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共白头》南柒一

16、第 16 章

　　冬季的寒冷逐渐消融在初春独有的嫩绿中，随着集团重新步入正轨，陆煜寒的工作节奏终于慢了下来，只要是没有应酬，他都会准时出现在阮宋的工作室楼下，俨然成了阮宋的专属司机，这一举动引得工作室的女生们频频向阮宋发出阵阵羡慕。

　　这天，一身暗纹西装的陆煜寒倚靠在车边，高级定制的面料衬得陆煜寒愈发贵气了几分，阮宋刚从工作室出来，陆煜寒原本疏离冷漠的脸上渐渐浮上一抹淡淡的笑。

　　“你这样每天接送我上下班不会耽误你工作吗？”阮宋坐在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问。

　　“最近集团不忙。”

　　“哦。”

　　阮宋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陆煜寒问她什么，她也都是嗯嗯啊啊地应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心事啊？”

　　“没有，就是忙了一天有点累。”

　　见阮宋不想多说，陆煜寒便不再追问。

　　晚饭过后，陆煜寒在书房开视频会议，阮宋一个人在客厅里抱膝而坐，脑中不断回忆白天发生的事情。

　　阮宋的全部思绪都用在犹豫是否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陆煜寒，以至于当陆煜寒结束会议从书房出来时，阮宋全然不知。

　　“想什么呢？”

　　陆煜寒抱起阮宋，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入夜后还是会有微微凉意。

　　阮宋被吓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肩膀。

　　陆煜寒不禁笑起来，“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有事瞒着我？”

　　阮宋斟酌再三还是说出了口，“陈强立今天来找过我。”

　　陆煜寒的神经马上紧绷起来，“他来找你干嘛？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阮宋安慰陆煜寒，缓解他的紧张情绪，“他来找我是为了陈菀菲。”

　　陆煜寒显然对陈家父女的事情没有一丝兴趣，他只在意他们的出现是否给阮宋带来困扰，“明天我会安排人通知陈强立不许再去打扰你。”

　　“你是因为陈菀菲才会对盛达集团出手吗？”

　　“你觉得我会在工作里掺杂私人感情吗？”陆煜寒不答反问。

　　阮宋盯着那双墨玉似的眼睛，很坚定地摇头，“你不会。”

　　陆煜寒环住阮宋，听她娓娓说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阮宋姐，那边有位先生请您过去。”

　　在画展展览过程中，阮宋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在展馆中随时应对可能会发生的突发事件。

　　所以，阮宋第一反应是画展出现了什么问题，神情变得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看样子是来看展的，但点名要见你。”阮宋的同事也感到有些奇怪，如果对作品感兴趣一般会提出和画家见面，主动要见策展人的，这还是第一次遇到。

　　“您好。”

　　面前的男士背对阮宋站立在一副画作前似乎专注在画中。

　　男人缓缓转过身，“你好，阮小姐，我是陈强立。”

　　“陈菀菲是我女儿。”陈强立接着补充说。

　　虽然陈强立面上和善，但陈菀菲近乎疯狂的行为所带来的阴影还是让阮宋本能地警觉起来，“陈先生来这里不是为了看展吧。”

　　“是看展，也是想和你聊聊。”

　　“抱歉，我想不出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需要聊。”说罢，阮宋便准备离开。

　　陈强立再次叫住阮宋，“阮小姐，我是想……想代菀菲向你道歉。”

　　大庭广众之下，陈强立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年龄皆高于阮宋，态度诚恳地向阮宋弯下腰致歉。

　　展览馆中环境安静，不大不小的声动引来其他人的注视。

　　“陈先生，您别这样，您先起来，我们到旁边说。”

　　见阮宋同意，陈强立直起身，跟在阮宋身后来到展馆内的休息区。

　　“陈先生，有什么事您说吧。”

　　“天台上的事情的确是菀菲的错，但我作为父亲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被抓。”

　　“所以，您想尽办法替她脱罪？这是在害她。”

　　“阮小姐，我知道，这件事你心里不舒服，可是陆煜寒已经替你出过气了，那天在赛车场，他是想要菀菲的命啊。”

　　即使没有亲眼目睹赛车场上的事情，仅仅是根据陈菀菲的回忆，陈强立也能够想象到当时的场景有多么恐怖。

　　正是因为如此，陈强立明白了在陆煜寒的心中阮宋的份量有多重。

　　“我不在乎陆煜寒怎么对付盛达集团，但对菀菲不可以，我只有这一个女儿。”

　　“我父母也只有我这一个女儿。”阮宋很是看不惯陈强立话语间流露出的高人一等的态度。

　　在这场谈话中，陈强立所表现出的傲慢和对陈菀菲没有原则的溺爱，让阮宋清楚了陈菀菲为所欲为的任性是从何而来的。

　　陈强立明显一怔，他故意装出附小做低的样子不过是希望能让阮宋心软，劝陆煜寒放过陈菀菲。

　　陈强立没有撒谎，公司的兴衰存亡与否和陈菀菲的安危比起来不值一提，为人父母，他只希望能够得到陆煜寒不再追究的承诺。

　　“陈先生，我大概猜到您今天来见我的目的，我理解您作为父母的心情，但是，人犯了错就要接受处罚，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如果不是你找人替陈菀菲顶罪，就不会发生赛车场的那一幕。煜寒之后会怎么做我无权替他决定，但我相信不管他做什么决定都有他的考量。”

　　离开前，阮宋注意到陈强立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微微颤抖，鬓角隐约可见的几根白发，她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只要陈菀菲不再偏激、冲动，我们不会追究她的责任。”

　　说完，阮宋加快步伐离开了这里，陈强立的眼中瞬间被点燃了光亮，他撑住桌边站起身，对着阮宋离开的方向默默地道了声感谢。

　　回忆完整件事的全部经过，陆煜寒的脸上依然是平淡如水的样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其实，陈菀菲挺可怜的，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一直爱而不得，加上陈强立一直对她有求必应的溺爱，所以养成了她这种骄横的性格。”阮宋在陆煜寒摊开的手掌里沿着脉络走向划过，“为了对付盛达集团，瑞尚也一定损失不小吧。”

　　“终止和盛达合作是早就定好的事情。”陈菀菲伤害阮宋说到底是因为陆煜寒，只要想起阮宋血淋淋地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陆煜寒的心止不住地疼，陆煜寒更不想阮宋因为这件事心里有任何负担和愧疚。

　　“这些年，盛达集团内部越来越混乱，涉及了很多不能翻到台面上的事情，早点和他们断了联系是为了集团长远发展考虑。”

　　“哦。”阮宋说，“陈强立说他会尽快把陈菀菲送出国，不再回来。”

　　“嗯。”陆煜寒似乎并没有对这样的做法感到满意。

　　阮宋像小猫似的轻挠陆煜寒的掌心，“煜寒，这件事翻篇吧，好不好？”

　　“当时陈菀菲刺你的那一刀再偏一点，可能……”后面的话，陆煜寒不忍心说出口，那天在手术室门前的绝望是陆煜寒这一辈子第一次那么深刻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滋味。

　　阮宋感受到陆煜寒的情绪变化，握紧他的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在阮宋住院的那段时间里，陆煜寒几乎整夜失眠，即使勉强入睡，还是会在梦里惊醒，每次惊醒之后，他都会轻手轻脚走到病床边，那些日子里，他只有真正触碰到阮宋才能渐渐驱散梦里失去阮宋的巨大恐惧。

　　“阿阮，我们结婚吧。”

　　低沉的声音里自头顶处传来，陆煜寒搭在阮宋肩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想要结婚的念头从阮宋出院后就一直萦绕在陆煜寒的心头，关于如何实行，陆煜寒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种方案，唯独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下，这么平静而自然地说出口。

　　见阮宋迟迟没有回应，陆煜寒的心里有些慌。

　　“不着急回答，或者不回答也行。”陆煜寒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

　　“我先去洗澡。”陆煜寒轻轻吻了阮宋的额头。

　　“等等。”阮宋伸手拉住陆煜寒，阮宋仰头看着陆煜寒，“你，是认真的吗？”

　　“你觉得我是随口说说？”陆煜寒不自觉地邹起眉头。

　　“我不知道。”阮宋如实地回答。

　　“阿阮，我想娶你。”陆煜寒扶住阮宋的双肩，俯下身，“你，愿不愿意？”

　　窗外的星光穿透玻璃隔层悄悄倾泻在房间的地面上，和灯光的影子重合再分开。

　　点点星光落在陆煜寒眼底，瞳孔中映出阮宋逐渐明朗的笑脸。

　　阮宋伸手去抚平陆煜寒眉间的褶皱，“如果我答应了，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了。你想好了？”

　　“我求之不得。”陆煜寒牵起阮宋的手，勾起嘴角，“陆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