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渡·古滇迷雾》疏浔

2、第二章·进山

　　“准备进山。”郗之说道。
　　老付和扎西集合起的队伍共有十一人，其中身穿冲锋衣、冲锋裤、登山鞋三件套的，准是老付的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雪山深处走去。
　　从客栈出发，半小时后便从草甸进入了原始森林，前一天下过大雨，路上都是烂泥巴，一脚踩下去松松软软的。
　　运气好的话，还能踩中新鲜的牛粪和驴粪。
　　这个概率可不低，要是中彩票有这个概率，估计人生会有更多惊喜。
　　扎西带领大家抄了一条小路横穿进去，说是路，其实全是竹林，需要手脚并用的从竹子的间隙中扒出来一条路。
　　郗之和高赞长年生活在高原地区，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走了约三个小时，海拔攀升800米，他们进入一块较平坦的区域，再往前，就是被白雪覆盖的山脊了。
　　众人在此处稍做休整，老付拿出烙饼和罐头分给大家，扎西和村民们摇摇手说吃不惯，自己带了糌粑。
　　边吃午饭，大家边讨论失踪的地点。
　　“从疯子的嘴里知道，他们见到了雪暴，那肯定已经过了丛林，进入了我们现在这一片区域，但是接下来他们去了哪里，我们不知道。”老付说道。
　　“这样，大家分成六组，两人一组，每组由村民带路，在周围搜寻一下，看有没有线索，有情况就放信号弹。”郗之说。
　　老付将信号弹分发下去，众人开始行动。
　　高赞这一路，没少跟大家套近乎，真不愧是能者多聊，三个小时的路程腿没闲着，嘴更没闲着，把大家情况摸的清清楚楚。
　　这会儿刚和众人分开，便悄悄的说给郗之听。
　　老付带来的救援队共四人，人员在二十五到四十岁之间，三男一女。
　　其中那个最年轻的男子，被高赞列入重点怀疑清单。高赞向郗之细数了该男子的十大疑点：暗怀心思、不参与讨论、冷漠无趣……最关键的是，居然不理他！
　　郗之捂住他嘴巴，嫌弃地说：“我也不愿理你。”
　　高赞哼了一声，颠颠的跑到扎西村长旁边去了。
　　想到和表妹的过往，郗之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郗之总觉得有一道看不见的沟壑难以跨越。
　　“小心，你俩跟着我走。”扎西指着旁边一块崩塌的冰块说：“这里一旦掉下去很危险。”
　　冰川里随处可见冰楞和裂缝。
　　三人边躲避脚下的冰隙，边寻找线索。
　　突然，郗之看到不远处的冰面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拍拍扎西，指了指那里，扎西了然的点点头，转换了方向。
　　“哎，哎，咱们怎么突然往后拐了？这是不找了吗？”高赞有点纳闷。
　　“小赞！”郗之说着，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高赞。
　　高赞瞬间定住了，从嗓子眼里发出几个字：“怎…怎么了？”
　　“看看你脚下。”
　　一条裂开的冰缝。
　　“妈呀。”高赞吓的迅速收回了脚。
　　这会儿高赞老实了，乖乖的跟在后面一步一步走。
　　走的近了，郗之才看清，冰面上的是一枚玉玦，郗之蹲下身来，右手拿起玉玦细细审视，竟然和他手离的那块一样，黄色斑纹，勾勒着龙纹样式。
　　但，这块玉玦里没有丝毫血气。
　　玉玦旁还有一本杂志，郗之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翻到了一则月前的寻人启事：“向山野”计划于8月28日进入梅里雪山，探险白水冰川，有意者请联系135xxxxxxxx，郗婉。
　　“这里好像有字。”高赞指着玉玦上方的木扣说。
　　郗之用手摸了摸，拿起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赫然是个“婉”字。
　　郗婉竟然和他有一样的玉玦？
　　正当郗之沉思之际，“嘭”的一声，一枚信号弹在西南方上空炸响。
　　郗之和扎西对视了一眼，把玉玦和杂志放入背包，说：“走，过去看看。”
　　山里的天气像迷一样，刚刚还放晴的天，不知何时竟变的阴沉起来。
　　“看样子要下雨雪了。”扎西说。
　　三人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起来，走了约莫20分钟，看见了一个冰洞，冰洞前站着的两个人正四处张望。
　　“是多吉。”扎西往前紧走了两步，挥手示意。
　　洞前的两人快步走来。
　　“有什么发现？”
　　多吉的普通话说的并不标准，身旁救援队员接过话来解释：”我们俩走到这里，看见有个洞，就商量着进去看看，没想到在里面看到了尸体。”
　　“走，我们过去看看。”郗之不动声色的说。
　　刚走到洞口，山里起了风，寒意瞬间袭来。
　　洞口不算很大，几人需要弯着腰进入，洞里一眼可以望到头，尸体就在洞口不远处。
　　郗之蹲下来，仔细查看：尸体不太完整，已经被野兽啃食，背包像是情急之下攻击野兽的，被丢到了入口的方向。
　　高赞走过去把背包提了过来，“向山野”三个字明晃晃的绣在肩带上。
　　郗之从中翻出来一个笔记本，快速的翻页阅读，记录的内容不算多。五个人刚进山没多久，就遇上了雪暴，雪暴过后他就与众人失散了，迷失了方向。
　　从背包里剩余的食物来计算，应该是刚出发没两天便遇袭了。
　　剩余的几队也纷纷赶了过来。
　　老付边抖落身上的雪，边问向自己的的队员：“有什么发现吗？”
　　几人摇摇头。
　　外边的风雪越来越大，扎西和老付走到洞外商量了半天。
　　“郗先生，咱们现在必须下撤了，按照现在这个风雪程度，根本无法继续搜救。”老付难为的说道。
　　“不行，那郗婉怎么办?”高赞看向郗之，然后转头对老付说：“我们得继续往里找。”
　　“再往里，就是禁区了！去不得啊！”多吉着急的说道。
　　“对，你们不能再往里走了！”村民们集体反对。
　　郗之沉思了半天，点点头，同意了。
　　事情到目前这种状态，确实需要时间好好理一理了，郗婉怎么会有同样的玉玦？怎么会和杂志一起，如此明显的放在那里，似乎是故意等他来寻一般。
　　老付长舒了一口气，招呼着几人把尸体和遗物收敛好，开始下撤。
　　****
　　大雪让原本的山路更加难走，回到历山川时，已是晚上十点。
　　郗之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年轻女人。
　　她窝在老旧的沙发上，半闭着眼。唱片机里播放的磁带是一个老男人低沉的喃喃自语。
　　听见门开的声音，她睁开眼，看到了满身是雪的郗之。
　　时间在两人相视的目光里静止了。
　　“卓玛，有什么吃的给上点，冻坏老子了。”老付低着头边拍打身上的积雪，边大声的喊着。
　　老付这人，真是煞风景。
　　年轻女人从对视里移开视线，站起身说：“卓玛我让她回去休息了，你们先坐，我给你们下点面条。”
　　扎西、老付、郗之、高赞四人坐一桌，其余四名救援队员坐在旁边一桌。
　　“哎，村长老叔，他们说的禁区是怎么回事啊？” 高赞刚一坐下就忍不住的问道。
　　扎西村长面色突然变得严肃，一字一句的说道：“神山，绝不允许人踏足，进入禁区打扰了神山，是会死的。”
　　“您说的这也有点忒邪乎了吧…这神山真的假的…”高赞露出怀疑的神情。
　　“你们不能质疑神山，也绝不能进入禁区！”听到高赞对神山的质疑，扎西生气了。
　　老付赶紧出来打圆场：“他闹着玩，村长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在座众人，各怀心思，一时间空气都沉默了。
　　疯子、暴雪、尸体、神山诅咒相继登场，未知的恐惧一点点侵蚀着救援队员心底的防线。
　　年轻女人把面端上桌，这一刻食物的香气激起了人心底的原始本能，大家抛开了一切想法，低头大口吃面，只有郗之没动。
　　他在脑海里快速计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村民是无论如何不肯进入禁区的，救援队员也有了退意，小婉为什么要组织来这里探险？五人出发，一人疯了，一人死了，剩下三人下落不明……还有那枚玉玦，总感觉出现的地方太奇怪了，像是故意留给他的……
　　郗之拿出玉玦，手指磨磋着上面的花纹，眼睛似要穿透玉玦一般。
　　“嗒嗒嗒”。是手关节敲击桌子的声音。
　　郗之听见声音回过神来，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众人不知何时不见了，年轻女子坐在他面前。
　　距离一近，郗之才第一次认真看清了她的五官模样：她长的很漂亮，微卷的头发懒洋洋的搭在肩上，穿了一条白色长裙，裙子的花纹被外面的挂脖亚麻围裙遮住了，手腕上系着一圈圈的编织手链。
　　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却独身一人跑到深山里开客栈，想来大抵是受过什么伤，跑来避世了。
　　年轻女子似笑非笑的盯着郗之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的说道：“我不是。”
　　“嗯？不是什么？”郗之客气的笑了笑，反问道。
　　年轻女子没再回答。
　　郗之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南归。”
　　“不知您之前是否见过失踪的五人呢？”
　　“见过，他们出发的时候向我问过路，我要给他们介绍村民当向导，被拒绝了，当时他们的反应有点奇怪，好像并不想让其他人参与进来。”南归边回忆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