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惹火》许酥沉

15、你就这么爱他？

　　晚饭前，沈宁赶到了瑞诚。

　　江闻北刚从工厂回办公室，一身灰扑扑的一点没老板的样子。

　　“谈完了？”

　　“谈了一半。”沈宁一边回答一边帮他脱了外套，“十年八个点，他在考虑。”

　　江闻北诧异地回头，“十年？”

　　“不够？那谈二十？”这些细节沈宁还没提前和他商量，但十年似乎也不算短。

　　“沈宁。”

　　仅穿着衬衫的男人突然向她贴近，伸手揽在她腰间，“瑞诚才走上正轨多久？你敢说这样的话，王崇还没翻脸，真让我刮目相看。”

　　战战兢兢的沈宁这才意识到江闻北是在夸她，“我……就是随口一提。”

　　他笑笑不说话，奖赏似的亲在了她唇上。

　　沈宁抬头看江闻北，想说其实他功不可没。

　　她从前不擅长人际往来，如果没有跟他见过世面，又怎么能在尔虞我诈的职场中生存？

　　“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江闻北明知故问，把人圈进怀里，勾人的嗓音像是在引诱。

　　在办公室这地方，沈宁再不敢做出过分的举动，只是小声问他：“晚上来我家吗？”

　　“嗯。”他拂过女人的脸颊，再三思索还是把话题引到了别处，“有按时吃药吗？周末有空我陪你去医院复查。”

　　刚才还沉浸在温情中的沈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我真的没事，你不用这样。”

　　自始至终，她都没把自己的精神问题放在第一位，因为工作和孩子能让她短暂忘记不愉快。

　　“就这样说定了，我到时去接你。”江闻北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医生我也会联系好。”

　　治疗副作用会给现在的生活带来麻烦，不仅仅只是花费时间就能过的坎，沈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道了声谢。

　　“王崇那边，怎么谈你做主。”江闻北给了她个准话。

　　沈宁点了头，这就要走，“好。”

　　该接待还是得接待，不能怠慢，马上就是晚饭点了，她还得赶到酒店去。

　　“我叫司机送你。”江闻北陪她一起下楼，嘱咐好司机才放心回去。

　　等到办公室，他又叫了秘书过来，“和白家的合作准备一下解约方案，尽快。”

　　“是，江总。”

　　——

　　沈宁与王崇在酒店餐厅用了晚饭，对方明说晚上不谈工作，她只好作罢，将人送回酒店房间就上了电梯。

　　幸好也没喝多少酒，她还能稳稳当当走路。

　　“沈宁！”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将她拉住。

　　沈宁骤然回头，却对上了白荷那张挂着假笑的脸，“白小姐有什么事？”

　　“打麻将三缺一。”她热切的样子像是她们之间一点嫌隙都没有。

　　“这……”沈宁看向白荷身后的两人，猜不到什么来头，但似乎也不是能得罪的主。

　　“走吧走吧，就你了。”晟沅沅一把挽住沈宁的胳膊，带着她就往电梯上去，“既然你和小荷姐认识，那我们就是朋友，我叫晟沅沅。”

　　沈宁蹙眉，看着她清秀的脸庞，恍惚间想起了上次的酒局。

　　眼前的女孩和云晖科技的晟总有几分相像。

　　“你好。”

　　另一位倒是神色淡然，一副御姐范儿，“你好，周清雅。”

　　而白荷则在角落里敲着手机，不清楚在忙些什么。

　　“又跟你那风流倜傥的帅气未婚夫聊天呢？”晟沅沅把脑袋凑过去，迫不及待要吃瓜，“快让我看看高冷的江总私底下都是怎么和老婆撒娇卖萌的。”

　　沈宁忍不住瞥过去看了一眼，就见白荷略显慌张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她讪笑着拿出房卡，“这种事怎么好对外说呀。”

　　叮！

　　“电梯已到达八十八层。”

　　白荷率先从电梯上下来，在前面带路，沈宁就跟着晟沅沅和周清雅一同走。

　　等一刷开房门，就见一个直奔茶水吧拿饮料，一个去给餐饮部打电话，另一个去麻将室开了麻将机。

　　沈宁跟着白荷进去，选了她对面的位置，“白小姐再缺人，应该也用不上我来陪吧。”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想和你接触接触，学着该怎么照顾闻北呢？”白荷在人没进来之前开门见山地说，“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对吧？”

　　“对。”沈宁又好气又好笑，这白荷在媒体面前秀恩爱还不够，还要来自己面前演戏，怕是表演型人格。

　　紧接着那两人就进来了，选好位置就开始掷骰子摸牌。

　　沈宁的运气不错，手里没几张烂牌，连碰两次就胡了。

　　接下来的几回，周清雅赢了一把，沈宁又赢了，期间服务生来上了茶水点心，她随意塞了两口填肚子，全神贯注继续打。

　　咚咚！

　　直到门被人敲开，几人才停下。

　　“谢谢伯母！”白荷忙不迭迎上去，接过金贤玉手中的甜品，“您对我真好！”

　　沈宁瞥了一眼打扮雍容华贵的女人，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你啊，真是贪玩。”金贤玉一脸宠溺，当她看见沈宁时，又突然收起了笑容，“对了，我在楼下做美容，带了些保养品准备给你母亲的，麻烦你们谁跟我下去一趟吧。”

　　晟沅沅刚想点头，就被白荷一把按下，“让沈宁去吧。”

　　许是串通好了似的，金贤玉竟一点没有惊讶，而沈宁也骑虎难下，只能怔怔地点头说好。

　　两人一起离开酒店套房，电梯里时，金贤玉终究还是先开了口，“听说你又和我儿子在一起呢。”

　　沈宁笑笑，没等金贤玉说出指责的话，就先发制人：“我不关心你们江家的事，你们江家倒是和白家一样，都喜欢背地里调查人？”

　　今天的见面不是巧合，她感觉到了冒犯，但没打算忍着。

　　“一个是江闻北的未婚妻，一个是江闻北的妈，你们都因为我坐不住，我的能耐真有那么大？”

　　金贤玉清了清嗓子，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你！好，就冲你今天的态度，我绝不会让我儿子跟你有牵扯！”

　　沈宁双手环在胸前，心想难道我恭恭敬敬您就能同意么。

　　“分开后我所有的底气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挣回来的，我不欠你。”

　　金贤玉还在努力保持着镇定，但颤抖的手早已将她出卖。

　　沈宁念在她是江闻北母亲的份上，没再继续说刺激她的话，“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金女士是个笑面虎，在旁人面前慈祥的样子沈宁见怪不怪，但她今天的不客气传到江闻北耳朵里，一定又是另一番味道。

　　她太清楚对方是想像六年前一样敲打她，再一脚踢开她这个挡着江闻北和白荷路的小石子。

　　作为母亲金贤玉没什么问题，沈宁也能懂得她的心境。

　　之前沈家是还算富裕的中产，作为独生女本该安心念书，毕业后找 一份拿得出手的好工作，或是接手家业，可梦被赌博和参与私设赌场的沈臣毁掉了。

　　于娟和他离了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四十来岁又重活了一回，她去做过保姆，做过保洁，还去厂里做过流水线。

　　每当沈宁摸到拿一手厚厚的老茧，都会在心里痛骂监狱里的沈臣。

　　这样的家庭，是拿到相亲市场上都说不出口的存在，她又怎么能妄想江家接纳。

　　即便是把脸面撕下来让金贤玉踩在脚底，结果也不会有多好。

　　沈宁嘴上爽完了，开车回家的路上却心里发慌，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闻北。

　　再怎么卖惨装可怜，人家也是血脉相连，装做无事发生，她怕控制不住情绪被看出端倪。

　　最后沈宁想想还是调转了车头回于娟那里去，先躲一躲。

　　——

　　次日清晨，沈宁再去酒店找王崇，停好车进去经过酒店大堂时，一脸疲态的男人正好吸完手中的烟。

　　“电话不接，人去哪了？”江闻北把烟头按进桌上的烟灰缸里，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楼道里走。

　　“你怎么在这？”沈宁支支吾吾的，没想好措辞。

　　江闻北把她带进寂静的楼梯间，没讲他等了她一个晚上的话，只是双手握紧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对不起。”这事是自己不对，沈宁嗅到浓郁的烟味，垂着眼不敢看他。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看似关系尚且不错，但她还是无法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向他撒娇，一吐心中的不快。

　　她更觉得自己像个夹心饼干，一个白荷不够，还有一个金贤玉，下次说不准再来一个阿猫阿狗，她的心脏受不住。

　　“我昨晚回我妈那里了，别生我气好不好？”沈宁把脸贴在他胸口，想说她爱他才躲的。

　　换了旁人她可不在意，演戏也是手到擒来。

　　江闻北揽着女人的腰，语气里倒没有责怪的意思，“你知不知道，你的单子没了。”

　　“什么？”

　　不过一个晚上到手的鸭子就飞了，沈宁还以为他在说笑，“难不成王崇连夜跑路了？”

　　“王崇有个在国外相识的好友是洛城人，昨晚的一通电话，他就和白荷见上了面。”

　　江闻北思忖着，鲜少露出紧张的神情，“是王崇通知的我，他一早退了房。”

　　沈宁拧住自己的袖口，心已经碎的四分五裂。

　　失去合作，她和江闻北的付出都白费了。

　　败给别人的一通电话，简直比当面开撕来的更窝火，更让人丧气。

　　“好了，还会有合作伙伴的，别难过。”江闻北捧住女人的脸，蜻蜓点水的吻在她唇上。

　　沈宁浑身发冷，没有一丁点回应他的力气。

　　她恨自己没用，这些年像只老鼠一样只能生活在阴沟里，她努力往有光的地方爬，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轻而易举就能踩住她的尾巴。

　　几个月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沈宁连还手和对抗的本事都没有，甚至连这个亲吻自己的男人，名义上也是她的。

　　“我想歇一歇。”推开江闻北，沈宁踩着高跟鞋从楼道里出去。

　　绘春园创立之前，她没日没夜的跑市场收料子，拿回来自己设计找工厂加工，一个人经营网店，还要各处去谈合作。后来赚了钱开门店，盘下市中心最好的商铺，吃了多少苦她都不觉得累。

　　此刻沈宁最失望的，是一眼能望到头的结局——和江闻北蹉跎岁月，攒下一点糊口钱，继续做单亲妈妈。

　　留在洛城她不会再成为沈老板，也不会再成为谁的妻子。

　　“沈宁！”江闻北追出来，攥住她冰冷的手，“我送你回家，最近找个地方散散心吧，工作先放一放。”

　　打算解约的事情还没提上日程，一旦开始，对瑞诚必定是打击，他已经感受到危机在渐渐靠近，干脆也把沈宁摘开。

　　“好。”沈宁想问他那以后呢，还是没问出口。

　　江闻北把她送回去才去公司，沈宁叫人查了一下签证事宜，开始准备资料。

　　等一切弄好，她买了雲城机票当天飞了过去。

　　落地已是晚上，王崇接了沈宁的电话，给她发了个会所的地址。

　　沈宁打车过去，急匆匆上楼去见他。

　　推开门的那一刻，沙发中央的男人怔了一瞬，摆摆手让周围的莺莺燕燕散了。

　　“王总。”

　　女人一张脸通红，局促的双手捏紧了桌上的酒杯，一口气把褐色的液体灌进喉咙里。

　　眼角的泪在霓虹灯光下忽闪忽闪的，她顾不得去擦，小心翼翼开口：“这单生意谈不成，别的也行，王总，能不能再给瑞诚一个机会？”

　　王崇伸出搭在膝盖上的手，替她再满上一杯，“我确实对瑞诚有好感，可我也不缺钱，更不缺合作。”

　　“她想要什么，我明白。”沈宁一饮而尽，开始讲白荷的事情，“不过是为了江闻北这个人，只要她放弃和您的合作，我离开。”

　　男人蹙眉，随即低头去饮酒，指尖毫无频率的敲起杯壁，又停下来放在手心把玩。

　　“这是你个人的决定。”

　　“是。”

　　按江闻北的脾气，万一和白荷一闹掰，瑞诚会经历什么很容易猜到。

　　沈宁不想，也不愿看见他再度被击垮，“麻烦您在我走以后，和瑞诚签约，这场交易白小姐应该满意吧。”

　　王崇微微颔首，递过去一个淡漠的眼神。

　　看不出的情绪和怪异的神色也让沈宁下意识屏住呼吸。

　　“你就这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