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神今日失联》荔火天光

42、第 42 章

　　没了血脉的禁制，漫长的岁月便变得无趣起来，苍耳便是段求偶然随手救下的一只鬼，原本段求并不想搭理他，奈何苍耳死缠烂打，段求也就任由这只小鬼跟着。

　　杜若水偏头迎上他的目光，忽的勾唇一笑，她抬起手抚摸着段求的脑袋，像是从前安抚小水一般，手心温热的触感一下一下抚平段求的躁郁。

　　“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去金枝国，那时浮屠花应该已经开遍了金枝国的每个角落。”

　　杜若水的声音轻柔，像是静静流淌过的泉水，澄澈而又动人，段求忍下心中的悸动，喉头发出一声闷响，他说：“好”，然后微微闭着眼睛轻蹭她的手心，尤为乖顺。

　　杜若水出神的看着他，目光放空不知思绪飘到了何处。

　　鬼蜮的天气说不上好，甚至可以用恶劣来说，有时平地升起飓风，立即卷起黄沙漫天，刮的猛了还会带起滚烫的岩浆。

　　杜若水在鬼蜮住了几日，她常年待在神界的仙府，自然是住不惯鬼蜮，头两天还因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

　　神仙是不会得病的，这还是一千年以来杜若水头一次生病，她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段求不知从哪里寻来了朝露水，一口一口的喂着杜若水。

　　这病虽来的突然，但也好的很快，不过一日杜若水便又变得生龙活虎，闲的无趣时便和段求一起坐在冥河边，看着苍耳跳进冥河抓顽劣的鬼魂。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了半月，似乎所有人的忘记了之前的事，杜若水有时躺在小院的藤椅上愣神，睁着眼凝视墨黑的天幕。

　　而段求这时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讳莫如深的目光落在杜若水的身上，叫人难以辩清他在想什么。

　　这日鬼蜮无风，杜若水罕见的让苍耳去寻来了一些五谷杂粮、蔬菜瓜果之类的东西，虽说成了神仙，杜若水漫长的成仙岁月中，偶尔还是会下一次厨，体会曾经还是凡人的那个自己。

　　杜若水亲手下厨做了一桌的饭菜，苍耳惊讶的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他嘴里塞满了饭菜，满嘴油光，“好吃！真好吃！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段求贴着杜若水在她身旁坐下，他的面色冷漠，看不出什么喜色，在杜若水灼热的视线下，他夹起一筷子放进嘴中，随即勾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很好吃”

　　杜若水僵硬的身体放松，闻言喜笑颜开的给两鬼夹菜，她凭空变出一壶酒，替自己和段求斟了一杯。

　　苍耳见没有自己的份，抗议的嚷嚷到，“我的呢？我也要喝！”

　　他伸手向杜若水索要，可她只是微微一笑，说，“小孩子不能喝酒。”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五十岁了！你偏心，只给老大不给我，我讨厌你！”苍耳幽怨的盯着杜若水，但杜若水只是敷衍的弹了弹他的脑门，叫他安分点。

　　最后苍耳还是没喝到酒，一个人风卷残云吃完了大半的菜。

　　“浮屠酒，之前在酒肆时特意给你留的。”

　　杜若水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熟悉的酒香充斥在嘴间鼻中，段求坐着一动未动，她挑眉问他，“怎么不喝？在酒肆察觉到了你的气息，想着你应该会喜欢这酒，便专门为了留了一盅，不喜欢的话那便不喝吧。”

　　听起来有些埋怨的话，杜若水半垂着眼眸，纤长如玉的手端着酒杯，仰头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咳咳咳”

　　杜若水被呛的直咳嗽，脸颊都有些泛红，段求盯着她看了会儿，手搭上她的脊背，轻柔的抚摸着。

　　“我很喜欢，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很喜欢。”

　　段求忽然拿起酒壶，直接仰头将整壶酒倒进喉中，苍耳目瞪口呆的瞪着眼，呆滞的咽下口中的米饭，朝段求竖起一个大拇指，连声赞叹，“老大就是威武！我以后喝酒也要这样喝，不过我酒量不太好，还需要再练一练。”

　　苍耳嘿嘿笑了两声，埋头扒拉碗里的饭菜，以此来填满馋酒的嘴。

　　杜若水见状眸光微闪，攥着酒杯的手用力到发青，段求一口闷了整壶酒，白皙的脸颊上染上绯红，他的耳廓鲜红，像是烧了起来。

　　“姐姐，你……你别……”

　　段求迷迷糊糊的一头倒在杜若水的肩上，嘴里嘟囔不知在说什么，杜若水凑近了去听，然后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到。

　　“别丢下我……姐姐……”

　　杜若水浑身变得僵硬，耳廓贴着段求的脑袋，原本因为喝了一杯酒变红的脸颊，现在惨白的不像话。

　　苍耳呆呆的看着两人，皱眉疑惑的说到，“我记得老大的酒量很好的，怎么就喝了一壶便醉倒了，哼哼，看来老大跟我也差不多嘛。”

　　苍耳好奇的探出头，他还未曾见过段求喝醉的模样，素来冷漠寡言的段求此时意识朦胧的靠在杜若水的身上，他将脑袋埋进女孩儿的颈窝，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颈窝，炽热又黏腻。

　　杜若水用手托住段求的脸，微凉的手掌让段求舒服的蹭了蹭，杜若水见状轻叹一声，她空出来的那只手一挥，正看热闹的苍耳倒在桌子上，直接昏睡了过去。

　　杜若水小心翼翼的拖着段求的脸，慢慢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后，她的手穿过段求的臂弯，将人从背后托起，杜若水抱着段求走到床边，把人挪到床上。

　　她帮少年盖好被子，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最后缓慢站起身，她走出房门前，扫了眼昏睡不起的苍耳，变出一条薄毯搭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杜若水此行便是去妖界，她要去解决一件事，一件她曾承诺过的事，这半月同段求待在鬼蜮，一方面是为了养伤，而另一方面……

　　她露出手腕上的荆棘手环，那是段求用鬼蜮最深处的岩浆中生长的荆棘编织而成，黑的发亮的手环轻轻晃动，杜若水在心中默默说了句抱歉。

　　她今日这场鸿门宴是特意为段求准备的，浮屠酒中也加了能使人昏睡的迷药，即便是妖鬼血脉也抵不住迷药的药力。

　　杜若水要做的事是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再将段求牵扯进来，并不是她心中所想，从醒来后她就发现琉璃小塔不见了，那里面还放着江越，她此行去妖界，亦是去找到江越。

　　九黎镇与她刚来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生机盎然的九黎镇变成一片废墟，无数焦黑的尸体横在地上，君吴山方圆百里的群山都染上枯败。

　　恍惚间，杜若水还以为自己来的是鬼蜮。

　　偌大的九黎镇没有一个妖族人的踪影，杜若水穿过焦黑的废墟，视线扫过地上的尸体，那周身萦绕的缕缕黑气格外突兀，杜若水心中一沉，冷着脸往妖王殿的方向而去。

　　妖王殿也变成一地的灰烬，杜若水的脚步顿住，站在仅有的一株树下，那是景成为妖主后种下的第一棵也是唯一棵合欢树，从前在金枝国时，他也种了这么一株。

　　“小神仙？”

　　江芊的声音陡然响起，等她看清杜若水的脸，激动的小跑过来，一下子扑进杜若水的怀中，将她紧紧抱住。

　　“小神仙你去哪里了？带走你的那只妖鬼没有欺负你吧，若不是他使阴招放火，我肯定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带走你！”

　　江芊义愤填膺的攥紧双拳，杜若水平静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一圈，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她微微蹙起眉头，“琉璃塔被你捡到了？”

　　江芊闻言一愣，茫然的拿出小塔，递到杜若水身前，“这是那日我在溪河捡到的，想着是哪路神仙丢的法器，不曾想是小神仙你的。”

　　杜若水拿起琉璃小塔，检查一番后确定完整无误，江越已经醒了过来，正苦闷的蹲坐在地上。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小塔又放回到了江芊的手中，“这小塔就赠与你了，塔中有一方世界，江越就在里面，等到一切都结束后，你再将他放出来吧。”

　　杜若水朝江芊的眉心一点，小塔瞬间迸射出七彩的琉璃光，琉璃塔重新认主，江芊能明显感受到自己与小塔的感应，甚至神识还能自由进入塔中世界。

　　“这……”

　　江芊有些迟疑，平白受了这么大一个法器，她有些无所适从的看着杜若水。

　　“这也算是你帮我，帮我看顾好江越的安全，若是遇到危险，你就躲进塔中，懂吗？”

　　杜若水盯着江芊的眼睛，眼神锐利，直直的扎进江芊的心口，她结结巴巴的应下，“我知道了……”

　　“很好，如此很好。”

　　杜若水收回视线，周身的气息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各处蔓延出来，原本明亮的天穹逐渐变得阴沉，一切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江芊也发觉了这股席卷而来的威压，她的瞳孔止不住的颤抖，瑟缩的躲在杜若水的身后。

　　杜若水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江芊害怕的模样让她不由得怀疑起，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天色顷刻间变得黑沉，狂风席卷而来，掺杂着浓重的恶气，从四面八方倾轧过来的力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