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共白头》南柒一

6、第 6 章

　　陆煜寒本以为，自己那天的表态足以终止陈强立的妄念，然而，当陈菀菲若无其事地出现在瑞尚集团顶层时，他才明白裴悦音劝诫自己不要操之过急的真正意义。陆家父母太了解陈强立了，他怎么可能因为陆煜寒的一句话就放弃一个可以和瑞尚永远捆绑在一起的机会呢。

　　“煜寒哥，你晚上有事吗？我好多年没回来了，好多地方都不认识了，你陪我逛逛，好不好？”

　　“董子为安排给她安排司机。”

　　陆煜寒从陈菀菲身边绕过，径直走回办公室。

　　陈菀菲小跑跟在陆煜寒身后，“你晚上也要吃饭的嘛，咱们一起去嘛。”

　　“我晚上有视频会议。”

　　“等你散会咱们再去。”

　　“散会还有海外的电话会议。”

　　陈菀菲索性坐在沙发上，“那我就等你一直忙完为止。”

　　“陈菀菲，你到底要干嘛？”

　　“我要你陪我一起吃晚饭呀。”她忽闪着一双眼睛，做出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

　　接下来的几天，陈菀菲都以同样的手段缠着陆煜寒陪她去各种地方。

　　终于，陆煜寒忍无可忍地对董子为说，“告诉大楼保安，我不想再看到陈菀菲出现在瑞尚。”

　　工作日的午休时间，阮宋约好了和方斯柔一起去尝尝楼下新开的一家餐厅。

　　餐厅内，人不算多，两人各自点好了套餐，没等多久，服务员为端了餐食，方斯柔用刀叉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弄盘子的蔬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要和我说？”

　　这家店的口味很符合阮宋的胃口，阮宋一边吃着，一边留意菜单上的其他菜品，想着下次来要尝尝哪个。

　　听到阮宋主动发问，方斯柔的顾忌少了大半，“你和陆煜寒真没在一起啊？”

　　阮宋无奈地叹口气，“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相信实话了吗？”

　　“既然这样，我就不瞒你了，你看看这个。”

　　方斯柔把手机推到阮宋面前，可能是因为偷拍，存在一定的距离，屏幕里的照片并不是很清晰，可仅凭身影完全可以看出照片里的人是陆煜寒，而他身边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孩，虽然只有侧脸，但不难看出，女孩笑意盈盈的脸上满满的幸福。

　　手指不受控制地一张一张向后划过，照片里的两人，或是并肩而立，或是女孩挽着陆煜寒的手臂，每一张都有着亲昵的甜蜜。

　　阮宋心底空的那个地方又开始隐隐泛起一阵苦涩，她把手机还给方斯柔，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终于不用再和大家解释了，真好。”

　　“听说，照片里的是盛达集团的千金，刚从国外回来，不出意外，又是两大家族的联姻了。”

　　阮宋夹起盘里的牛肉，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很喜欢的味道，怎么突然间尝不出任何滋味了呢。

　　“他们挺般配的。”

　　阮宋的话到底是在回答方斯柔，还是说给自己听，连她自己也无法确定。

　　三天后，是合众和RAY第一次联合会议，合众方由安建杰亲自带队出席，RAY的会议邀请中只表示会由高层管理人员出席会议，并没有说明具体会是哪些人。

　　作为项目负责人，阮宋自然是要参会的，除此之外，兰澜作为品牌中心的总监也随行参加。
　　在前往RAY的路上，阮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得不说，那天在方斯柔的手机里看到的那些照片或多或少对她还是有影响的。

　　想到过会儿有可能会见到陆煜寒，阮宋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晨光照在RAY大楼的外墙，印出微微刺眼的光，阮宋跟在安建杰和兰澜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走进这栋已经来过很多次的大楼。

　　阮宋心里祈祷着，希望不会在这里遇到和陆煜寒任何相关的人。可是，往往事与愿违，安建杰一行人刚在电梯前站定，陆煜寒等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自大楼正门进入。

　　即使在人群中，陆煜寒依旧是最耀眼的存在，身型颀长，五官俊朗，凌厉的眼神中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场。

　　安建杰立马迎了上去，“陆总。”

　　陆煜寒的目光先落在阮宋的身上，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看向安建杰等其他人。

　　“陆总，您这么忙，还亲自出席这次会议，我们真是荣幸至极啊。”

　　“安总客气了，毕竟，我也是RAY的创始人之一。”

　　“是啊，陆总才华卓著，想当年，年纪轻轻就创立这样非同凡响的品牌，真是年少有为啊。”

　　人群一点点向着电梯方向移动，阮宋有意远离这边，故意放慢了脚步，安建杰巴结的声音越来越远。

　　察觉到阮宋的落后，陆煜寒的眼神微微向后扫过，四目相对，阮宋的心漏跳了一拍，即使事先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淡定，可真到了这个时候，阮宋依然没有做好能够自然应对的准备。

　　安建杰见状，赶紧招呼阮宋，“阮宋，快过来，你不是说有新想法要和陆总汇报吗？”

　　明眼人一眼便看出安建杰的小心思，不论有没有她和陆煜寒之间的小插曲，阮宋本身也是极其不屑于这样的巴结讨好的。

　　“安总，方案书落在车上了，我去取。”

　　本来是阮宋对安建杰的反抗，可是，这样的理由落在另一个当事人陆煜寒的耳中，无异于是对他本身的逃避。

　　“既然没有方案书，阮经理下次有机会再汇报吧。”敛去了眼中期待的光，陆煜寒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模样。

　　阮宋再想说些什么时，陆煜寒已经进入电梯里，缓缓关闭的电梯门，隔开的不仅是两个空间，还有不知道怎样靠近的他们。

　　“还可以吗？”兰澜关切地握住阮宋的手。

　　阮宋回以微笑，“放心，兰总，我没事。”

　　所有的情绪只能幻化成心底重重的叹息，是自己的懦弱，怪得了谁呢。

　　最后一位到达会议室的是由于其他事情耽误迟迟没有参与项目的RAY另一位创始人顾衍。

　　顾衍一到会议室便坐到陆煜寒的身边，两人默契地对视后，直接开始了会议。

　　会议主要是就前期的品牌营销、销量情况进行了详尽的分析总结，针对下一阶段的策划方向，RAY提出了新的要求，同时，希望合众能够尽快提交新的方案书。

　　“RAY下一阶段的品牌策划由顾总继续把关。”

　　顾衍接过话，“对，陆总后续还有其他的工作安排，这个项目之后由我继续负责。”

　　安建杰混迹商场多年，自然看得出事情绝非二人所说，结合在一楼前厅时，陆煜寒和阮宋间反常的氛围，虽然安建杰不能窥探全部的真相，但也猜得出几分。

　　等到会议结束后，顾衍叫住董子为，“陆煜寒他怎么了？”

　　董子为面露难色，“顾总，我......我不知道啊。”

　　“少蒙我，你能不知道。”

　　“顾总，我真不知道。”董子为支支吾吾，但是，想到陆煜寒现在的状态恐怕只有顾衍能够劝他了，董子为索性大着胆子说了出来，“陆总恐怕是因为阮经理才会这样。”

　　“阮经理？”

　　顾衍努力回忆起会上坐在陆煜寒对面的女孩的样子。

　　RAY是陆煜寒和顾衍共同创立的，陆煜寒作为创设人兼设计师，负责所有作品的设计，近些年随着陆煜寒的重心逐渐转移到家族企业中，RAY虽然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打理，但很多重要决策还是由他们二人在负责。

　　可让顾衍意外的是，前几天突然接到陆煜寒的电话要顾衍空出一段时间来主管浮光风影系列的后续宣传工作，要知道当初陆煜寒出席发布会还是顾衍费了好大功夫才说服他的。

　　出席发布会后的陆煜寒竟然破天荒地说要全权和合众的合作。

　　起先，顾衍只是以为陆煜寒是担心浮光风影的宣传，现在，把陆煜寒的种种反常行为联系到一起，顾衍大概猜出了七八分的真相。

　　几天后，正在修改方案的阮宋突然被兰澜叫到办公室，兰澜和阮宋分别坐在办公桌的两边，从坐下后，兰澜始终没有进入正题，只是关心地询问阮宋最近的生活如何。

　　“兰总，有什么事，您直接说吧。”阮宋心中有预感，兰澜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对自己说。

　　兰澜心情十分复杂，如今的场景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但是，有些话只能由她来说，“品牌中心副总监的人选确定了，是蔡明良。”

　　“阮宋，我知道你努力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职位，但是，安总的意思是目前推广部更需要你。”

　　“我知道了，兰总。”

　　阮宋低下头，沉默了几秒钟，重新抬起头时，嘴角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阮宋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握住把手的动作一滞，阮宋强忍着语气中的颤抖，开口，“兰总，如果没有那天在RAY发生的事情，副总监会是我吗？”

　　兰澜不知道怎么回答阮宋的问题，没有人能对这个问题做出准确的猜测。

　　阮宋从兰澜办公室出来后，丁晓绮一路跟着阮宋回到推广部，关上了阮宋办公室的门，丁晓绮的关切夺口而出，“姐，出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阮宋没有回答丁晓绮，从柜子隔层中取下几个文件收纳盒，逐一确认好其中的文件。

　　“姐。”丁晓绮不放心地又一次叫阮宋。

　　阮宋停下手里的工作，朝丁晓绮露出笑容，“我没事。”

　　只是，这样勉强的笑脸落在丁晓绮的眼中，反而让她更加担心阮宋。

　　蔡明良的任命通知是在三天后发布的，阮宋平静地浏览完这封抄送给全体员工的邮件，紧随而来的是，品牌中心紧急会议的通知，阮宋拿上记事本，穿过办公区域，无视周围窃窃的议论声和探究的眼神。

　　会议室内，方斯柔坐到阮宋身边的位置，凑近阮宋，低声问：“没事吧？”

　　阮宋回以一个微笑，拍拍方斯柔的手臂，“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蔡明良跟在兰澜的身后一起进入会议室，在兰澜再次宣告了蔡明良的任命后，隶属于策划部的同事卖力地鼓掌，蔡明良在一片掌声中开始洋洋洒洒的发言，方斯柔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发尾，阮宋则还是平淡的表情，看热闹的人试图从中窥探出任何的异样，但结果无疑是一无所获。

　　会议结束后，阮宋被蔡明良叫住，他慢步走到阮宋的面前，“阮经理，今晚有个行业酒会，你准备一下，咱们一起过去。”

　　“抱歉，蔡副总，我手上的工作还没有处理完，可能没办法和您一起过去。”

　　“哦。”蔡明良拖长话音，“是RAY的项目？”

　　阮宋没有接话，能够站在这里耐着性子和他周旋已经是阮宋最大的忍耐程度了。

　　蔡明良之所以耀武扬威，不过是因为如今他的职位高于阮宋。但是，只要阮宋还在这里工作一天，她就只能被迫接受职位高低带来的不公平。

　　“阮经理，这个酒会很重要，一会儿我让助理把地址给你。”离开前，蔡明良不加避讳地威胁道，“如果阮经理觉得RAY项目有难度，我可以请示安总，由策划部协助完成。”

　　阮宋重重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桌面上一摞厚厚的文件触目惊心，这是推广部整整熬了两个通宵做好的方案书，阮宋还记得大家熬夜之后是如何畅想着方案通过后的庆祝。

　　可如今，曾经注入了无数心血的工作，似乎就要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能这样，即使是为了团队中每一个人的心血不被辜负，也不能这样妥协认输。

　　阮宋在心底里对自己说，即使到最后不得已一定要退出RAY的项目，也绝不能把这个项目交给策划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