的孩子姓萧吧，所以不管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在家里，都叫自己Irene,久而久之，霁月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
　　直到自己偶然一天闲逛到学校附近后山的深处，遇到了还以为是野人的少年——也就是后来她三拜九叩认的师父。那是她第一次对别人敞开了心扉，第一次愿意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实名字。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少年的面前，在只有他们两个的荒山中，她第一次愿意做回自己，做回萧霁月，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女孩子，而不是家族唯一的希望——艾琳，一个代号。
　　顾兴风知道自己快瞒不住，但是他依旧不能告诉他，他只能继续装傻充愣，留下艾琳一个人在原地失落得快哭出来。虽然即使是在以前，顾兴风也没有见她哭过，但现在顾兴风能感受到艾琳此刻那种像是被推入地狱深渊的无力感，加上委屈和不解，还有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现下大概都要一起爆发出来了吧。“秦子衿！”艾琳仿佛用尽浑身力气大叫了一声师父的名字，不过顾兴风只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办公室，果然他们几个已经早就在网上把“萧霁月”这个名字八卦完了，他们真的一直以为艾琳就是队长的名字，从来没想过这竟然是个英文名，从艾琳空降到A组当队长的第一天，就以为她姓艾，要不就以为她是一个华侨，没有中文名。而且整个警局的人都是这样叫她的，可能最多只有局长有她的身份档案信息吧。
　　不过他们现在更好奇的是艾琳队长把顾兴风拉出去说了什么？还有刚才在办公室发生的奇怪的那一幕是为什么，艾琳队长说“你是谁？”又是什么意思？不过就算眼力见儿再差，他们也察觉出了平时嘻嘻哈哈的顾兴风此刻的低气压，肯定是不好的事，他们安安静静地一个字都不敢说。不过，顾兴风没想到艾琳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完全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是之前那个冰山美人。

　　这个名字好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