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吟听风绪》石希

3、第三章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密谋--我的故事里应该有你。」
　　--------漫画《晴风、罗勒以及哥德堡变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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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

　　夏小吟很早就到了学校门口，挤在一群买早餐的高中生里，买了一个豆沙粑和一杯豆浆，边走边吃，穿过学校的梧桐大道。

　　一路上东张西望的。

　　她期盼周一开课就能看见的那个背影，始终没有瞧见。

　　夏小吟到教室的时候，看到同桌已经坐在那儿喝酸奶了，课桌上的数学卷子摊开的，李笑然手里拿一支笔正在补作业。

　　心想，最后一道大题她肯定没做出来，因为夏小吟自己也没做出来，确实有点难了。求fx的解析式，直线AB的方程式，她们这种没有数学天赋的看了就头疼。

　　看到同桌来了，李笑然抬头给她一个微笑，算是打招呼了，接着又埋头琢磨题。

　　夏小吟走到桌前，拉开椅子，把书包放下，拿出语文书和数学卷子。

　　教室里有十来个来得早的同学，有在补觉的，有在补作业的，吃早餐的，还算安静的。班长陆安阳也来了，他手里的早餐也没吃完。

　　今天真是邪了门儿，连隔三差五迟到的差生李星都提前到校了。

　　夏小吟喝完豆浆去扔杯子的时候，数学课代表陈川背着书包精神抖擞地进来了。

　　李笑然一看到陈川，简直就像见到救星，救命稻草。赶紧的搁下笔，到教室后面的饮水机给他接来一杯水。

　　这殷勤的举动当然是为了抄作业喽，陈川也是个明白人，接过水喝了一口，自觉地从书包里拿出数学卷子，递给李笑然：“又哪一题做不出来啊，拿去吧，赶紧的，等下老朱看到了又训我。”

　　老朱是他们班数学老师，四十多岁，长得圆圆的，做事情一板一眼。

　　如果被老朱看见数学课代表把卷子给同学抄，又要说他作为课代表不帮助同学进步，还帮着作弊，纵容这些差生就会影响全班数学成绩的提高云云。有时候骂起劲了一两个小时完不了。

　　陈川也是有点儿怕老朱的，可他又无法对同学们的小殷勤小讨好完全做到无动于衷，连一杯水都能收买他，这一点没少被班上同学嘲笑过。

　　对于抄作业，李笑然是有经验的，数学抄陈川，语文抄夏小吟，反正专门抄各科课代表总没错。

　　夏小吟也沾了同桌的光，先抄了再说，三两下把没做的题都给补全了。

　　叮铃铃……

　　早读的铃声响了，除了那几个长期迟到的同学，人差不多到齐了。

　　今天是语文早读，要听写文言文，夏小吟是语文课代表，接下来当然就是她的任务了。

　　她像个小老师一样，让同学们拿出纸笔，又说，听写要开始了，不能偷看别人的。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写完了吗?下一句，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都写完了就给同桌检查，互相改一下。还有，昨天的语文随堂测试，都拿出来放在桌子右上角，我一会儿收了给吴老师拿过去。”

　　吴老师叫吴伟，教他们语文，也是班主任。

　　早自习结束的时候，夏小吟听到有同学在小声议论她，说她要和谁吃饭，马上反应过来了，李笑然这个大嘴巴，肯定把上周五傍晚他们遇到黄绪的事情说出去了。

　　她质问李笑然，对方跟她打哈哈，挠挠后脑勺尴尬地笑。

　　把夏小吟给气得，一上午都没理李笑然，两人遇到黄绪的事情，不应该是三人之间的秘密么，干嘛要告诉别人，这个该死的李笑然，真给她气死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那几个八卦的女孩就更加肆无忌惮了，直接问夏小吟是怎么泡上学霸的，用什么手段，啥时候吃饭等等。

　　夏小吟都要哭了。

　　有个女孩不屑地轻哼一声，酸酸地蹦了一句：“人家哪是看上她啊，你们别自作多情了。不就是坐一块吃饭么，泡桐树那家大排档谁不知道，到了晚上一凳难求，别人去一趟，怎么也要吃了才回来吧，刚好有个空位，坐那儿而已。她倒好，强行帮人家把钱给付了……”

　　夏小吟从座位上站起来，愤怒地吼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然后就出了教室，到操场透了一会儿气，下午课预备铃响了才回来。

　　没想到这帮人还在讨论，她进教室的时候，大家都在看着她，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不解的。

　　这场八卦盛宴一直到快上课了，被班长呵斥才停了嘴。

　　下午，夏小吟也没理李笑然。

　　放学的时候，夏小吟故意没等李笑然，自己先走了。

　　李笑然小跑了一截路，腆着脸追上她，挽她的胳膊。拿出一块巧克力赔罪讨好她：“夏小吟同学，你就原谅我嘛，我只是……想炫耀一下下，我没想到，他们，那么八卦……我错了我错了….”

　　夏小吟不是难哄的人，看对方真诚的样子，也不是故意的，就顺势和好了。两人又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往日曾经的友谊就恢复如初了。

　　这一周接下来的几天，仍然有人在讨论她和黄绪，慢慢的，夏小吟这个绯闻女主角也习惯了。遗憾的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新鲜事发生，还是一样上课下课做卷子。

　　也没有遇到过黄绪，好像一切又归于平静。
　　——
　　周末夏小吟待在家里，帮妈妈打扫卫生做饭，还有照顾露台上的蔬菜植物。

　　继父的老婆去世后，屋顶的露台就荒着了，直到夏小吟的妈妈嫁过来，才又重新打理起来。

　　妈妈嫁给继父，也还不到一年，去年冬天施肥养土加上重新砌菜圃，没有种什么东西。

　　真正种上菜，是今年春天才开始了，蔬菜品种也简单，妈妈种了一些小葱，香菜，萝卜，四季豆之类的比较容易养活，也不需要厚土层的品种。

　　夏小吟的妈妈嫁给继父程龙顺，其中的关系比较复杂。

　　住这里别墅区的一个奶奶，认识妈妈的表姨，又认识程龙顺。

　　程龙顺老婆也是病死的，双方辗转沟通，一个没了丈夫，一个没了老婆，各带一个女儿，怎么都很合适，就被凑成一对了，这个奶奶也就成了这对半路夫妻的介绍人。

　　不过听妈妈说，这位奶奶姓何，身体不太好，常年在家里不太出门，加上她们家又住过六楼没电梯，他们没有邀请何奶奶到家里来过。

　　相互间的来往，基本上都是妈妈到何奶奶那里去，送一些香菜葱子小白菜什么的，偶尔妈妈会留在那里吃饭，但夏小吟从来没有去过。

　　周六下午母女俩在露台打理小菜园，夏小吟负责拔掉杂草，妈妈用小耙子松土，弄得大汗淋漓的。

　　做完这些，妈妈又摘了一些四季豆和番茄，准备吃完晚饭给何奶奶送过去。

　　这周她姐姐也没有回来。

　　妈妈做了个番茄炒蛋，又炒了一盘芹菜牛肉丝，简简单单，母女俩就开饭了。

　　“快期末考了，吟吟，你复习得怎么样啦？”妈妈关切地问。

　　“就数学…..我数学可能有点差，其他科，应该…..差不多吧。”

　　“你数学啊，真是让人头疼。要不，你下周再去买点卷子，突击一下？这次你可得好好考啊，我看到家长群里都在说，这次考试涉及到下学期文理分科。”

　　“嗯，我再买几套卷子做做。”夏小吟也知道这次考试的重要性。

　　饭吃到一半妈妈的电话响了，是超市经理打来的，说妈妈的同事王阿姨家里临时有事请假了，想让妈妈去顶一下班。

　　妈妈电话里就答应了，说我吃完饭马上过去，然后迅速扒完一碗饭，换衣服出发了。

　　临走时突然想起送给何奶奶的蔬菜还在那里，于是嘱咐女儿：“这样，吟吟，妈妈来不及了，这菜你帮我送一下。”

　　“我…..我不知道地址啊。”

　　“我告诉你，你记一下就行了，就在东面别墅区，三栋十二号就是你何奶奶家，很好找的。何奶奶和她孙子住一起，她知道你，我给她看过你的照片。反正，你就把东西给她，你就可以回来了。”

　　他们这个小区，有别墅区，也有普通区，别墅区一道豪华大门，普通区一道普通大门。

　　如果不是刻意的话，进出有序，他们住普通区的，一般碰不到住别墅区的。

　　妈妈出门后，夏小吟也换了一条裙子，简单扎了一下头发，拎着菜去完成妈妈交代的任务了。

　　别墅区的绿化和各种设施的确是比他们这边强多了，种了好多月季和蔷薇科的植物，绿树成荫。

　　何奶奶家的确不难找，都是一个区的，保安也没有管一个拎着菜的小姑娘，夏小吟很快就来到三栋十二号，独栋别墅，外边的大门很显眼的地方有门铃。

　　夏小吟按了一下。

　　很快看到一个男孩子穿过花园过来开门。

　　分明---
　　是他！黄绪。

　　怎么会是他呢？这回，李笑然不在，夏小吟自己拧自己大腿。

　　黄绪打开门，看到拎着一袋子菜的夏小吟，也很吃惊。

　　“怎么是你？”他问。

　　“我…..我来送菜的，我妈妈叫我来的。是不是，有个，何奶奶住在这里？”

　　他点头：“是我奶奶，进来吧。”

　　何奶奶听到有客人来，也从屋里出来迎接，看到她，直接叫了名字：“是吟吟吧，你妈妈刚给我打电话，你就到了。”

　　“何奶奶好，这菜，我妈种的，给您的。”

　　“你妈妈太客气了，屋顶花园能种多少菜嘛，你们自己留着吃好了，还给我们送…..”

　　“有….有很多。”她说话结巴起来，不知道怎么客套了。

　　“给我吧。”男孩接过她手里的菜。

　　“走，进去坐一会儿，吃点水果。”何奶奶说。

　　菜都给人了，夏小吟想走来着，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跟着他们往里走，进了客厅。

　　这客厅是挑高的，欧式的装修，很豪华的样子，屋里的每件家具，每样装饰，无不透着价值不菲的气息。

　　夏小吟也不好意思到处乱看，被领到沙发那里之后，就乖乖坐着了。

　　对面那架钢琴太显眼了，实在没法不注意到它。夏小吟猜想，那么，黄绪应该大概是会弹钢琴的吧，有钱人家的孩子都这样，也没什么稀奇的。

　　“这是你黄绪哥哥，听你妈妈说你和他在一个学校读书？”

　　“嗯。”夏小吟应道，想起妈妈以前是提过何奶奶的孙子也在东城中学读书，可她没想到这个人就是黄绪。

　　“来，吃葡萄。”何奶奶把一盘阳光玫瑰推到她的面前，夏小吟礼貌性地摘了几颗拿手里。

　　黄绪给她拿来一罐冰镇的芒果汁，在离她不远的沙发一角坐下，自己喝一罐可乐。

　　何奶奶望向孙子那边，说道：“经常来我们家的芳姨，你见过的？这是芳姨的女儿，吟吟，吟吟姓夏对吧？夏吟？”

　　“夏小吟。”她更正道。

　　“哪个yin?”黄绪问。

　　“一个口一个今，吟唱的吟。”

　　夏小吟坐了一会儿，何奶奶又说了一些让黄绪照顾吟吟妹妹，在学校受欺负了，找黄绪哥哥帮你出头之类的话。

　　告辞的时候，何奶奶拿来一袋子葡萄给她带回去，夏小吟矜持客气地说：“不用了，奶奶。”

　　何奶奶坚持：“拿着，这个葡萄是我们自己种在后院的老品种水晶葡萄，不是你刚刚吃的那种，拿给你妈妈尝尝，也挺甜的。”

　　黄绪接过葡萄拿在手上，送她出来。

　　出了这栋别院子，黄绪说，“要不，我还是送你到你们楼下吧，这会儿天都黑了，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

　　“没事没事，不远，几步就到了，都一个小区嘛，我….熟悉的。”

　　黄绪坚持要送。

　　向晚的风吹来幽微浮动的香气，能分辨出有茉莉，或者丁香。
　　两人一起穿过蔷薇□□，到了普通小高层这边。

　　“真没想到，我们住一个小区。要不是今天你到我家，我还不知道到哪里找你，请你们吃饭呢。”

　　“不用不用。”

　　“肯定要的啊，你还送菜给我们呢，怎么，我都欠你一份情啊。”

　　“那，是…..我妈送的。”

　　“都一样。怎么样，这次，可以告诉我，你的电话了吧？”

　　“嗯。”

　　“我没带手机，你说吧，我记得住。”

　　“136…….”夏小吟报了一串数字。

　　“没问题，我记住了。”

　　“我到了，我家就住这栋楼，六楼。谢谢你送我回来，那我上去了。”

　　“嗯，再见。”

　　黄绪把手里拎的葡萄给她，夏小吟转身，准备进楼道。

　　光影斑驳，夜色暗去，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在夜空里那么清晰。

　　“对了，你在高一几班？”

　　“七班。”她回。

　　回头看他，还站在那里。夜色中，还是那么挺拔，嘴角是浅弧度的笑，一种很有教养的感觉。

　　世上的事竟有那么巧。

　　他们住在一个小区，快一年了，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也许是因为贫富差距吧，嗯。

　　不管怎么说，兜兜转转，总算也碰上了。原来，两家的大人原本就认识。妈妈以前怎么不带她去何奶奶家，也不叫她帮忙送菜呢？而她自己，也不曾到别墅区去玩。

　　这圈子，可兜大了。

　　那一夜，可想而知，夏小吟度过了怎样一个栀子花开，月季出蕾的夜晚。

　　她独自走到窗前，望天问月-----

　　有没有某个地方，可以将少女的隐秘心事，暂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