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小孩成长日记》明泽有余

5、第 5 章

　　下午三点，陆岑远提上书包出了门，他跟着导航的指引，走到自习室所在位置。
　　一抬头，看见醒目的标识：自习室在二楼。
　　他跟着墙上的箭头，一路走到门口。
　　前台的工作人员见有客人来，立刻打起精神。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学霸养成自习室，请问您想要了解哪方面的内容呢？”
　　“办卡。”陆岑远直截了当地说出需求。
　　“这是我们的一个套餐价位表，您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工作人员将价位表递给陆岑远。
　　陆岑远接过，看起了各个套餐的详情。
　　“我们这里是二十四小时制的，您想学到几点都可以。”工作人员讲起了自家自习室的优势。
　　陆岑远看着不同价位的套餐思考：买日卡还是月卡呢？
　　买日卡的话，一天十五块，实在昂贵；可是购买月卡的话，图书馆大年初四就开馆，好像也不太划算。
　　“我们自习室是不休息的，大年三十也不关门。”工作人员补充道。
　　“大年三十还上班呢？”陆岑远抬头询问。
　　“那倒不是，我放假了，那天应该只有老板在，他就住附近的一中家属院，五分钟就回去了。但是……那天不是二十四小时开放了。”工作人员解释道。
　　“理解。”陆岑远点点头。

　　沉睦和陈洛阳结伴而行，两个人到了自习室门口，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前台的陆岑远。
　　两人推门而入，一边慢吞吞地走着，一边偷听着青年和工作人员的谈话。
　　陆岑远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动静，仍旧研究着价位表。

　　“你们这里没有周卡套餐吗？”陆岑远将价位表翻过来，发现背面是一片空白。
　　“有，不过周卡九十八，相较之下还是月卡更划算。一个月才三百。”工作人员回答道。
　　“才？”陆岑远挑挑眉，“自习一周九十八块钱……确实有点贵。”
　　“你们这儿有八十八元的寒假卡吗？”陆岑远将价位表放回桌上，试探性地问工作人员。
　　“那个套餐仅限学生购买，而且只能在腊月二十三到正月初七期间使用，过期就不能用了。”工作人员解释道。
　　“您是学生吗？”工作人员有些怀疑地看向他。

　　陆岑远的目光落在了工作人员身后的广告上，他发现上面有一栏颜色很深的小字：
　　新店开张一年内，均可凭借各类职业资格证书：免费领取三天自习时长！或！八十八元寒暑假两周卡！（仅限一次）
　　好巧不巧，他向来习惯把所有证件都放在背包后面的拉链隔层里——包括他的教师资格证。
　　但不知为何，此刻他突然很想开个玩笑。

　　陆岑远一本正经地开口：“我是艺术生，考了好几次文化课都没过线，只好又来重读高三。”
　　“那，麻烦您出示一下学生证？”工作人员试探性地问他。
　　“我没有学生证。”陆岑远如实回答。
　　“如果您带了校卡或者饭卡，出示一下也是可以的。”
　　“也没。”
　　“那这……”工作人员面露尴尬。

　　“我开玩笑的，”陆岑远指了指墙上的广告，“现在凭借职业资格证还能买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是学生吗？”工作人员疑惑。
　　“我找找。”陆岑远从身后卸下双肩包，在包里翻找着自己的证件。
　　“真乱啊。”他用手翻拨着各种认定表和纸质凭证，在一堆文件里寻找着自己的教师资格证。
　　沉睦察觉到他的为难，直接走过去拍了拍陆岑远的肩膀：“欸，你怎么在这儿？”
　　陆岑远停下手中的动作，偏过头看清是她，心中略微惊讶：原来她就在这里自习。
　　但看见沉睦并不抵触他，于是礼貌回应道：“地图显示学校附近有自习室，所以过来看看。”
　　另一边的肩膀突然一沉，陈洛阳将自己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不去书店，转移阵地了？”
　　“对，打算来自习室学习。”陆岑远点头。
　　“你们……”工作人员看着站成一排的三人，一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们是校友，他是我们学长，艺考考了三年，每年都因为文化课不过线而错过院校。今年都二十一了，还在学校复读。”沉睦的谎话更是张口就来。
　　陈洛阳在一旁点头附和：“是这样的。”
　　陆岑远站在两个孩子中间，一脸惊愕。
　　“还能办吗？我们有学生证。”沉睦说着便拉开拉链，在里面翻找着学生证。
　　陈洛阳见状，也开始翻找自己的学生证。
　　“可以。”工作人员点点头，“不用找了，我知道你俩是学生。”

　　陆岑远跟随沉睦来到自习区，将书包放在桌上。
　　“那天的事情抱歉。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陆岑远向沉睦开口，“刚刚的事情，谢谢你们。不过——”
　　他言语顿住，决定还是小声点解释为好，避免让别人知道两个孩子帮着他撒谎。
　　“没关系的，是我误会了，我不知道你是准备艺考的学生。”沉睦也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啊。”
　　“啊？”陆岑远立刻否认，“不是那样的。”
　　“不用谢。”陈洛阳朝他笑道：“你是复读生，学生证过期很正常。再说了，谁放假了还带饭卡啊。”
　　真是单纯又善良的孩子啊——陆岑远感叹。
　　“不过，你看起来确实有点成熟，你是周老师上一届的学生吧，你有二十一吗？”沉睦问他。
　　“误会有点深哦。”陆岑远拉开背包拉链，继续在里面翻找证件，“我已经二十四了。”
　　“二十四？今年高考？”两个孩子吃惊地张大嘴巴。
　　“那你蛮执着的，我知道有个大艺术家，二十五岁才考上大学，不过他在的那个年代有点久远了……”沉睦的声音渐渐变小。
　　“啊，我知道有位影帝，二十八岁才考上大学。所以你也不要太焦虑……”陈洛阳接过鼓舞的话题。
　　“我知道你们说谁，但我好像还没法儿跟人家比。”陆岑远突然觉得两个孩子十分可爱。
　　他笑着摸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子，示意两个人安静：“嘘——”
　　“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资格证书。”两个人看清了上面的字。
　　“你是老师？！”
　　“小点儿声。”陆岑远再次提醒。

　　“那我们刚刚……”沉睦和陈洛阳面面相觑，“帮你撒谎了。”
　　“一样的，凭借教师资格证购买寒假卡也是八十八。”陆岑远小声安慰他们。
　　“就当我是考了三年的艺术生吧。”他笑着打趣两人，“看书吧。”

　　自习室的人本就不多，天色一暗，大家便都默契地收拾东西离开。
　　陈洛阳也不例外，他将东西收拾好，拍了拍沉睦：“我爸在楼下，我们去南市场买花馍，你去不去？买完一起回家。”
　　“我不去了，我爸爸晚上过来接我。”沉睦朝他摆摆手。
　　“那行，先走了。”
　　“拜拜。”

　　沉睦收回注意力，继续看着物理参考书。
　　放假一周，她已经把能写的作业都写完了，可是除了语文和英语作业，其他科目地答题卡上还是有大片的空白——不会做的题实在太多了，她一想到这里就绝望。

　　陆岑远不知看了多久的学习资料，他感到疲惫，于是打算休息一下。一抬头，就看见深黑的天幕。
　　“你还不走吗？”沉睦将椅子向后一推，侧过头问他。
　　陆岑远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八点。
　　“是该回家了。”他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本。
　　“你要骑电动车回家吗？”沉睦又问道。
　　“也许是共享单车。”陆岑远将桌上的东西塞进背包。

　　这时他才留意到，沉睦一直在看着他。
　　“有什么事吗？”他问。
　　“你教哪个学科啊？”沉睦开口。
　　“我不是老师，我只是有教师资格证罢了。”陆岑远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待业青年。”
　　“如果你是问教师资格证是哪个科目的话……高中物理。”
　　“这样啊。”沉睦点点头。

　　陆岑远背着书包下楼，走出室外，才发现缠在街边树枝上的灯都已亮起。
　　白色的小灯泡中间混杂着橙色、紫色的作为点缀，明亮又可爱。不远处的树上，又挂了小巧玲珑的桔子灯。
　　他想起有一年寒假，几个朋友约着出来玩，那天路过这里，路上还有未融的雪和错落的薄薄的冰层，大家欢声笑语地走着，突然他就矮了下去。
　　“陆岑远，坐下干嘛？”朋友笑着打趣他。
　　“我滑倒了。”他拉着朋友伸过来的手，笑着起身。
　　大家帮他拍着身上的尘土和残雪。
　　他回过身，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夏书就。
　　她穿着淡粉色的及膝羽绒服，头上带着一顶白色毛绒帽，一双眼睛含了笑意站在灯下，让他一瞬间恍惚。

　　街上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震耳的轰鸣声让他回过神来。
　　眼前是形色各异的彩灯，身边却空无一人。
　　曾经他和朋友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的寒假，他和朋友们散步经过这里的每一次，树上都缠着不一样的灯。
　　但那些朋友都不见了。

　　沉睦收拾好东西下楼，刚出一楼，就看见陆岑远站在街边发呆。
　　“学长，你不走吗？”她走过去同陆岑远讲话。
　　陆岑远回头，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恍然失神。

　　“想起一些朋友罢了。”陆岑远回过神来，看向别处。
　　“女朋友啊？”沉睦开玩笑道。
　　“曾经的，好朋友。”陆岑远回答。
　　“你不回家吗？”陆岑远低头看她。
　　“我爸爸一会儿来接我，要捎你一段吗？”
　　“不用了，我家近，走两步就回去了。”陆岑远将手插进兜里。
　　“走了，再见。”他向她道别。
　　“再见。”沉睦朝他挥挥手。

　　沉睦看着陆岑远的背影渐渐走远，也转过头看起了街上的灯。
　　路边缓缓驶过一辆车，鸣笛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上车。”沉父按下车窗。
　　“来啦。”沉睦开心地上车，“我们回家。”

　　陆岑远沿路走着，眼睛看着地砖，思绪却飘到了五年前。
　　在没有进入同一个小组前，他根本没有留意过夏书就，就像很多高中生一样，人都会找临近的同学做玩伴。
　　所以很快，在高三一次模拟考按成绩分组后，他就有了新的玩伴。
　　这个玩伴好像不爱讲话，可是她的眼睛好像会笑；后来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又后来，他发现她好像喜欢他。
　　再后来，他们好像陌生人。

　　街边的灯随着他的步伐不断变换颜色，明亮而缤纷。
　　他却只觉凉夜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