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与你》字则

21、困境

　　到了梨县北站，雨势依旧不见减小。

　　花珞云本来要打电话给花父，念及花父可能需要上课，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转而给柳得胜打了电话。

　　不多时，柳得胜就开着新买的二手汽车前来，接花珞云的同时顺道再接了一两个客人，多赚了几十块钱。

　　“花姐，当司机也挺好挣的。”柳得胜看着前方，无视后座的客人，与副驾驶座的花珞云唠嗑，“哪天我去当个司机好了。”

　　花珞云不置可否：“你开心就好。”

　　柳得胜先把客人送到他们的目的地，才载花珞云回了她的住处。

　　“这几天，花间还好吧？”花珞云不确定地询问。

　　“放心，好着呢。”柳得胜自信满满，“没有什么麻烦，因为没有什么客人。”

　　花珞云沉默一瞬，没有客人也算是好事么？

　　无意细究，花间只要能保持她离开前的样子，她就满意了。

　　次日，花珞云回到花间，继续她的经营。

　　正值黄金周，梨县应该又会有一大批的游客涌入，不过……

　　花珞云平视正前方，外面的雨还在继续下，大概，她等不到客人了，也没有办法利用这个时间借机推广一下店里销售的东西。

　　好不容易有一天天晴，花间可算来了零零散散的几个游客。

　　花珞云觉得花间的营销模式太过单调乏味，准备在店里多放一些照片与实物，靠游客带动另一波收入。

　　有了想法，花珞云仔细安排了店里的布局，已经空出一些位置来摆放新的花。

　　“王婶，我是珞云。”花珞云打电话给平时花间的供应商。

　　梨县除了以泰梨山庄的梨花为特色，剩下的花基本都在禾盛镇种植，故而禾盛镇许多人家都是花农。

　　当然，花珞云家不是，花父是个教师，花母在家种的花也仅仅供人观赏，纯粹是家里的摆设，不是规模经营，数量不多。

　　“哦，是文海的闺女吧？”电话另一端传来亲切熟络的声音，“有事么？”

　　“是这样的，王婶，我打算在店里多布置一些花，所以，想问问你现在有什么？”

　　王婶眼神闪烁，好半天不说话，在花珞云忍不住要问其还在听没有的时候，才吞吞吐吐心虚地回答：“你能照顾婶的生意，婶很高兴，就是，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我家里不种花啦。”

　　“不种了？”花珞云感到奇怪又突然，“为什么？”

　　总不至于是王婶家一夜暴富了吧？

　　“唉。”王婶叹了口气，“半个月前，禾盛来了个大客户，打算出大价钱，要把地买走，说是以后会开办个工厂。”

　　不过，从长远看，种植花卉的利润明显比直接卖地来的多，而且，禾盛大部分人都是种植花卉，王婶家放弃了……

　　花珞云沉默了一瞬，不理解，但祝福：“好吧，那我再问问其他人。”

　　花珞云又打电话给一些比较熟悉的花农，他们的答复与王婶如出一辙，都是把地卖了，在花珞云问及以后，甚至还有人告诉她，以后进工厂里做工便是。

　　这个发现令花珞云感到恐惧，禾盛镇的花农把地几乎卖了，那她的花该从哪里供应？

　　难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间陷入困境么？

　　花珞云摇了摇头，忙打电话给花母问情况。

　　花母接到电话，了解花珞云的疑问，同样难为情地解释：“这是县里的意思，也没有办法……年初的梨县旅游文化节虽然办得有声有色，到底还是昙花一现，下半年，游客明显又少了很多，县里在调整发展方向也在情理之中，禾盛引进了一个大企业。”

　　“什么企业？”

　　“不清楚，好像是做不锈钢的吧？”花母思索了一下。

　　说实话，花母其实也不太能接受禾盛的许多花地就这样被收购了，在未来还要被毁坏，变成一个不锈钢制造工厂。

　　“没有商量的余地？”花珞云不死心。

　　花母大概理解女儿的心情：“小云，那个，你要是实在开不下去，没准这个企业还招会计……”

　　花珞云闷闷不乐地挂断了电话，她不想干这个啊！

　　花母听到电话被挂断，心中也存在担忧：“这孩子……”

　　望着天花板发呆的花珞云默默叹息，所以，她当初辞职，最后还是可能回到与原工作相关的岗位么？

　　那么，她当初一腔孤勇，又算得了什么？

　　据花珞云了解，梨县下辖禾盛、广河、木庄、有芦、丰行、平安六个乡镇。

　　其中禾盛、有芦位于梨县西部，梨县以种植售卖花卉为主，有芦没有什么核心产业，许多有芦镇的人都离开前往县城里打工或者到禾盛种花了；广河、木庄在梨县南部，向来是梨县的产粮地；丰行在梨县东部，有泰梨山庄作为支柱，整个镇都在大力种植梨树；平安则是林木业，一些土特产品的来源地。

　　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

　　花珞云没有办法劝说人家工厂不要在禾盛落地，虽然还在筹办阶段，但显然这是个必然的事情，听说大概明年四月份就有资金开始启动建造了。

　　如果从外地进货的话，运输成本就高了，而且不是知根知底，无法确认最后的品质如何，她还需要亲自去外地看从哪里从哪家进货比较合适。

　　花珞云一筹莫展，这次不能进货摆设花间事小，后续花间供应被断事大，就算目前花间还可以维持短暂的经营，那之后呢？

　　库存总会有用完的时刻。

　　花间总不能成为一家，真真正正的网红打卡店吧？

　　她还有房租、店租、水电费要交呢！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完美的解决方案在哪里？

　　花珞云颇为绝望地趴在桌上。

　　脑子里浮现出柳得胜从梨县北载她回来时说的话，嗯，或许，要不然，她去当个导游吧？

　　不对，老妈说，游客变少了。

　　花珞云摇了摇头，其实她也切身体会到花母所言非虚。

　　花珞云用手指轻叩桌面，百无聊赖，她不由想到丛飞闲，丛飞闲放弃了一个做了将近十年的爱好，放弃了旅行，干起了写新闻稿的老本行……

　　哦，对，上次回来以后，她还看到了官网上关于余村站的事情的报道还是丛飞闲写的。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已经自身难保了。

　　难道，真的要重拾老本行么？

　　花珞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感叹命运多舛，呃，不是，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花间的经营维持到了十一月中旬，由于没有货源，花珞云实在不能继续开店，只好关了店，并与房东商讨租金的事情。

　　房东大叔感到很意外，许久不见，这个小花怎么变得如此颓废，还要退租。

　　“小花，真的考虑好了？”房东大叔自然而然地想要再劝一劝，“生意难做，我还可以给你减一点租金的。”

　　花珞云无奈摇头：“不了，多谢房东。”

　　不是生意难做的问题，是花间的经营出现了问题，若是生意难做，花珞云还会选择变着法子改进改进，尽力多吸引一些顾客。

　　“好吧。”房东大叔见花珞云比较坚决，没有再劝。

　　结算了花间一年的租金，花珞云麻烦柳得胜一起帮忙搬东西。

　　“花姐，真的决定好了么？”柳得胜边搬东西边看了眼花间空了三分之一的陈设，感觉花姐告诉他回来开了家店的事情还在昨天。

　　别说是花姐了，连他都有几分不舍得。

　　花姐应该……很难过的吧？

　　自从得知那个令人悲伤的消息，花珞云已经叹气过无数次，如今，她听到柳得胜的问题，又再一次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嗯。”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轮到你当我哥了，跟你混。”花珞云将东西搬上车说道。

　　“花姐，你真会开玩笑。”柳得胜又被冷道了。

　　花珞云睨了一眼柳得胜：“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柳得胜疯狂点头。

　　“都成失业人员了，总不能在家里啃老吧？”

　　花珞云忧心忡忡，总归还是要找一份工作的，至于具体要做什么，她还没有想好，因为，自花间开业以后，她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花间还有倒闭的一天。

　　“这倒也是。”柳得胜小声嘟囔，不想被花珞云听去。

　　虽然他在上学的时候，书也读不好，但是他一直在想办法养活自己，甚至学了开车，要是做导游了没有生意，就去当司机。

　　花姐从小学习都很好，一直被他视作偶像，如今，花姐也面临了自己的苦恼。

　　柳得胜再次感慨人生变化无常。

　　很快，花间被清空了，只剩下那一堵贴满了便利贴的墙。

　　花珞云于墙面前驻足，看到上面承载着一个又一个的心愿与心事，突然有些不舍，何况——最上方还有他留下的字迹。

　　花间越来越好了么？

　　花珞云将墙上的便利贴都撕下，放入一个收纳盒里。

　　到底是大家的心愿，还是不要扔了吧。

　　撕到只剩下丛飞闲留下的便利贴时，花珞云抬手一顿，将它收进了口袋。

　　把它与扇贝放一起罢。

　　收拾完最后的一切，花珞云想到连房租可能也挺难交的，于是顺便把房子也退租了，把东西也一起搬完，回到了禾盛镇。

　　花父花母早已被花珞云告知此消息，花珞云告诉花父花母，她会将去即将建立的不锈钢厂做财务一起考虑进去的。

　　还有两三个月就是过年了。

　　花父让花珞云在家好好陪伴花母，其他事情暂时不用考虑，等到年过了再说。

　　花珞云心底明白，其实，花父是想给她一点时间，去思考，去发现，去探索，未来她该怎么走。

　　毕竟，也许，他们也觉察到了，她其实并不喜欢那个岗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