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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念官学02 ...

  •   官学的考试设在了第一天正午,前来报到的学子入学第一时间不是把包袱放下,而是坐到刻有自己名字的桌旁等候。
      官学的庭院极大,上百位桌椅全部设在其中竟然也不显得拥挤,正前方设立三个坐席,应是大学士们的位置。
      盛枝猫着腰从后往前找,每往前一排她便提一口气,她可不想挨着大学士来坐,她知道那些学士定是翰林院所出,但是听说因着开设女学一事颇受陛下重视,可能也有内阁辅臣前来,反正按照盛枝对盛景明的刻板印象来看,应该都是胡须溜长严肃沉重的老头子,她定要离他们远一些。幸好,最后在第四排发现了自己的名字,顿时松了一口气。
      静秋和默夏被隔在外面,院门被书童看守,她们只能提着东西等待,隔着窗户对盛枝招手。
      盛枝坐定便有书童送上纸墨笔砚,周围的书桌陆陆续续来了主人,男子成群结队的走入庭院,大多都是腰环玉佩身份不俗者,其中偶也能看见一些补丁寒门但少之又少,人群渐渐变得稀疏之后,才终于看见有穿着罗群头戴幕篱的女子姗姗来迟。
      一身银色丝绣长袍头戴梅花玉冠的男子在盛枝旁边坐下,盛枝下意识侧了侧身,这才惊觉这次庭院考试竟然不分男女,男女皆按照自己的名字入席位置不定,而且他们之间更没有设立屏风进行遮挡,怪不得几乎每个女子前来都带着幕篱遮挡面容。
      盛枝摸了摸鼻头,唯独她这个女子没有带,心下擂鼓道:这也是京城的规矩之一吗,不带幕篱怎么办,传到父亲耳中是不是又要挨训了。
      银装男子抬眼瞥过盛枝,眼底满是不屑,“女子不好好在家侍奉父母等待出嫁,来官学凑什么热闹?”
      这话一字不落尽数落入盛枝的耳中,盛枝听得刺耳难受,不吐不快,当即回怼道:“一个男子不好好在家等着娶妻,来这官学凑什么热闹。”
      那男子听见盛枝回怼,怒道:“男子自然是要考取功名一展抱负的,怎能与你们女子相提并论,没有功名如何娶妻?”
      盛枝笑道,“那我们女子自然也是为国效力为科举入朝才来官学的,怎得陛下推行新政是忘记你了吗,开设女学增设女官是没张贴告示吗?”
      “你…”男子哑口无言,“我懒得与你一般计较。”
      “呕吼,嘴笨舌重便算了,落下乘敌不过的地方你该认,而不是嘴硬冤怪他人。”盛枝怼得出气,浑然没有注意到正席上的位置已经有先生入座,书童们随后便捧着试卷一一对应站在学生的书桌面前。
      男子还想说着什么但看见入座正席的人时,硬生生把话吞回去了。盛枝也随着视线往上看,仔细一瞧,发现正中间坐的竟是熟人——周时礼。
      盛枝眼眸星亮,周时礼微微偏头便看见盛枝正偷偷对他招手,二人视线对接一瞬,周时礼泯然一笑便移开了视线,孔学士在一旁提醒,“周大人,弟子全数入座,可以开始考试了。”
      “好。”周时礼抬手正欲敲响铜铃,却不想庭院中率先有一道短促的银铃响起,那是学生手边的银铃。
      周时礼抬眸看去,一位头戴天青色幕篱身着百褶蝴蝶满绣裙子的女子从坐席中站起,对着正席微微福身行礼,“周大人,孔孟学士,在下大理寺少卿之女江晗有礼。”
      周时礼道:“江大人千金,敲响银铃可有疑问请教?”
      江晗缓缓道:“自古有旧制,豆蔻女子需得洁身自好,自尊自爱,男子一丈之内不入,三丈之内不视。而如今在此官学庭院之内,大家按名入坐,而庭院内却未曾为女子考虑,座位不仅没有男女分席,甚至还没有屏风遮掩。”
      周时礼闻言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道:“江小姐既入官学想必也是愿意推崇新制参加科举之人,朝廷需要女官,更需要不拘小节气节无度之人。如今推陈出新,天下不论性别广纳贤才,旧制若为糟粕何不弃之?”
      周时礼语调徐徐不急不缓,却莫名让人觉得铿锵有力,道理通俗。简而言之就是来了这里都是有野心有理想之人,何必又将自己拘泥繁文缛节之中,小了气度。
      江晗弯腰行礼道:“先生所言极是,是弟子知之甚少,束缚自身。”说完,便抬手摘下了幕篱,露出里面不施粉黛的素颜,眉眼盈盈若水,唇齿红白映雪,盛枝不禁在心里咋舌:好一个大美人,之前只觉得盛繁美盛若花,不曾想有人不施粉黛却也惊艳四座,果然还是见识少了。
      周时礼往下看去,问道:“还有其他人有问题需问吗?”
      四下摇头,周时礼默然,抬手按响了铜铃,书童闻声发下试卷。
      盛枝收回欣赏美貌的视线,翻看令她心烦的试卷,来之前她被嘱咐知道,这次入院考试其实是简单给学生摸底,按照大家水平不同根据考试成绩划分班级,一共甲乙丙丁四种不同等级,然后进入甲院乙院等。
      “做答之前请各位学生阅卷,检查是否有誊抄遗漏错误或者空白,以防影响最后考试结果,铜铃第二次响时方可作答。”
      盛枝闻言翻转手中的试卷,从前到后一共二十道题,范围广泛,不仅有诗经论语还有博学策论,甚至还有几个常用兵法考量,不过都是较为浅显问题,盛枝放下心,可忽的又缓过神来,仔细查看题目,最后发现,这不仅仅是浅显,而是这些她都在盛景明的威逼下背过,就在前两日,盛景明特意从书册中抽的这些考她。
      盛枝心下大骇,明白意识到:她的乖乖老爹给她透题了!
      想到这个,她从试卷后方心虚的抬头看向正席上的三位先生,而周时礼却也恰好看向她,猝不及防间对视,盛枝烫也似的低下头来。
      周时礼淡然掠过,放在桌案的手指轻点了两下桌面,孔学士向他侧身问道:“周大人怎么闲来有空来庭院巡考?”
      周时礼低声道:“奉陛下之命而已。”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帝师大人位高权重,又正值新政推行实效之际,本该是分身乏术才对。”
      “孔学士过誉。”
      周时礼起身走下正席巡考,身上玄青色官服气宇不凡,一步一跨之间都带着上位者的压迫,经过的学生无一不下意识将头埋的更加低沉些,薄靴踩着极轻的步伐,周时礼恰好走到了盛枝身后。
      盛枝奋笔疾书觉察头顶有一处阴影,抬起来头去看正巧和俯身的周时礼相对,女孩的圆杏眼乌黑幽深似一片星海撞入周时礼的瞳孔,周时礼往后退却两步。
      盛枝转身神情带着关切,周时礼抬手示意无妨,让她继续作答。盛枝只得复拿起墨笔循着记忆把正确答案全数写上,正满腹春风得意时,周时礼站在后面瞧着,确认了下她的作答后便默默移开了步子,将整个庭院都转了一遍后才回到正席上。
      孔学士和孟学士见状,也从学生旁边回到正席。
      柱香燃尽,一个时辰的考试时间已到,周时礼按时敲响三下铜铃,寓意着学生停笔,书童收卷。
      “试卷当堂批改,还请各位稍等片刻,最后书童会依照试卷成绩下发令牌,大家便可拿着令牌去对应的书院。”
      盛枝正襟危坐在书桌前,像极了一个乖学生,甚至还小心翼翼地把用过的毛笔摆放回原位,可是四处乱瞟的余光却出卖了她的本心。
      坐下四静,所有人都神情紧张的等待成绩,就连开始跟她吵了两句嘴的银装男子都低头静默,似在偷偷祈祷一般。看到这,盛枝的内心更加窃喜了一分。
      半柱香之后,日渐低垂,众人的耐心也在渐渐告罄,不断有窃窃私语声音升起,最后总算看见正席前的屏风移开,书童敲响铜铃,然后拿着令牌走到对应的学生面前发放令牌。
      两位书童同时走到盛枝和旁边那位男子面前发放令牌,一枚“甲”字如愿送到了盛枝手中,而递到男子手中却是一枚“丁”字。
      盛枝忽然笑出了声,转而探身去看那桌子上刻下的名字,嘟囔道:“陈熠生,也不怎么样嘛。”
      许是这一句赤裸裸的嘲讽彻底惹到了陈熠生本人,他拿着“丁”字牌拉住书童,“你们是不是发错了啊,我怎么会是丁?”
      书童道:“我们是按照试卷上的姓名和先生批改的成绩下发对应令牌,不会有错。”
      “按照名字?”陈熠生端详手中的丁字牌,而盛枝却恰好扬起手中的甲字牌对窗外的静秋和默夏招手。
      有时候人在低谷,听到最刺耳的声音就是旁人成功且炫耀的话语。
      似乎是恼羞成怒,陈熠生从小被灌输的男子为尊女子为卑的思想作祟,抬手间便想把盛枝手中的令牌抢了过来。
      盛枝向来是个暴脾气,一点也不惯着谁,握紧令牌不放手,“陈熠生,你做什么?”
      陈熠生理直气壮道,“你拿错了牌子,这甲字牌本该是我的。”
      盛枝毫不客气,“你方才是聋了吗,书童都说了不会出错。”
      “你怎么可能会是甲等,定然是你偷换了我的试卷,我怎么可能会输给女子。”
      盛枝气笑了,“我从未见过有人技不如人却靠强抢,我警告你,放开我的令牌!”
      “这是我的!”
      陈熠生使了狠劲,直接掰开盛枝的手指把令牌抢到怀中,毕竟真要论蛮力,女子却是天生敌不过男子的。
      盛枝眼睁睁落了下乘,她这辈子打架还从未输过,更加没有被人这样抢过东西,堪比侮辱。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盛枝抡起了砚台便砸向陈熠生的肩膀,陈熠生吃了痛令牌飞出,掉到地上。
      盛枝眼疾手快去捡,手臂伸在空中却被人死死制住,紧接着背后一阵力道直接让她单膝跪地,不得起身。
      看守官学庭院的侍卫从围墙一跃而下,直接将盛枝和陈熠生两人同时拿下,双手通通被其反剪至身后。
      周时礼从人群中走出,神情严肃威严至极,“何事?”
      侍卫道,“他们二人使用器械打架斗殴,扰乱庭院秩序。”
      “器械?”周时礼注意到摔在地上的砚台以及陈熠生肩膀上的墨水,看向盛枝道,“你打他?”
      盛枝和陈熠生异口同声,“他抢我令牌!”
      陈熠生强忍着疼痛却想先一步告状,而盛枝怎么可能落他一步,两人都争先恐后叫屈。
      “先生,是他才对!”
      周时礼抬手叫停,对书童道,“你在此处,你来说。”
      书童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委交代清楚,周时礼听完眼神在陈熠生和盛枝二人身上流转,对侍卫吩咐道:“将砚台和令牌收好,既是对试卷结果有疑问,那便跟随本官一同进入阅卷室,对着试卷一查便知。”
      盛枝毫不怯场,侧了一眼陈熠生,嘲讽满满,“查就查,有真才实学的人才不怕,大人定要为小女子申冤。”
      “你说谁没有真才实学,你这个毫无礼教的野丫头,你可知本公子…”
      “够了,闭嘴!”侍卫怒吼,“敢在周大人面前吵闹,小心你们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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