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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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给他提前接好了热水……
视线投向桌面，鹤见寻大脑一空：他生病了吗？
——寻习惯了被人照顾的生活，看到那杯热水下意识就以为自己又出了什么状况。
身上忽然加了重量，拯救了被凉风吹得失温的寻。寻抬起头，见那位先生正给他裹好外套。对方神色自若，缓声道：“随便思考些什么吧，你现在的样子……”
“未免太可怜了，不是吗？”
先生似乎来得太早了些。
鹤见寻有些失神，迟钝地点点头。
——
鹤见寻一共拥有四位友人。按照结识的时间先后，寻用英文字母表给他们排了顺序。
友人C和友人D是一对幼驯染。因为是同一时间在警局认识他们两个，寻便根据他们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来排。
起初C和D的顺序与现在是反过来的。
D说话时会隐含一种自视清高、让人不舒服的傲慢气劲。寻与他尤其喜欢互相呛人，可能因为寻本身是不在乎陌生人的性格，两人就莫名算得上是能说得上话的熟人了。
寻其实不明白D为何能与自己友好相处，甚至到了能够摸清彼此之间微表情和小动作之下隐藏的含义的地步。
只是在很平常的日子里，普普通通地打开冰箱，听见电话里友人D用着和以前一般无二的嗓音冰冷道：“我可以帮你出主意，但你又未必会遵循别人的规则。”颇有几分无能狂怒的怨气。
那次是在讨论一个困扰了寻相当长时间的问题。
“仅仅作为参考。你也不会乐意身边出现一个惯会复制的‘模仿犯’吧？”鹤见寻反呛一口。
一场讨论很快就结束，语罢，寻才意识到不对劲——太熟稔了，他们本不应该这么了解对方的。但一经回想，却发现自己已然忘却了初识的画面，似乎一切的发生都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可那明明是那位先生的杰作。
鹤见寻清晰地记得，七岁那年，自己在先生的书桌前看到过两位友人的档案。
寻偶尔会对这段关系产生烦躁，便学着在不致引人费解的时机挖苦对方。那时，友人C常常站在一旁，笑着感叹：“你们关系真好啊。”随后，寻就不再言语。
并非默认，只是保留真实想法而不言明，从某种程度来说，这可以被称作礼貌。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差不多一年，在一天夜里，友人C只身一人找到寻。翻开手掌，中间赫然放着几颗包装精美的星空糖，蓝色猫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却不语，温和地注视着鹤见寻。
晚风轻巧，钻进人的颈窝，吹动发梢。
见寻困惑着不知作何反应，那人轻笑一声，垂下脑袋，缓声道：“帮我交给那边站着的女孩，怎么样？”他指了指方向。
寻不明所以，只是照做。
女孩看起来跟寻差不多年纪，腰间挎着相机，似乎在等人，收到糖果时惊讶得捂嘴，又探头看向寻来时的方向，回过神后会心一笑，对寻道：“你被耍了哦。”
寻说不上来自己当时的感受，而只觉得奇怪，女孩明白的，他却看不出来。寻说了声抱歉，而女孩摇摇头，晃晃手中的糖果：“歉意和谢礼，不是早就给到了吗？”
心底似乎有萌芽破土而出，鹤见寻回头望向友人C。
他好像知道对方的意图了。
友人C想要告诉寻：“不那么讲规矩也可以的。”
大胆一点，放肆一点，至少在那人面前，不至于太过生疏，宛若点萍之交。
鹤见寻心中微动。
就那位先生的性子而言，这绝不是他的安排。寻有些迟疑地想，或许还有许多事都与自己原想的不同。
天平是在这个时候倾斜到另一边的。而鹤见寻终于解脱，开始主动伸出触须，接纳自己与这两位友人的关系。
这时友人C见寻回头看他，也走近寻，隔了两米左右的距离，对鹤见寻无辜地耸了耸肩：“有人建议我这样做，来叫你换副表情。”
“zero？”寻问。
友人C嘴角弧度不变，有些默认的意思。
鹤见寻抿唇，在他看来，对方猫眼里的促狭几乎藏不住了。
……他绝对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友人D也绝对不会没有察觉到过。寻在心底下了推断，却迷茫了。
所以朋友是不会介意这种事的啊。
友人C关注到鹤见寻的反应，又有些无奈了，指了指对面女孩的相机，向她请求：“可以帮我们两个拍一张照片吗？”
……
两张照片，打印之后，寻和友人一人一份。寻把它们放在了——自己的卧室，书桌左侧第一层抽屉里。
……
与另外两位友人的相处相知倒是另一幅图景。
友人B是位心思细腻、阅历丰富的女性，平时相处会多照抚寻一些。据称是那位先生的同事，但寻不常见她，仅有的几次会面都相当短暂。
而在那些时刻，寻会小心翼翼地珍惜，友人B则尽情享受这偷来的闲暇时光。
有一次，她极其奢侈的浪费了那罕见的几分钟，对寻开玩笑似的说了句情话：“真想和你谈一场恋爱啊。”
寻原本正看着歌词，闻言侧目，不解：“为什么会是‘想’？”
果然得到了不一般的答案，友人B笑得眼角眯起，身子微微后仰，两条手臂在侧后方向作支撑，又撤掉。
寻就看着她把自己突然向后一摔，不轻不重地砸在草地上。在她缓缓闭眼之后，才开口：“你今天心情不错。”
友人B总算笑出声，极短暂的“哈”，接着回复，“你应该怎么说？”
鹤见寻敛眸。“我想了解，关于你的情绪。”他收起那页歌词，放在了上衣口袋里，又将视线转向友人B。
“清醒，理智，坦然……理解疏离的必要性——如果我从年轻时候遇见你就好了。”友人B似乎将要进行一场浅眠。说话间，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光斑散在绿荫里。然后她听到了这样的问答：
“克丽丝，我们都一样。”
停顿几秒，寻又说，“我已经记下歌词了，你身上的颜色刚刚好。我来唱首歌吧……为了仪式感。”
是他自己想这么做，又仗着友人B不会在意这个。友人B叹了口气，睁开眼睛，侧身到寻的方向，故作苦恼地叹道：“我的小乌鸦啊……”
……
友人B知道寻的习惯，那天之后特地签了一张明信片，问：
我的小乌鸦，怎么那么喜欢飞？
放在了书桌左侧第一层抽屉里。
……
友人A是莫名其妙缠上来的，是个比友人B更神秘的家伙。初见是以怀疑开场。
那时，友人A看起来和那位先生差不多年龄。只是在便利店里看了他一眼，她就开始了尾随。
尾随得光明正大。
寻一开始没心思管她，反正身边总有人能帮忙制裁对方。
而且当时鹤见寻是要去警局。
倒是友人A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开始耐不住寂寞地喊：“不回头吗？”
“有人在跟踪你。”她很随意地道出了自己的行为，又见寻没有反应。
“——啊，真的不回头吗？”
……明明语气听起来也没有失望的意思，却好像必须要这样喊着。随后又说：“你喜欢的人在偷偷看你哦。”
寻脚步一停，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对方瞬间愣住了。对方呆呆的，大概被寻的动作给迷惑住了，“啊”了一声，才补充一句：“不可以，你还未成年。”
鹤见寻表情不变，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转身。
而对方此刻总算是真的在失落。闷声道：“寻，我是北谷。”
鹤见寻这次真正的停下了。
她知道他，可是他不记得她。寻没回话，墨绿色的眸子沉静而冷漠。
只有那位先生才知道他叫“鹤见寻”，也只有先生会称呼他为“寻”。
“那么，你是怎么回事呢？”
寻的名字不是先生取的，而出于父母。
……
北谷给了寻两封遗书。
放在抽屉里。
……
——
“醒了？那就跟我回去吧。”那位的声音突然响起。鹤见寻总算从回忆中脱离，抬起头。
倒是很快又回过神来。
先生的视线投向鹤见寻身下的轮椅，眸色微暗，显得幽深且危险。像潮。
“我会陪你做复健的。”那位缓慢地开口，意味不明地收回视线，望向后山：
“你可把我吓坏了，小家伙。”
……桌子上的热水已经凉了。
鹤见寻嗓音干涩，回答：“请尽快带我回家，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