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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驿馆 ...

  •   鹅毛雪在风中乱舞,窄窄的小路上留下了一串车轱辘印。秦九安哈口热气搓了搓手,掀起车帘后瞧着不远处墨白相间的山脉。

      车夫拿马鞭给秦九安指方向,一说话就冒出缕缕白烟:“翻过那座山,咱们就能马上到江南了。这几日啊,雪大,脚程会慢些。”

      秦九安点点头,又钻进马车里。从来是北方人的他有些受不住这阴冷的天,一直裹着出门时特意带上的大袄,虽然有碍他英俊潇洒的形象,但好歹还有一张自己的帅脸撑着,倒也能看。

      不算狭小的车厢内,云濯在闭目养神,齐濂百无聊赖地一个人对弈,廉谦坐在角落里打盹。

      莫含与陈茵则带着非要一起出任务的梁谌在另一辆马车上。没办法,秦九安怕他看见自己还想掐一架,转头就跟着云濯上了这辆车。

      他们离开苍山派已有十余日,一路快马加鞭,没曾想竟会遇上大雪,耽误了行程。

      “我说九安师弟,你都看了几回了。莫急莫急,不如来与我下一盘棋?”齐濂一派悠然,对秦九安发出邀请。

      秦九安轻嗤了声,闭眼就睡。与齐濂深入相处之后,他就发现这人纯是披着道貌岸然的君子皮,内里就是一不讲理的无赖。

      打上次又被赖了几盘棋后,秦九安便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会再相信齐濂了,至少一定不会和他下棋!

      雪越下越大,饶是习武之人,连日赶路也让他们有些吃不消。

      “眼下也不急于这一两日,前方就是溧水县,不如在此歇歇脚,大家休整一下。”齐濂携着一身冷气进来,提了一句。

      “也好,这几日大家都辛苦了。”云濯颔首。

      马车缓缓驶进了城里,夜已深,一眼望去只有一家驿馆灯火通明。秦九安跳下马车,揣着自己的小荷包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店小二殷切地迎了上来,“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秦九安中气十足,回了一声:“给小爷我四间上好的客房!”他算了算,自己带的钱大概只够四间房,陈茵师姐单独一间,两个车夫一间,剩下两间就委屈几位师兄挤一挤了。

      “好嘞,这就去给您收拾。”

      半天后,驿馆二楼,六个人面面相觑。

      齐濂盯着两扇房门,一时无语:“哥几个,分分呗。”毕竟不是自己掏钱,再怎么没脸没皮,也不好嘴欠说秦九安什么。

      秦九安顶着其余几人灼灼的视线,淡定开口:“我、廉谦和云濯师兄睡一间,剩下那间就归于三位师兄啦,你们自行安排即可。”

      “当然,如果梁谌师兄介意和我们这种纨绔在一间的话可以睡马车哦!”

      没等云濯拒绝,秦九安一口气拉过身边的两人进屋,快速合上了门。

      门外传来梁谌气急败坏的声音:“秦九安你小子,下次……”话未说完,就被莫含和齐濂扯走了。

      云濯哭笑不得,这几个人,真是不见累的。

      与此同时,秦九安背对着云濯,苦口婆心地劝说廉谦:“你去外间睡,我和师兄睡里间,怎么样?”

      廉谦瘪嘴,他本来就打算去外间睡,好给公子守夜。结果自家公子倒好,这就着急把他往外赶,好一个有了师兄忘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出门把一切安排妥当后,云濯进来就看见秦九安铺好了床褥。他本打算在外间睡,结果廉谦这小孩硬是把自己推到里间,于是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小师弟,你习惯和别人同榻吗?”

      “师兄怎么能算别人呢?我呀相当习惯,睡相应该也不差,师兄你就放心吧。”秦九安上前揽过云濯,自信开口。

      云濯感觉勒得慌,偏头想让秦九安放手,意外发现这小子的侧脸线条锋利了些,心想:长开了,臂力也比以前强了许多,挺好的。

      秦九安一个人叭叭地起劲,复盘着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忽然察觉到云濯的目光,咧嘴一笑:“师兄,怎么了?”

      云濯反应过来,忙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你去沐浴吧,一会水凉了。”说罢将秦九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拨下来,催促他快去。

      秦九安也不客气,立马褪去外袍转身走向屏风。没一会儿,秦九安就披着湿哒哒的头发出来,使唤廉谦让小二再打些热水,好让大家都舒缓一下。

      窗外冷风呼号,屋内烛火摇曳,秦九安往被窝里塞了一个暖炉后心满意足地半躺在榻上,等着师兄出来歇息。

      廉谦已经睡熟,均匀的呼吸声透过薄薄的隔墙传来,惹得秦九安昏昏欲睡。手中还是摊开的书卷,人已经眼神迷离,四仰八叉地躺在被褥上。

      云濯洗完澡出来看见的就是这番场景,不禁扶额,这性子果真还是个半大的少年。

      他拢了拢衣襟,走到床前轻唤秦九安。见半天不应,只好使用武力强行叫醒。

      秦九安迷迷糊糊中感到呼吸不畅,像是有人捏着自己的鼻子。他凭着残存的一点意识扒开作乱的手,微微睁眼寻找罪魁祸首时,就正对上了云濯清亮的眼眸。

      刚沐浴完的云濯眉眼温润,乌黑的瞳仁好似收着点点星光。秦九安毫不怀疑,如果当时自己仔细看,或许能看见那眼眸中他的倒影。

      “师兄?!”云濯眨了眨眼睛,秦九安猛地清醒:啊对,自己今晚是和师兄一起睡!

      他匆忙起身,为云濯让出位置。然后抱着被窝中取出的暖炉偎在床脚,不好意思地低头:“师兄,我本来是要等你的,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累了快睡吧。”云濯顺手接过秦九安手中的暖炉放到榻边的桌案上,吹灭烛火躺下了。

      黑暗中秦九安窸窸窣窣地挪到云濯身旁。他有个现实世界遗留的坏毛病——认生。这种陌生的环境会让他不安,需要依靠着什么才能缓解。

      “师兄?”一片寂静,云濯并未搭话,像是睡着了。

      有个师兄真好。秦九安紧挨着云濯,不知不觉就环上了云濯劲瘦的腰肢,又得寸进尺地搭上他的腿。

      翌日一早,云濯从睡梦中憋醒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紧贴着自己后背,腰间横着一条手臂,下半身被压得有些麻木。而之所以会憋醒,是因为自己被“锁喉”了——脖颈处耷拉着秦九安的另一只手。

      睡相不差?师兄放心?云濯额头划过黑线条,费劲扒拉开缠着自己的人,准备起身洗漱。

      抱了一晚上的“暖炉”骤然抽身,秦九安不满地皱了皱眉,嘟囔几句后又睡了过去。

      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紧接着就是梁谌一声怒吼:“齐濂!你给老子起开!”

      秦九安登时就醒了,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爬下床,然后和云濯站在房门前看梁谌满面通红地追着齐濂砍。莫含跟在两人身后,见着自己师兄弟后乐呵呵问早。

      秦九安一脸懵:“莫含师兄,这是怎么了?”

      “无妨,不过是你齐濂师兄没睡醒,下床时一不小心伤到了梁谌的……呃,要害。”莫含轻飘飘丢下一句后施施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不知从哪冒出的廉谦好奇开口:“啥?伤到哪了?”

      听了半天墙角的陈茵从左边厢房溜出来,笑得不怀好意:“没伤哪,大人的事小孩别打听,都散了啊。”

      秦九安不由得开始思考,队伍画风崩坏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还是自己今天的起早方式不对?

      几人收拾完毕下楼后,已近午时,驿馆里面全是人。店里出现了不少跑江湖的,个个身边放着兵刃,周遭一片低气压。还有瞧着是到城里来采买的本地村民,坐在一起闲谈;几个书生摇头晃脑,凑在一起说得起劲。

      秦九安随便寻了个角落,拉开椅子示意师兄师姐落座,召店小二过来点了一桌好菜后,悠哉地喝起了小酒。

      他眼睛也没闲着,滴溜溜地四处观望。旁边的书生不知谈到什么,其中一个声音骤然拔高:“李兄这话当真?”瞬间引来他人注目。

      那书生打着哈哈,一脸歉意,而后几人声音越来越小。秦九安敏锐地捕捉到“时疫”“明月”“定屏村”几个字眼,暗忖:这几个人很可能知道些什么,我得去套套话,说不定能套出有用的消息。

      思及此,秦九安拎起酒壶就去找那几位书生。廉谦见他起身,也要跟上去,被云濯按住,摇头提醒在外不可行事张扬。

      “几位兄台,可否共饮一杯?”

      书生们抬眼一瞅,是个俊俏的少年郎,一副落魄公子哥的打扮,便稍微放松了戒备,给秦九安挪出了一个座。

      “几位大哥可是定屏村来的?小生从北边来投奔定屏村旧友,却已半月没有他的消息。方才我无意听见,一时情急就想着过来同诸位打探一下,略有冒犯了。”秦九安一边说一边斟酒,不动声色地窥探着他们的表情。

      书生半信半疑,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同秦九安说了:“定屏村啊,离城里不过几里地。最近这村子爆发了一种疫症,可严重了。我说小兄弟你还是赶紧离开吧,据说方圆百里都找不到大夫治病,一村的人几乎都染上了,现在又是隆冬,可怜啊……”

      “大抵是撑不过这个冬天喽。”

      “可我听说定屏村出现了一位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好像是来自什么明月教的高手,有人说只要入了这明月教,就会得到天神护佑,不老不死呢。”一个书生神叨叨地凑过来补充道。

      其余几个摇摇头,“若真天神有灵,我们老百姓又岂会落得如此境地。”

      “天地不仁啊!”

      秦九安听着,心下微沉,看来这件事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简单。

      替那帮书生结账聊表谢意后,秦九安回到原位,将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传达给众人。

      陈茵一改往日的活泼,低声道:“这明月教八九不离十就是师父所说的魔教,那位打着明月教旗号的神医定来头不小,也不知是敌是友。”

      梁谌拧眉:“我觉得其中有诈。据我的消息,明月教一向不是与人为善的主,怎会派一个神医孤身到这时疫严重的村子中救人呢?”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定屏村探个究竟!”齐濂一锤定音。

      驿馆外,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小女孩飞快地溜过,远远甩掉了一位富商的咒骂:“哪来的野丫头,竟敢偷老子的东西,下次让老子看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富商低头拂去腰间玉佩上不知在哪沾到的丁点血迹,骂咧咧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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