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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浥城护城河是引自小关山的雪水,长年冰寒彻骨。水面平缓,底下暗流湍急。
      三人落水之后便随水流向东而去,倏忽冲出里许。吴拓抓着徐冰从水里冒出头来,他不会水,呛了几口,冷得透了。刘骁志腿上伤重,在水里渐渐撑不住。吴拓无暇顾他,拖着徐冰想靠岸,人工开凿的河道本就防人攀爬,在急流里想扒着岸边停下也不容易。

      关少钦把三人送下水,起剑斩了吊桥上的绳索,提着数丈长的绳子展开轻功沿岸追赶而去。城墙上兀自混战,李重转身要追击吴拓,陷在重围里。对岸的盗匪此行藏匿在戏班中,不曾备得马匹,现下欲追,全然及不上水流之速。
      关少钦提气急赶,在城墙西北角追上三人。长绳挥出卷住河中浮沉上下的吴拓,吴拓一手抱着徐冰,一手伸开抓住身侧漂过的刘骁志。水势凶险,转弯处虽缓下许多,关少钦要提三人出水仍是吃力。只得慢慢往岸上拖。
      拖近尺许,对岸异变陡生。一名葛衣大汉站在岸上,手上也抖开一条绊马长索,卷向吴拓三人。关少钦不得已撤开绳索迎上去,两条绳子凌空击在一处。两人沿岸疾奔,手中绳索在河上交错攻防,噼啪作声。
      吴拓拖着两个人在水里颠簸,一边还要担心头上绳索,叫天天不应,唤河河不理。
      眼看要打到浥城东门,对岸那人扬声道:“关少侠,且信我老巴一回,现下不能回城!”
      那人便是巴洪疆了,他颌下红须上回被关少钦削去小半,索性全剃了。然而即便没了红须,三危山的“红胡子”巴爷仍是巴爷,言出如山总是不错的。
      “好!”关少钦收势,抬眼看向城头,城防官兵一排弓箭齐齐指下,只因不辨几人身份不曾发箭。
      巴洪疆卷起水中三人,他臂力远强于关少钦,提气大喝一声,将三人尽数提出水,向对岸飞落。关少钦一抖长绳,搭在巴洪疆绳末略一借力,飞鸟渡寒潭,轻飘飘飞跃数丈河面,倒先于吴拓他们落在对岸。

      一番耽搁,北门的盗贼已经追近。
      巴洪疆挟起吴拓要跑,他冻得不停打抖,只是抱住徐冰不放,巴洪疆索性将两人一并提起。吴拓一边磕牙,一边强指着地下晕迷不醒的刘骁志:“带上他,要回城还指着他呢。”关少钦提住刘骁志腰带,两人带着三个伤病员发力向小关山奔去。
      他二人脚程本快,虽然带着人,一众盗匪却是追赶不及。奔了一程,五人已在箭矢射程之外,渐渐没了人影。

      巴洪疆引着关少钦在山中纵岩跃谷,七折八绕的来到一处岩洞。洞口隐没在一片水潭旁的杂草中,天暖,水只有浅浅一洼,草木倒是茂盛起来,遮蔽了入口。俯低进去,曲折转入了一处宽敞地界,直有半个山腹大小。最高处有些缥缈白雾,却是透了天光的。
      巴洪疆放下吴拓二人,去洞外寻了柴草来点起篝火。三人在护城河里泡透了,不暖一下只怕会生出病来。
      “升起烟来不打紧么?”关少钦一边帮手一边问道。
      “烟从上头出不去,洞顶只是一线裂缝,另有通气排烟处。”
      “这山洞……”
      “是我少时游山发现的,没带旁人来过。”巴洪疆想了想,又道:“似是跟曹二说起过,这小子心思机敏,难保几时想起来。不过要找到这里也不容易。”
      “曹二?”
      “我寨子里的二当家,领着兄弟们叛了。说起来还是拜关少侠所赐。”巴洪疆望着关少钦,咧嘴大笑。
      月前小关山下一役,巴洪疆兄弟死伤颇重,大半折在关少钦手里。最后他又以比斗作数,自行认输放了二人生路。劫杀吴拓本是各路人马瞩目之事,别家寨子顾及巴洪疆威名,由他先出手,却闹了个无功而返,众兄弟均是不服。巴洪疆严令不许再生事。不想却给二当家曹翀借着群情激愤反了他。
      巴洪疆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当即下山。兄弟中有念着往日情分的,仍是不断知会他寨中消息。曹翀与浥城城防通上了气,借着戏班做幌,要拿吴拓人头。打着的名号倒是要为前大当家的雪耻。
      “他们就笃定了我会出城?”吴拓凑过来问。
      关少钦瞪他一眼。巴洪疆笑道:“吴小弟,你的脾性只怕浥城百里方圆都闻名了。便算你贪生怕死不肯出城,曹二也有的是法子诱你出来。”
      “曹大家是曹二的什么人?”吴拓心思转的倒快。
      “他姐。”
      “有意思,那曹翀想必也是个风采出众的,老巴,看不出你手下竟然也能有好看人物。”吴拓环抱着徐冰坐在火堆旁,一边解他衣服烤火,一边还是说些浑话。
      “哈哈哈,我倒看不出你小子是这么个混人!他到底是草包的很了,还是算一号人物?”后半句问的是关少钦。
      关少钦冷哼一声算作回答。吴拓笑道:“老巴先前桥头示警,水中飞绳,在下本当致谢。你既疑心我是草包,谢也不必了。”
      巴洪疆又大笑起来,两人头次见面一个追杀一个逃命。现下这般境遇,没说几句却投了味道,相谈甚欢。

      吴拓收拾好徐冰,又解自身衣物。卸下贴身软甲,露出伤处来。别处擦伤还好,肋下一箭势道凶狠,箭头仍在体内。巴洪疆在火上热了匕首,帮他挑出来。吴拓痛得吱哇乱叫,巴洪疆摁住他,扎好伤处又踢他一脚,“伤了这么久,现在想起来叫唤了?”
      “疼啊,冷水泡久了不觉得,你这一刀下去还真要命。”
      “真要了你的命,可是一辈子花不完的银子。”
      “老巴,这可不好说笑。”吴拓看着巴洪疆手里的匕首,声音也打颤了。
      “你小子是个怪人。”
      巴洪疆说完又去扶起仍晕迷着的刘骁志,他腿上给箭矢射穿了,拔出箭来,包扎倒也容易。只是失血颇多,又在冷水中泡过,已经起了热度。
      “得给他寻个大夫。明日浥城的叛乱大约平息了,送你们回去。”

      “老巴。”吴拓忽然正色道,“今日若不是你一箭阻我,想必李重会命人升起吊桥来,留待戏班里埋伏的人来杀我。他拿箭射我,大约只是见我再不下桥,情急之下出手。”
      “不错,城防在他手中,虽变起仓猝,难保各城门没有跟着作乱的,因此当时不可回城。待守备大营的官兵出来平了乱,也就无妨。”
      “我出城之时,扮的是守备大人的公子王令越。‘吴拓’却给人抬回了府里。李重在城头高墙上,却不知为何认准了我?难不成他是想杀守备公子?”吴拓越说越是大声,却是看着地下的刘骁志问出来的。
      他方才裹伤之时已经有些醒了,听到这里慌忙睁开眼,惨笑道:“吴兄竟疑心我?我若有心对吴兄不利,还不早早抽身,何至于弄到这般田地。”
      吴拓笑得温和,“疑心谁也不会疑心刘兄啊?只是浥城人多路子多,景况实在有些复杂,若是贸贸然回去城下,别给当盗匪射穿了。咱们顶好还是等着刘太守派人来接。”
      “吴兄说得极是。”
      两人言语往来,没一句吐实的。巴洪疆听得不耐,自行躺下睡了。关少钦早早坐在一旁打坐运气,全然不理身外事。徐冰呆在火跟前,热气蒸的久了,栽着头犯困,吴拓揽他到怀里睡下。刘骁志伤病在身,躺在地下辗转许久,终于也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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