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吟听风绪》石希

2、第二章

　　「橘绯色的青春里，曾有那么一个人，他一出现，便触及灵魂。」
　　--------漫画《晴风、罗勒以及哥德堡变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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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黄绪一共说了两句话，他先问：“请问，这里有人吗？”

　　李笑然低头玩手机充耳不闻，夏小吟太慌乱了，怔怔的也没有回应。

　　黄绪只好进一步明确需求：“我可以坐这里吗？”

　　这次夏小吟听明白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蹦出一个字，傻子似的胡乱点头。

　　李笑然刚打完一局游戏，抬头一看，怎么是大学霸黄绪---她们平时偷看，议论的那位！玩手机的双手一下猛抖不受控，手机都摔地上了。

　　低头捡手机的时候，李笑然不停地掐夏小吟的大腿，好像怕她不知道大神在身边，特意以□□的疼痛引起后者的注意。

　　“不好意思，打扰了，等会儿有空位，我再挪到其他地方去。”男生歉意地说。

　　哦，他是因为找不到别的位置才暂时坐在这里，他只是想拼桌而已，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心思小动作。

　　夏小吟松了一口气。想想也是，每天得有多少女孩子盯着他看，他早就习惯了，又怎么会注意到她？

　　黄绪坐下来，把凳子往侧面挪了一下，视线是对着别的几桌的，没有和同一桌对坐的两个女孩直接面对面，避免了尴尬。

　　这里实在太吵了，他把耳机取下来放包里，也拿手机玩。

　　李笑然也低头继续玩手机，时不时偷瞄一眼黄绪。

　　夏小吟也镇定起来，下意识打量自己。

　　为什么，今天穿得这么随意？！裙子皱巴巴的，还沾了些泥灰，都是刚才跟李笑然在江边打闹弄的。早知道要遇到黄绪，早上出门的时候应该打扮一下的，穿上那件妈妈才给买的新裙子。

　　夏小吟知道自己长得不难看，也有不少长辈夸她是小美人，说她发量浓密，发质很好，随她妈妈，脸型也随她妈妈，是很秀气的小脸。

　　但是在黄绪这样更加卓越的皮囊面前，她还是不免生出小小的自卑---就这形象，注定是无法引起他的注意了。

　　服务生过来了，黄绪要了一份伤心凉粉，大份，再要一份凉拌香菜牛肉，然后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

　　他自顾自地听音乐，与斜对坐的人没有任何目光的交接。

　　夏小吟又拿出画画本，偷瞄他，画他的侧影。

　　胆子真是够大的！

　　总感觉他的气质很不一样，怎么说呢，像那种杂揉了文科和理科男孩身上的特性，刚柔碰撞，刚刚好的少年感。不好描述，漫画也不好表现这种调调。

　　他的腿伸直了好长，随意往地上一搭，真好看，一双手也是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夏小吟笔尖不动声色地记下了少年岛屿般青涩的性感。

　　过了七八分钟，服务员把两碗凉粉和鸡翅尖端上来，两个女孩已经有些饿了，一人抽一双一次性筷子，开动。

　　夏小吟偷瞄黄绪，仍然没有新的空位，他还坐在那里。

　　明知道他不会看她，夏小吟还是坐正了吃得很矜持，一筷子夹几根凉粉送嘴里，唯怡也倒在一次性杯子里，端起来小口喝。

　　鸡翅尖也不吃了，因为啃的动作不好看，要尽量保持姿势优雅。跟李笑然说自己要减肥，肉食她全包了。

　　李笑然自然是开心了，三两下干掉半碗凉粉，该怎么吃怎么吃，鸡翅尖拿手上啃得满嘴油。

　　可是---
　　这人有时候吧，越怕出丑就偏出丑。

　　夏小吟才吃了几口，嚼到几片零星碎碎的小米辣，要吐出来怕不雅观，干脆直接咽下去了。

　　没想到这小米辣可真是辣死人不要命的，瞬间内脏着火一般，火势凶猛，焦灼得难受，女孩粉嫩的小脸被辣得通红，眼泪都给逼出来了。

　　最要命的是，喝一口豆奶想缓解一下，还给呛得大喷特喷。

　　夏小吟只好侧身往马路那边，剧烈的咳嗽此起彼伏。

　　李笑然停了筷子，过来轻拍她的背部，埋怨道：“不能吃辣就别吃嘛，辣椒不知道挑出来么，真是服了你了。”

　　这一场辣椒闹剧，成功引起了黄绪的注意，他看对面女孩子又辣又呛的，咳嗽不止，频频侧目观察动态。

　　也许是为了报答女孩让自己坐在对面的慷慨，黄绪起身跑到小店里，拉开收银台边上的冰箱门，拿了一瓶矿泉水。

　　李笑然还在给夏小吟拍着，咳嗽慢慢止了，黄绪递过去矿泉水，“等会儿给她喝点水吧，被辣到是挺难受的。”

　　夏小吟又折腾了一会儿，喝了黄绪拿来的水，恢复正常了。

　　李笑然把她拉回桌前坐下，两人继续吃饭。

　　夏小吟抬头朝着黄绪的方向，他点的餐刚到，正在拆筷子。

　　夏小吟低声说了一声：“谢谢你。”

　　对方回：“不客气。”略微笑了一下。

　　夏小吟收回视线，盯着自己那碗吃了一半的凉粉，正在考虑还要不要继续吃。

　　李笑然凑到她身边，夺过筷子，替她把那些小米辣给捡出来，嘴边嘟哝着：“行了，现在可以吃了，别浪费！”

　　夏小吟胡乱吃了几口，水倒是灌下去半瓶子，感觉也饱了，她寻思去结账。

　　也没跟李笑然打招呼，她站起来往店里走，结账的时候服务员看了一眼他们这桌，算起账来：“三份凉粉，鸡翅尖，凉拌牛肉，还有一瓶唯怡是吧，一共85块，哦，对，还有一瓶水，一共87块。。”

　　因为刚才看到那男孩子过来给女孩拿矿泉水，很自然把他们当成是一起的，把黄绪的账也算一起了，夏小吟也没有反驳和解释，很痛快地付了钱。

　　钱都付了，自然是要告诉黄绪的，不然他等会儿再去付一遍。

　　夏小吟回到座位，整理书包，跟李笑然说，“我已经结账了，我们准备走了吧。”

　　李笑然收起手机，站起身准备走，看夏小吟一眼，这家伙怎么不动，不是她说要走的么，怎么这会儿站着不动啦。

　　夏小吟正在考虑要怎么措辞，怎么跟黄绪说帮他付了钱，感觉好突兀哦。

　　李笑然催了她几次，她还是别别扭扭站那儿不挪步。

　　内心挣扎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说：“那个，你的钱…..我，我也一起付了，谢谢你，刚才拿水给我。”

　　磕磕绊绊地说完，也不敢看他。

　　黄绪一惊，没想到举手之劳帮忙拿一瓶水，换来这样的回报，他露出了受之不起的神色，明显也有些尴尬了，说道：“这……这怎么可以。”

　　“没关系…..再见。”夏小吟红着脸说。

　　“那下次，我回请你们。”

　　“不用不用。”

　　夏小吟说完就逃了。

　　黄绪还想着问她电话，可人都已经走远了。

　　两个女孩玩耍着，走梧桐大道回去，李笑然冷不丁停下脚步，看着夏小吟调侃道：“真没看出来，你还挺有主意的，他帮你拿一瓶水，你请他一顿饭，这么着，他还得回请你一顿，你可真厉害了，高，实在是高。”

　　夏小吟很无奈，连忙解释：“是那个服务员把他的账和我们的算一起了，我也没有想那么多。”

　　“不管怎么样，反正现在我们的大学霸呢，欠了你一顿饭，早晚他得再找你。”

　　“怎么找，我又没留电话给他。”

　　“我们一个学校的，还怕没机会碰到啊，再说了，你可以经常去他们班附近晃悠，提醒他。”李笑然戏谑地说。

　　“唉，等再见到，人家早就忘记了吧。”

　　“怎么可能，他记性那么好，天才少年唉，欠人家一顿饭这种事情，怎么会忘记。”
　　……..

　　夏小吟回到家，妈妈陈芳也刚下班。

　　准确的说，这里是夏小吟继父的家，母亲带着她改嫁过来的。

　　房子是个跃层，六跃七，带个大大的露台。面积也不算小，就是没电梯，每次上来一趟像跑了八百米，累得气喘吁吁。

　　夏小吟的继父是做工程的，跟着项目走，能赚点小钱，但是常年的不在家。继父的女儿，她的继姐比她大三岁，在本市的一个建筑职业学院读大专，今年是第一年，平时也不回来。

　　妈妈陈芳在超市上班，工作非常辛苦，上班时间又长，一脸疲惫，正坐在沙发上休息，看到女儿回来，马上起身接过她的书包，说：“吟吟回来了，我去做饭。”

　　夏小吟心疼妈妈，又把她按到沙发上，“妈，我和同学在外面吃过了。您休息一会儿，我去给您做。”

　　说着进了厨房，电饭锅里米饭喷香，她妈妈回来就先煮上饭了。

　　夏小吟打开冰箱门，拿出一块瘦肉，两个茄子，再拿两个鸡蛋。

　　不一会儿，一菜一汤就做好了，一盘鱼香茄子和一碗紫菜蛋花汤，再盛上一碗米饭端出来。

　　她妈妈在沙发上靠着，半眯着眼睛都快睡着了。夏小吟轻声把妈妈叫醒，让她去吃饭。

　　妈妈坐到餐桌前，看着女儿关门进了卧室。这孩子太懂事了，如今跟着她再嫁，有种寄人篱下的无奈，当妈的既愧疚又心疼。

　　夏小吟先打开风扇，然后从书包里拿出数学卷子摆书桌上，笔袋拿出来，在椅子上坐好后，晚上的学习又要开始了。

　　他们是走读生，学校不强制在校晚自习，随个人意愿，但夏小吟平时也是尽量的在学校和同学们一起自习，今天是因为和李笑然在外面吃饭，所以就直接回家了。

　　一个人学习容易犯懒癌，夏小吟在书桌前坐了半晌也不想动笔，一个字都没写。

　　索性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睁着大大的眼睛空对天花板，刚才吃饭时的“事故”又电影般重现，光想想就窘迫死了。

　　不过……
　　黄绪，真的会回请自己吗？
　　想想就很兴奋呐。

　　夏小吟和黄绪的渊源，还要从她初一讲起，那时候他们还在老家县城的青山中学。

　　她初一，他初二。开学那天，夏小吟是新生代表，他是老生代表，两人都要上台发言，老师安排他们坐在大礼堂的第一排，离主席台很近。

　　那天她第一次见到他，他们挨着坐，也很近很近，比今天吃饭的时候还要近。

　　不用刻意就能看见他的长睫毛，眉眼深邃，神情自若，一点也不慌张。

　　轮到他上台演讲了。

　　他那样步履矫健地走上台，走路带风。

　　蓝白相间的校服衬托得他有点清冷，一开口却是干净的声线，谦逊的语调。

　　那个年纪的少年，她身边多了去了。可他，好像跟别人很不一样。

　　一张刻意雕刻似的脸，长那么招人，在灯光下轮廓分明。她坐在第一排，看得那么清，他鼻子是真的挺，很有味道。

　　学校大礼堂，明明没有风，少女不可言明的心情，却如春芽般滋长。

　　他那天讲了什么，夏小吟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发言完毕，那雷鸣般的掌声让她当即判断出---这个男孩子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

　　轮到夏小吟上台讲话的时候，已经不见台下第一排的少年，可能，他已经回到自己班级座位，或者，出去上厕所里？

　　夏小吟始终不知道，那天，黄绪到底有没有看到，听到她在台上的讲话。

　　大概优秀的人，在人生的每个阶段，都很优秀吧。他初中时，已经是个小学霸了。

　　这么优秀的人，她不敢奢望和他有什么故事，只是把他当做学习的标杆，向他看齐。也曾经和班上的女孩子，故意经过他们班的窗前，只为了看他一眼。可是，也仅此而已。

　　后来，夏小吟初二的时候，父亲生病去世，她便处于长时间的悲伤中，无心关注这些男孩女孩的事情，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每天就是上课下课写作业帮妈妈干活儿。

　　再后来，黄绪初中毕业，就到市里，就是他们现在的学校上学了，他爸爸为此特意在城里买了房子，听说是别墅。

　　有些相遇，携带重逢的基因。

　　夏小吟初中毕业，妈妈经人介绍，嫁给了继父，她也随妈妈到市里上高中。

　　开学的第一天，她就从同学们的议论中，知道了黄绪也在这所学校，他仍然是令人瞩目的学霸，男孩女孩，优生差生都想结识他。

　　夏小吟没有打算把自己初中就认识黄绪的事情拿出来宣扬，就连最好的朋友李笑然，她也没有告诉。严格的说，两人不能算是认识，只是她认识黄绪，黄绪肯定是不知道她的。

　　两人曾经挨着坐，先后上台讲话这件事，有时候，她总觉得，像一个小秘密。她单方面认为她和黄绪之间，有了共同的小秘密。秘密当然是不能跟别人说的。

　　今天，在路边小店里，黄绪显然并没有认出来，她是当年开学典礼上坐在他边上的女孩子，那个新生代表。也正常，这几年，夏小吟在发育，变化挺大的，以前胖乎乎的脸瘦下来了，个子也长高许多。

　　本来夏小吟以为，那次，在青山中学的大礼堂，她作为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发言，他作为老生代表在开学典礼发言——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他们人生仅有的交集。

　　谁曾想，还有这样动人的后续----

　　他，欠了她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